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花不断拍击山体。
盘山公路上。
发生车祸的另一辆车车门也缓缓打开。
江辰走了下来。
和庚龙如出一辙的是,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惊慌,甚至没半点意外。
此时可以证明养成良好习惯的重要性,任何时候,都要系好安全带。
看着那张年轻而镇定的脸庞,庚龙终于不再吝啬的道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
“你确实是我遇见的,最出色的年轻人。”
江辰平静自若,“谢谢夸奖。”
庚龙笑了笑,继而认真中又夹杂着些许好奇,“你真的不怕死?现在,你的好运气恐怕帮不了你了。”
江辰依旧镇定,像是察觉不到对方汹涌澎湃的杀意。
“庚先生,我们之间好像没有生死大怨,你为什么非得置我于死地?”
“看你不顺眼,算不算理由?”
庚龙貌似玩笑。
江辰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这个理由我接受。”
要不是旁边的车祸现场,恐怕真的还以为两人是停车闲聊。
“有什么遗言。”
庚龙的神情并不算狰狞,相反到了这个时候,无论语气还是神态,都可以称得上平和。
“我说了好像也没用。”
“噢?”
“即使我说了,庚先生应该也带不到了。”
“你怎么知道我带不到?”
“庚先生杀了我,想必也活不了多久了。”
江辰语气平缓,完全谈不上威胁,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的口吻。
庚龙大笑,好像从未如此开心过。
“所以你不用担心会寂寞。”
他没有否认。
的确。
彼此都是聪明人。
他亲自出现在这里,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我可不喜欢男人。”
江辰开了句玩笑。
庚龙笑容不止。
“值得吗?”江辰问。
“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庚龙反问。
事情一步步发展到今天,在那半颗猪头出现的那一刻,他的下场就已经注定。
江辰沉默。
诚然。
对方已然无路可走,拉他一起陪葬,已经是最佳的选择。
“庚先生,你后悔吗。”
庚龙愣了下,旋即安静下来。
如果不选择背叛兰佩之,今天这一切,或许就不会发生。
“哪有后不后悔。”
庚龙朗笑:“我不像山上的那些人,没那么高的起点,没有那个运气一出生就站在半山腰甚至是山巅,想要不被人看不起,就只能竭尽全力,一步步、一步步的往上爬。”
“往上爬没有错。”
江辰指了指旁边的车,“可是有必要把路上的人都撞开吗?这条路好像并不窄。”
“够了。”
似乎已经尽到了最后的仁慈,庚龙倏然抬起手,“我一生已经足够精彩,临到头还能拉着你陪葬,赚了。”
江辰瞳孔收缩了下。
“杀我还需要用枪?庚先生,有失身份了吧。”
没错。
庚龙的手里正握着一把黑漆漆的手枪。
“怎么,你还想和我单挑不成?”
“至少给我一个机会吧?不然我恐怕死不瞑目。我见识过你在地下拳场的发挥,何必多此一举呢。”
江辰似乎还在垂死挣扎,妄图说服对方来一场男人之间的正面对决。
庚龙摇了摇头。
“别怪我,只是你太狡猾了。”
狡猾。
江辰还欲说话,可是骤然,枪响。
响声沉闷,震人心魂。
一道炫亮火光迸发,随即子弹旋转射出,刺破空气,凌厉的朝江辰的心脏飞去。
江辰一动不动。
这个距离,人哪里来得及反应。
“噗!”
庚龙不仅武力值强大,而且枪法也不赖,当然,也或许是距离太近的原因,一发子弹精准的击中了江辰的心脏部位。
江辰身体微颤了下,可无比诡异的是,却无血水溢出。
饶是庚龙,见此奇异场景,也不可抑制的微微愣神。
他愣神,可江辰没有发呆。
在挨了一枪后,迅速伸手入怀,很快,一把银色的枪械出现在他手中。
干脆果决,扣动扳机。
“砰!”
符合逻辑的血花爆开。
不过几步之遥的距离极大降低了对枪法的要求,庚龙持枪的右手小臂被打穿。
他确实是个汉子,咬牙强忍钻心蚀骨的疼痛,只是闷哼一声,可是枪再无力攥握,从手中掉落,摔在地上。
见庚龙看着自己,江辰抬起左手,抹了抹心脏部位。
“防弹衣?”
庚龙恍然。
“没想到还这么疼。”
江辰说了句冷笑话。
庚龙笑了起来,因为疼痛导致脸皮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你知道我要来?”
“有预感,没想到真猜对了。”
庚龙笑容更甚,“你就不怕我打头?”
如果他第一时间瞄准的是自己的头,那自己就不会站着不动了。
而他抬手的动作,也足够自己进行反应。
别看刚才一直在闲聊,可江辰时刻在关注对方的表情动作。
“所以说,运气还是站在了我这边。”
“哈哈……”
庚龙的笑容搭配他颤抖的表情,导致看上去格外古怪,“要不,我们单挑?”
江辰笑了起来,看了眼他血流如注的小臂,“我知道庚先生很厉害。但这种情况下,你恐怕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就算不是,至少我能无怨无悔。”
血液的流逝已经让庚龙的额头冒起了虚汗,他没有尝试去捡掉在地上的枪,这么近的距离,他的动作,永远不可能快过子弹。
地位对调。
“我不喜欢乘人之危。”
江辰摇头道,一本正经,“就算赢了,也不光彩。”
庚龙笑得额头上都冒起了青筋。
“庚先生,去自首吧。”
江辰端着枪,没再扣动扳机。
“你知道,我最大的梦想吗。”
江辰静静看着他。
“就是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庚龙咧嘴一笑。
“没有谁可以审判我,没有人。”
说完,他表情陡然狰狞,却并没有冲向江辰拼死一搏,而是拖着颓下的右臂,一步步往后倒退。
猩红的血水顺着他的右手不断淌下,在公路上留下触目惊心的一条红线。
江辰一直目送着他。
庚龙逐渐退到了公路边缘,背靠着护栏。
“他斗不过你。”
留下了最后一句遗言,这位称霸一方的枭雄洒脱的往后一仰,突破护栏,径直摔向翻滚的大海。
何氏庄园。
觥筹交错。
对于盘山公路上的惨烈,没有任何察觉。
“何太,您真是越来越年轻了。”
季兆华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何太笑容端庄,“季老身体怎么样?”
“爷爷身体很好,多谢何太挂念。”
“应该的,季老是长辈。你们平时,应该多陪陪他老人家,到了这个年纪的人,越来越看重家人的陪伴,我也是一样。”
说话的同时,何太看向周围接待宾客的何氏年轻一代,一脸温情,就仿佛是一个无比和睦的大家族。
季兆华当然能听懂对方的言外之意,无非是在告诉他不要“到处乱跑”,好好在加拿大待着。
“何太说的是,只不过我也是没办法,家族的责任,总有人得去承担。”
何太笑着点了点头,“也是。”
季兆华喝了口香槟,望向周围。
所谓的谈笑皆权贵往来无白丁莫过于此。
“何氏在濠江,果然无人能及。难怪爷爷常说,濠江能有今日之发展,都是何氏的功劳。”
他感叹道。
“季老过誉了,我们只是做了我们该做的事情而已。在场的每一位,都对濠江做出过不可磨灭的贡献。”
何太从容接话,大气盎然,尽显格局。
季兆华点了点头,收回目光,“爷爷一直惦记着神州,也一直教育我们,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回来,为祖国献一份力,家里这次派我过来的原因,也是如此。”
何太笑着听着。
“赌牌竞拍在即,如果到时候侥幸成功,能得到一张赌牌,还希望何太能够多多帮衬才是。”
一张赌牌。
季兆华无疑是在表露自己没有太大的野心,言语之间,也在向何氏示好。
强龙不压地头蛇。
没有谁愿意与何氏彻底撕破脸。
“季家本来就控制了加拿大的博彩行业,在这方面的经验,应该相当丰富,哪里还需要我们帮衬。”
何太和煦道,但季兆华却从她的话语里听到了不近人情的强势。
季兆华眼神微微闪烁。
在这种四面楚歌的时候,何氏最稳妥的做法应该是八面玲珑的才是。
他已经抛出了橄榄枝,不相信对方听不懂他的意思。
他并不贪心,只要一张赌牌,而且也说了,拿到赌牌后,甚至还可以和何氏共同经营。
这种条件,他自认为在这种时候,对何氏来说已经足够优厚才对。
可对方根本不接茬。
难道其中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变故?
“兰姨,赌牌马上要开拍了,你打算给何氏留几张赌牌?”
宋朝歌和兰佩之走到了一起。
“你问错了人。”
宋朝歌笑。
不得不承认,摘下了那副碍眼的眼镜后,他确实称得上一句器宇轩昂,引得了现场不少千金小姐以及贵妇人打量的目光。
“江兄呢?还没来?不管怎么说,何氏还是濠江的地主,他不会这么不给面子吧?”
兰佩之没接茬,反问了一句,“听说前两天,有人给你送了一份礼物?”
宋朝歌笑容温雅,点了点头。
“嗯,不知道是谁,确实给了我不小的惊喜。”
“不是所有人都认识你的。尤其对于一些外国的朋友。”xǐυmь.℃òm
这话。
意味深长。
“多谢兰姨关心。”
宋朝歌像是没听出,含笑看着周围,目光掠过的方向,薇拉正尝着精致的甜点,何珺如在旁边作陪。
“薇拉小姐,和延边杀手接触过的那两个人,被杀了。”
作为东道主,对于刺杀一事,自然得做个交代。
不管好坏结果,都得通知对方。
“嗯,我杀的。”
薇拉点了点头。
何珺如一怔。
薇拉又绚烂一笑,“开玩笑的,这件事我听说了。”
何珺如也笑了起来,像是只当是个玩笑。
“那两个人被杀,线索就断了,不好再继续查下去了。”
薇拉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麻烦了。”
何珺如笑了笑,转移话题,“江先生呢?没和你一起过来?”
“他说他要换衣服,让我先来,没想到男人也这么麻烦。”
何珺如莞尔,“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江先生要来也应该到了,要不薇拉小姐打电话问一问,需不需要我们派人去接?”
“我问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何珺如突然注意到几个安保人员匆匆从外面进来,朝何太走去。
庭院的另一边。
今天的寿星何以卉接受完本土几个千金的祝福,郭安乐又走了过来。
几个名媛打趣的看了二人一眼,善解人意的走开,“你们聊。”
“没打搅到你们吧?”
郭公子若无其事的问出句废话。
优雅贵气又美貌动人的何以卉微微一笑,“你说呢。”
郭安乐轻咳一声,倒也不尴尬,虽然没有类似经验,但他也明白,追女孩子,厚脸皮是必要条件。
他上下打量一圈,由衷的感叹。
“你今天真漂亮。”
只不过当目光注意到对方脚上那双香奈儿高跟鞋的时候,郭安乐眉头微皱。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有些觉得,这双鞋好像就是前段时间在街上他去找对方时,对方提的那一双。
更准确的说,当时鞋是被那个叫江辰的男人提着的。
当然。
当时鞋在鞋盒里,还有袋子套着,他没有透视眼,没看到样式,但他就是莫名其妙产生了这种感觉。
或许男人也有第六感?
正当郭安乐抬起头,嘴唇动了动,要说话的时候,何珺如突然走了过来,脸色有点奇怪。
“打搅一下。”
郭安乐笑了下,示意没事,
何珺如走到何以卉身边,表情稍显严肃,“刚才保镖汇报,上山的公路上发生了一起车祸。”
她的声音并没有压得太低,导致郭安乐也听得一清二楚。
他不禁看向何珺如。
何以卉偏头。
“庚龙坠入了海里。”
“珺如姐你是说庚龙?!”
郭安乐震惊。
何珺如点了点头,看向何以卉,继续道:“与他发生车祸的是江辰,事发后,江辰报警,目前已经跟警方回去做笔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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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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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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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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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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