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急存亡时刻,齐妆和秦唯喻对视一眼,不需言语交流,同时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四阶灵石,握在手中。
“跟我来!”
齐妆当先向阚缺方向行去,周身群剑飞舞,每一步踏出,大片的白骨碎片飘飞,宛如冬天的雪,在这白日昏黑,鬼魂乱舞的修罗场内,制造出奇诡的静谧凄美。
而秦唯喻拖在最后,每一步踏出,无数【乌茎泽兰】从他脚下四散生长,翠绿生机,将亡者之骨包裹束缚,生死紧紧纠缠,于矛盾中,竟生出一丝和谐之意。
近了,更近了,阚缺和其余山洞口的修士们,使出浑身解数,拼命清扫洞口的骷髅大军,死死守住那一分生的希望。
夫妻俩步伐坚定,如若遥遥共舞,白骨虽不得沾身,但要保护的人太多,走到一半,便已气力不济。
“这样不行!”
抱着秦思瑶的熊黛儿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秦师叔,走快一点!”
“别!别!”人占多数的老秦家修士这时候倒是不傻,一下子就领悟出来熊黛儿这是要秦唯喻放弃他们,同声哀求,“别丢下我们!求求你,看在都是秦家人的份上……”
秦唯喻看向辛苦挣命的秦唯林。
秦唯林也是快油尽灯枯了,不过目光闪烁,扭过头去,根本不敢对视。
对熊黛儿摇摇头,秦唯喻还是坚持缓步前进,尽量将大部分人护住。
近了,又近了,已经能听到阚缺的呼喊,还有他那方大印,一下一下砸出的呼呼风声。
“桀桀……”这一切都在天空中的鬼修眼中,他狂笑道:“你们这些蝼蚁!必将逝去的生命之火,只会侵蚀肉体,烧灼本我的灵魂,苦苦留恋,有何意义!?”
说完,手中魂钵一抖,【银背驮鳐】的灵魂飞出,化作一团阴风降下,直直灌入山洞之中。
“不!”
走在最前的齐妆痛苦嘶喊,洞口的阚缺等人避无可避,被阴风透体扫过,灵魂随之抽离,楚秦门内门弟子,最有希望筑基的宝贝之一,就这么软软倒下,生机尽逝。
至死,还保持着高声呼喊同门时的焦急表情。
“阚缺!”
熊黛儿,明贞等同门眼泪瞬间喷涌而出,心神动摇,手中法器齐齐一滞。
“继续走!不然都活不成!”
秦唯林这时候倒出声提醒众人,熊黛儿怨毒地死死盯着他,“张世石他们老是说你老秦家如何如何无耻,我一直不以为然,没想到今日亲见……”
“别说了……”
后面一个平静,憨直的声音打断熊黛儿责骂,众人回头看去,秦唯喻不知何时,已然盘膝坐下。
“唯喻!不要!”
齐妆和他夫妻连心,如何不知他要干什么事,泪如雪崩,放弃了御剑杀敌,往秦唯喻坐下处,哭喊狂奔。“不要!不要离开我!”
秦唯喻看向不算美貌的妻子,留恋一笑,又对她摇了摇头。念曰:“昏昏噩噩,长坐黑河峰顶,无牵无挂,泽兰白花生一朵。清清明明,埋尸白骨堆中,缘聚缘散,亦是本我现真知。”
随着他沧桑,决绝的话语,【乌茎泽兰】上,开出朵朵玉白兰花,将身前众人,还有快近身的爱妻包裹托起,强制丢进山洞之中。
“不!!”
齐妆哭到气竭,这个从来都是听话无比的小丈夫,第一次违背自己的意志,没想到便是永诀。想起往日种种,终于抗不过悲恸,昏倒在明贞怀里。
“阴风已经散去,继续往里逃,求个活命罢!”
秦唯林看着被骷髅骨刀乱刃分尸的秦唯喻,目光也是通红,双手袖袍一笼,震出道灵气波动,将众人推到更深处。
“哎!”
秦唯喻的灵魂即将被吸到魂钵中时,那鬼修伸出鸡爪子般枯干的手,一把捏住,双目碧绿幽光一闪,叹道:“也算是个人物,那么……”
话不说完,将秦唯喻的灵魂往自家怀里一揣,单独收起。
然后手执魂钵向下一罩,彻底将整座北丁申山外的灵魂卷入,转头看向幽深洞口,稍作犹豫,自言自语道:“虽然还有些美味,但是此地不可久留……”袖袍一挥,命令白骨大军向内攻入,自己将天空黑云一卷,消失得无影无踪。
先前聚在洞口附近的修士极多,但被阴风扫过之后,遍地都是死尸,再无一个活人。
“进岔路……”
秦唯林跌跌撞撞当先带路,整个人本源即将耗尽,瘦成了皮包骨头,领着众人向山洞更深处奔去。
等逃到一个岔路口,“秦师叔以命保下你们,从此再无纠葛,就此别过罢!”熊黛儿对秦唯林冷冷说道,再不理他,带着门中剩余几人,选择一条岔路,逃了进去。
齐妆、秦思瑶昏迷,宁小岑、阚缺、秦唯喻、还有位外门弟子身死,楚秦门只剩下熊黛儿,明贞,秦小锤,两位外门弟子五个清醒的练气修士,虽然人越多活命机会越大,不过这老秦家人实在是不想沾半分了,还是早分开早安心。
五人轮流抱着秦思瑶和齐妆,在如同蛛网一般的层层岔路中疾行,还好,里面的血蝙蝠都被清理过,没有要开路的困扰。
前方道路越来越窄,看样子也是一条死路,行过一处转弯口,却看见两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身影,姜明荣和顾叹。
他俩可能是早感应到有人进来,一副如临大敌之色,见到熊黛儿怀中的秦思瑶,姜明荣放下戒备,健步冲上前问道:“她怎样了?”
熊黛儿冷冷转身,不叫他触碰到秦思瑶身体,怨声轻笑,“不劳姜公子关心。”
姜明荣神色一黯,嘴唇抖动几下,终于什么都没说,侧身闪开道路,放楚秦众人过去。
他俩藏身的地方已是最底部,转弯窄口之后,有一个水滴形的天然石室,已经布下一座小型临时防御阵法。
看样子这地方是两人挑选过的,空间刚刚够,十分利于防守。
将齐妆和秦思瑶平放在地上,熊黛儿令秦小锤和明贞照看,自己带着两个外面弟子,挡在外面,完全无视姜、顾两人的存在。
这种态度其实也不出姜、顾两人预料,患难见人心,自家自私自利,藏身以求独活,就不能怪他人不屑一顾。
顾叹对姜明荣打了个眼神,两人步出阵外,凑在一起低声交谈,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过不多时,道路里又传来噪杂的脚步声,姜、顾两人再次退入阵中守备,转弯口现出十余道身影,竟还是老秦家修士。
“你们!?还有脸跟来!?”
熊黛儿气极了,冲上前拦住道路,不许他们入阵。
打头一位老秦家修士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哭诉道:“求您救救我们罢!家主他……他快不行了!”
后面老秦家修士在狭窄通道里跪成了一长排,举着失去神智的秦唯林做招牌,哭天抢地,情状极其可怜。
熊黛儿干脆不理他们,转身回去坐下,姜明荣和顾叹对视一眼,反正事不关己,斜斜靠在最角落,根本没出头的意思。
老秦家人哭得累了,一个个眼珠子乱转,悉悉索索低声交谈对策,正不知往何处去,队尾的修士忽然惊叫:“那些骷髅追来了,那些骷髅追来了!”喊了几声,竟然绝望得吓昏过去。
他们又开始大声哭诉求饶,有些不耐的,终于露出本色,拍打攻击起临时防御阵法,大声威胁道:“不放我们进去,那就一起死!”倒得了几分齐休当年无耻逼敢家出手助拳的真传。Χiυmъ.cοΜ
顾叹见不是个事,冲姜明荣耳语几句,姜明荣想了想,便打开法阵,放他们进来。
十余人一拥而入,刚才翻脸的人,现在又换了一副笑脸,连连称谢,还有眼睛利的,看出姜明荣才是此阵主人,又凑上前攀扯巴结。
姜明荣本来因为自家贪生怕死,没有跟阚缺出去营救,十分自责,看到他们这般模样,心说这真叫一山还有一山高,心情反而好转不少。目光转向躺在地上的秦思瑶,本已被愧疚之情浇熄的心火,又死灰复燃了。
白骨大军很快在阵前出现,不过失了指挥还有那诡异的黑云补充,只知一味攻击,运转不但没有先前灵动,被击倒后也不再复活。
顾叹并不急着斩杀,而是问姜明荣讨了件法器,将打头的几只骷髅定住,那点攻击,打在法阵上根本不痛不痒,而后面的骷髅,又挤不上前,只知原地打转。
眼看要命的强敌被轻松守住,并没有那么可怕,阵中离心离德的三拨人同时松了口气,纷纷打坐运功,恢复气力。
秦唯林此时也悠悠醒转,不过双颊显出回光返照的酡红,看样子真是金石罔效,命不久矣了。
他已口不能言,听完弟子汇报当前形势,冲熊黛儿等人望了一眼,目光空空洞洞,又转头看向自家弟子。
喉头一梗,传出‘嗬嗬’声音,颤颤巍巍摸出自家怀中储物袋,往一名老实模样的弟子身前递去。
“家主,他是杂灵根,才练气二阶,你怎么能传给他呀!”
立刻就有年纪大些的弟子出声反对,秦唯林也不知是已经神志糊涂了还是怎样,手慢慢偏转,还真将储物袋往发声的弟子那边递去。对方立刻喜形于色,凑上前伸出双手来接。
“不行不行!他是当年勾结外人,出卖我秦家的秦长老一脉,平素又十分无赖,一样不能传他!”
这次是几名弟子,一齐跳脚,也顾不得什么尊卑长幼了,人人都觉得有机会,干脆互相吵成一团。
面对此情此景,秦唯林垂死的面容,依然平静,将储物袋缓缓收回怀里,手中多了枚丹药,塞进自家嘴里。
然后头一歪,眼睛就闭上了。
第一个出来闹的弟子立刻装腔作势哭道:“家主仙逝!先前他已将家主之位,传给了我……”
“呸!”
其他人哪能容他,往他脸上啐了一口,又大吵大嚷不依,闹得是丑态百出,简直像把外面的骷髅海给忘得一干二净。
要是齐休看到这一幕,肯定会回想起当年在老楚秦山正殿中,那出荒唐闹剧。
楚秦门众人眼泪都快哭干了,哪有工夫管别人家的闲事,熊黛儿干脆打出道隔音符,把自家人罩了起来,躲一个清静。
还是顾叹看他们实在是闹得不像,大声喝骂道:“你家家主还没死!是争个屁!”
老秦家子弟终于醒悟过来,上前探秦唯林的鼻息,果然还有气,一个个只好耷拉着脑袋坐下,互相怒目而视,不过终于不吵了。
就这么大点地方,呼吸之声都能相闻,二十来人枯等许久,终于等到齐妆醒转,外面也传来了修士呼喝之声,还有白骨碎裂的脆响。
知道有人来救,死里逃生,众人都长长出一口气,一同杀出接应。
拐角处一把尖细飞剑绕过,将最后几只骷髅如豆腐般切碎,这飞剑楚秦门中人都认得,“莫师叔!”“剑心!”熊黛儿和齐妆同时惊喜叫道,眼中再次流出悲伤的泪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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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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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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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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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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