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高尔夫球在空中划过一道赏心悦目的弧线,只不过落点比较尴尬,在柔软的草坪上弹跳几下,然后滑动,最后停在了离球洞少说有十多米的地方。
何以卉循目望去,也没客套,像是不通人情世故的笑道:“姐,你的球技退步了啊。”
穿着清爽球服的何珺如直起腰,笑容自然:“时间花在哪里,成就就在那里,我已经有大半年没碰过球杆了。”
说着,她抬起手。
善于察言观色的球童立即快步上前双手接过碳钎维高尔夫杆。
“休息下。”
一对同父异母的姐妹并肩走向遮阳伞。
虽然是妹妹,但肉眼可见,何以卉比何珺如要高出小半个头。
“以卉,可真是难得见你一次。”
何珺如拿起果汁,调侃。
“只能说姐你太忙了。”何以卉回道。
何珺如轻笑:“好像不是我忙吧,我回来的次数可不少,但是每次我回来,你几乎都不在,这还没成家呢,要是成家了,以后岂不是更难见到了。”
论外貌,何珺如自然是比不上何以卉的,并不是输在年纪,何以卉完美继承了父母的优点,何珺如不一样。
如果说何以卉继承的是父母的外貌,那何珺如继承的则是父母的性格,或者说气质。
打个比方。
两人同样不喜欢前呼后拥的排场,可何以卉走在街上,人们只会觉得这是一个眼前一亮的美女,不会想到她是赌王千金,而如果何珺如走在街上,任何人都会觉得她非同一般。
成家。
面对姐姐的调侃,何以卉弧度平和,没害羞,反而回敬一句:“姐你都没嫁人呢。”
男大当婚。
女大当嫁。
通俗点说,按何珺如这个年纪。孩子理论上都应该会打酱油了。
可是这种话一般人还真不敢提。
或许是因为是妹妹,也或许是自身毫不在意,何珺如不愠不怒,莞尔一笑,“你能和我比吗?我这辈子,都没想过嫁人。”
“那我也去和妈咪说说。”何以卉很快接话:“她一直都让我以你为榜样。”
何珺如大笑,看着格外健谈的妹妹,揶揄道:“行呀,谈了恋爱果然不一样了,哪里还像咱们家出了名的冷美人。”
豪门无亲情。
这话虽然有点偏激,但何氏兄弟姐妹的确谈不上多亲近,有可能一年都见不上一次,聊天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何以卉拿起果汁,“姐,谁告诉你我谈恋爱了?”
“难道没有吗?”
何珺如故意做出一副疑惑的表情。
“没。”
靓丽动人的何以卉干脆回应。
“在姐面前,还瞒着?”
何珺如饶有意味,捅破窗户纸:“你和郭安乐的事,我应该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何以卉面不改色,拿起吸管,“我和他只是朋友而已。”
“朋友。”
何珺如含笑道:“恐怕只有你自己这么觉得吧。姐是过来人,郭安乐对你的心意,姐看得一清二楚。他是真心喜欢你。”
虽然到现在都是单身,但不代表何珺如没有感情经历,人不是生来强大的。
只不过有些人,注定不适合谈感情。
“那是他的事,和我没有关系。”
何以卉无动于衷,平淡的望向远方。
在土地如此珍惜的濠江,能创造如此大的高尔夫球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碧蓝如洗的苍穹上,云卷云舒,绿色的广袤草坪,让人心旷神怡,完全看不出一丝紧迫的味道。
他喜欢我,是他的事,和我没有关系。
多霸气啊。
何珺如看着那张与父亲有些神似的脸蛋,轻笑道:“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人家?”
何以卉摇头。
作为第二代扛鼎人物,何珺如并没有居高临下的站在大局为重的立场理所应当的进行规劝,反而说出了一段耐人寻味的言论。
“既然没感觉,就没必要勉强自己,选择和什么人在一起,对女人来说,就像投胎一样重要。差别在于投胎没办法选择,但择偶有。”
放在寻常人家,姐姐对妹妹这么说,完全没问题,是合情合理的关心,可是放在这里,却不得不多加斟酌了。
从远方收回目光,何以卉扭头,只看见一张喝柠檬水的祥和侧脸。
对于这位姐姐,从小到大,她听到的都是褒奖,长大后更是如此,外界都是赞誉。
那种感觉,就像是“别人家的孩子”。
这种形容没错,即使是一家人,但她和这位姐姐相处的时间确实不多,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换在普通人家相当正常的姐妹谈心,对她来说,前所未有,以至于何以卉稍微有些不太适应。
短暂的沉默后,她道:“要不姐帮我去和大姨她们说说?”
何珺如哑然一笑,继而打量了会何以卉,像是重新认识这个妹妹,然后感叹道:“看来人都是会长大的。”
何以卉默不作声,吸着果汁。
忽然,何珺茹想到了昨晚曾被人问过的一个问题。
“郭安乐虽然没有太大的才华,但私生活干净,难得没什么桃色新闻,为人也算洁身自好,在同等的世家子弟里,已经算是不错了,你不喜欢他,是不是有心仪的人了?”m.xiumb.com
她的这番评价,可谓中肯。
指望郭安乐有多大的成就,不太可能,郭安乐的出身,好像也不需要他努力,郭氏的家业足够他挥霍一辈子。
对于很多女人来说,选择男人,最看中不就是一个“踏实”吗。
和郭安乐在一起,至少不用担心他这种名门公子常见的在外面处处留情,小三逼宫的问题。
平心而论,如果抛开任何外界因素不谈,作为夫婿,或者说联姻的对象,郭安乐其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连郭安乐都瞧不上,对于自己这个妹妹的择偶观,何珺如倒是真有些好奇。
心仪的人。
即使表面冷淡,但何以卉清楚,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婚姻大事,就由不得她自己擅作主张了,所以她才算是真的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听到何珺如的询问,她下意识就要否认,可就在张嘴的时候,一张干净的脸庞,忽然闪现在她的脑海。
是那个不久前两次邂逅的男人。
何以卉语气一顿。
虽然只见过短短两面,但不知为何,在那个男人身上,何以卉感受到了一丝亲切的感觉,让她觉得相处起来很舒服,没有任何负担。
这种感受,是她在所谓的家人身上,都未曾体验的。
“没。”
停在嘴中的字还是吐了出来,可她短暂的停顿,还是被观察力敏锐的何珺如捕捉到。
“男欢女爱,本就是人之常情,你也到了该谈恋爱的年纪,是不是担心姐会到处说?放心,姐从来不是大舌头的人。”
何珺如玩笑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或许话有些不中听,但面对对方头一次如此亲近,何以卉终究不可能真的去做到推心置腹。
当然。
她也确实没撒谎。
何以卉摇了摇头,“姐,我真没喜欢的人。”
何珺如也没强迫,不再逼问,温声道:“眼光也不要放太高,你现在还年轻,但时间过得是很快的,昨天我仿佛还是在你这个年纪,可一眨眼,就要奔四了。”
“我觉得姐你一点都没变。”
不是客套,对方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好像就是这幅样子。
何珺如摸了摸眼角,“还没变,鱼尾纹都快出来了。”
“我知道有款护肤品,姐如果要的话,我……”
何珺如摇了摇头,“我不习惯用那些东西。”
何以卉安静下来。
何珺如看着她,“以卉,别辜负大好年华,碰到合适的人,不妨尝试一下。”
何以卉笑了笑,言简意赅的道了句,“姐,我不是你。”
的确。
作为家族里最出色的孩子,无论在外界还是家族之中,她的这位姐姐都是家族的骄傲。
凭对方现在的成就,完全可以摆脱家族的束缚。因此,不用承受家族的压力,可以随心所欲的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哪怕到现在都是单身,也没有任何人指手画脚。
可她却不一样。
不公平吗?
或许曾经这么想过。
但此时此刻,何以卉想明白了,对方的自由,也是对方凭借自己的努力,争取来的。
在她游手好闲的时候,对方恐怕在废寝忘食的工作。
归根结底。
只能怪自己能力不够,要是她能像对方一样优秀,做一个自力更生的女强人,妈咪也不会拿责任这个词来压迫她。
世界上没有只得到而不付出的道理。
如果不是姓何,她好像什么都不是。
何珺如当然听懂了妹妹语气下的那丝情绪,柔和道:“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人生道路,以卉,你不需要和任何人比较。在家族里,我一直觉得你和我最相似。姐真的希望你能幸福,而不是像四妹那样,为了家族去牺牲。”
牺牲。
何以卉眼神蓦然一动,脸色微微变化。
像是没注意到自己骇人听闻的用词,何珺如轻声道:“你知道父亲在的时候,常跟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何以卉称呼为爹地妈咪,而何珺如却不一样。
和传统的神州人一样,她称呼为爸妈。
或许是所受教育的不同。
不像何以卉毕业于国际赫赫有名的斯坦福高校,何珺如没上过大学。
没错。
作为何氏最出色的孩子,在商业上展现过人才华的何珺如甚至连高中都没上过。
但是没上过学,不代表没读过书。
相反,何珺如在这方面的吃的苦,比大部分人都要多。
从出生开始,二太就为其制定了系统化的私人教育,每一门学科,都有专门的名师为其量身打造。
当然。
在踏入商场后,何珺如也去商学院进修过。
“爹地说了什么?”
“猜猜?”
强势的何珺如罕见的俏皮眨了眨眼,“你是爸最宠爱的孩子,他的心思,你应该能猜到。”
想是爹地,何以卉脸上终于流露出一抹女儿对父亲的怀念之色。
或许是期待不一样。
赌王对于她,没任何要求,给予了一个父亲能给女儿的一切。
何以卉沉默了下,摇了摇头。
何珺如也没勉强,轻轻一笑:“爸让我保护好你们。”
何以卉看向她。
“爸是一个很在乎亲情的人,他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够和睦相处,我想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最大的心愿,他想让我们每个人都能过上美好的生活,这应该是他奋斗一生的意义。可是我们好像让他失望了。”
即使依然怀有戒心,可何以卉内心还是抑制不住泛起了波澜。
“……姐,还是你最懂爹地。”
何珺如笑着摇了摇头。
姐妹俩不约而同沉默下来,像是都在缅怀曾经与父亲相处的时光。
“姐,那家族怎么办?”
何以卉开口,率先打破沉寂。
“这不是你考虑的问题。”
何珺如道:“如果你喜欢郭安乐,你们俩的事,姐绝对举双手赞成。你四姐就是嫁给了自己不喜欢的人,现在的生活,你也看到了。任何事都能勉强,但感情例外。”
何以卉沉默。
何珺如看着她,笑道:“怎么可以低头呢,你也曾被爸爸举过头顶。”
何以卉微怔,继而抿起唇角。
“姐,谢谢你。”
“一家人不说这些客气话。”
何珺如笑了笑,“姐倒是认识一些优秀的青年才俊,说说你的要求,说不定姐能帮你介绍介绍。”
“我没有要求。”
“没有要求?”
何珺如诧异。
“我信缘分。”
何珺如莞尔,点了点头,“嗯,一切都是命里注定。”
她喝了口柠檬水,望向草坪。
何以卉拿着果汁,提起缘分,那张年轻的脸庞没来由再度浮现眼前。
“哗啦。”
眼前绿意盎然的草坪像是变成了翻滚的浪花,白天变成了黑夜。
“小姐,不能再往前走了!”
居然以为她要自杀。
何以卉嘴角无意识的扬起弧度。
趁对方去买酒时,她不告而别。
不过她在海滩上,写下了留言。
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兑现的机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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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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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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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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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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