寒尹霏是特别怕冷的人,纪严岐总是将家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他宁肯在家里热得光着膀子,也不让她有一点冷。
自从她怀孕后,他做什么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她喝的水不能凉了,她吃的饭不能少了,她穿的袜子不能薄了,她的头发和指甲不能染了......这些小事他现在每天都要一一过问。
有了孩子便又多了一根软肋,他欣喜若狂,她却忧心忡忡。
纪严岐还在为纪氏酒店的事故配合警察寻找着证据,他要去证明他的父亲纪允霖没有故意使用不合规的建房用材。
但人们往往只相信他们愿意看到的东西,至于真相如何其实并不关心。
桐城富甲一方的纪氏酒店大厦倾覆了,倒下去的是一个巨富这就够了。商人不择手段追逐利益戕害建筑工人的性命,这是他们想看到并津津报道的。
当沈徵行站在发布会的台上,以纪氏酒店新的掌舵人身份发言的时候,寒尹霏就站在台下静静地看着他。
穿着一身剪裁得体黑色西装的他,发言时声音很淡,很沉,眉眼间透着疏离漠然,硬朗的侧脸线条在聚光灯下显得冷硬无比。
他的脸上还保持着平静的神色,甚至带着一丝笑意,但寒尹霏觉得他那没有温度的笑容却是比冰雪还要寒冷。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微微低着头,将脖子缩进去的时候下巴也掩住了一些。
当沈徵行用眼角的余光撇到她这边的时候,她将头垂的更低了,匆匆往门外走了出去。
她乍然出门那一瞬间被冻得直打哆嗦,瑟缩着脖子,衣袂被北风鼓荡得猎猎作响,脸颊冻得泛红。
寒尹霏捏了捏大衣口袋里冰冷躺着的录音笔,看着外面街道上昔日的红花绿草都凋谢殆尽,整个世界都仿佛褪尽了色彩,心中更觉凄怆。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伸出冻僵的手指轻轻滑屏接起。
“到地下停车场等我!”沈徵行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口气强硬,仿佛在给她下达一个工作的命令一样。
当她站在地下停车场,跺着双腿,脚冻得失去知觉的时候,他迈着长腿缓缓地朝她走过来。
“穿这么少,是想挑战一下自己会不会被冻死吗?”他睨了她一眼,挑眉嘲讽道。
随后打开车门,让她上车,他打开了空调,将温度调高。
车内的一股股暖流在两人之间回旋着,寒尹霏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他开车要载她去哪里。
他打开了车上的音乐,播放的是一首《求佛》:
我躲开无数个猎人的枪
赶走坟墓爬出的忧伤
为了你,我变成狼人模样
为了你,染上了疯狂
为了你,穿上厚厚的伪装
为了你,换了心肠......
寒尹霏试图打破车内这平静的气氛,她咽了咽口水,眨了眨清透漂亮的眸子,樱唇轻启软软道:“沈徵行,我辞职了,今天是想找你谈谈沈遇安和湘姨的事。”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他,是纪严岐派你来的?”
“不是,我看了他留给湘姨的那封信,他不是要你报复纪家的。”
沈徵行猛踩刹车,车子突然停了下来,她的头随着惯性撞向前面的玻璃,他及时伸出手拉住了她前倾的身子。
“这不是你该插手的事!寒尹霏,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
沈徵行将她带到了桐城一处郊外的农庄,这里有一个很大的玻璃房,室外寒风凛冽,室内一片生机盎然,各种绿植,还有鲜花盛开着。m.xiumb.com
“你看这些花,本来应该在冬天死去的,但它们现在却活得好好的,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不等她回答,他自己说道,“这叫逆天改命!”
沈徵行唇角绷得紧紧的,薄唇抿成一条线,继续缓缓说着:“我出生便被人遗弃在佛门寺院前,小的时候一边偷吃祭品一边磕头求佛祖原谅我,我只想活下来。后来被沈遇安领养后送去国外读书,我便只信他,你知道他死的多惨吗?你知道他死不瞑目的那种不甘心吗?你知道他的死让我失去了信仰吗?他那样的人最后也不过是这个结局,我有什么不可做?”
寒尹霏见他深不可测的眼底都染上了冷冽的寒芒,脸色阴郁的可怕,仿佛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决绝。
这样的沈徵行让她觉得既陌生又害怕,她拉起他的胳膊,面色凝重道,“沈遇安给你们的信,不是让你这样的,他希望你可以好好活着,沈徵行,他要的不是报仇,是让所有他在乎的人都好好活着。沈徵行,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你不要这样。纪允霖已经死了,纪严岐也是湘姨的命啊,你不能再伤害他。”
沈徵行听到她提起纪严岐,冷漠地推开她的手,眼睛微眯,捏起她滑嫩的下巴,靠近她的脸望进她的眼睛里,阴测测笑着道,“寒尹霏我给你一个选择,是继续留在纪严岐身边看他事业尽毁还是跟着我出国,我就放过他。”
“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一个人,你没有资格同我在一起。”寒尹霏没想到他存了带她走的心思,挣脱开他的手说道。
“是吗?那我就告诉你在这个强者为王的世界什么叫资格!”沈徵行冷笑一声,抱起她就往屋里的大床上走去,进屋后将她往床上使劲一扔。
寒尹霏惊呼出声,“沈徵行,你别这样,我害怕!你在山区不是这样的。”
“在山区,本来想卖掉你,不过你救了我让我改变了主意。”
“什么?卖掉我?”
“你放心,我现在舍不得卖了你,你乖乖的,我不会伤害你。”
他用冰凉的指尖摩挲着她颤抖的嘴唇,皱着眉峰,似乎在思索着该拿她怎么办。
在云南山区的那些日子,他每天晚上在她入睡后便进屋贪婪地看着她的睡颜。当时就在想这红唇下是怎样的味道,她和他在国外遇见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样,她总是能轻易改变他的决定,他有时候是痛恨她这样一个存在的。
这时,沈小天突然走了进来,他冷冷地撇了一眼床上的寒尹霏,对沈徵行说道,“警方已经查到我了,你最好也去国外避一避,专机我已经找好了。”
“这么快?是谁走漏了风声?”
“是我低下的一个人被林峰拿钱套出了话。”
寒尹霏闻言,立刻打开了口袋里的录音笔。她故意提高嗓音质问他们,“纪氏新建大厦坍塌,真的是你们搞的鬼?”
沈小天走过去,猝不及防地就扇了她一巴掌,“你也配问我们!”
寒尹霏的嘴角和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脑子也嗡嗡地作响着。
沈徵行大步过来推开了沈小天,扶起倒在床上的寒尹霏,怒声道,“谁允许你打她的!你给我马上滚!”
沈小天怒气冲冲大吼道,“沈徵行,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这个女人来干嘛的你不知道吗?你居然为了她让我滚!”
寒尹霏顾不得脸上的疼,紧张地看着沈徵行,她在赌,赌他心里的那点良心。
“给她打针吧!”沈徵行蓦地说道。
“打什么针?沈徵行你要干什么?”寒尹霏惊恐道。
沈徵行抱起她的头,语声温柔道,“别害怕。霏霏,睡一觉就没事了。”
寒尹霏剧烈挣扎起来,她战战兢兢地哭着说,“沈徵行,你要给我注射毒品吗?像纪允霖对付沈遇安那样?”
沈徵行亲了亲她眼角的泪水,嘴角一勾,摇头缓缓道,“在我们云南,有一种花色洁白香气扑鼻的花,叫白木香。你知道它的花语是什么吗?”
“它的花语是:我愿为你的俘虏。”他注视着她,一字一顿,柔声说道。
“寒尹霏,我永远不会伤害你。别害怕我。”他的眸色变浓,喉结滚了滚。
寒尹霏被注射液体后不久,便昏睡了过去。
沈小天在她的衣服里搜出了录音笔,一脚踩碎在地上,怒声骂道,“真tm喂不活的东西!你确定带她走?”
“我想让她成为我新的信仰。”沈徵行将手指揉上额角,低声道。
“我看你真是疯了。你以前信佛,被领养后信的是沈叔叔,现在又改信这个女人了?!”沈小天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后点了一根烟,嗤笑道。
“希望她不要再让我失去信仰了,否则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沈徵行见她昏睡中还不安地皱着眉,从屋外剪下一束花放在了她身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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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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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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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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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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