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学的前两个月里,两人都比较忙碌。周弦思读了化学专业,实验室也是刚进去,每晚上都要忙到将近十一点才能结束回宿舍。
许纵则是在九月底进入了当地的公安局进行实习,他们这一批新进来的大都被分到下面各个基层,许纵的文化成绩和训练成绩一直在榜首,便轻松留在了北咸。
但和周弦思所在的大学也隔了两个商场的距离。
两人平常大都是视频,有时周弦思晚上洗漱好再打过去的时候许纵还待在单位里没下班,忙得根本休息不了几个小时。
周五晚上。
许纵难得空闲下来,问她明天做什么。
“明天有个实验,学姐和学长说要带我们出去实地考察。”
屏幕里许纵坐在椅子上擦头发,后面是个放衣服的柜子。
他那边离学校比较远,便在公安局附近租了个房子。
周弦思想起他们房子里的花:“明天我实验完成了去趟那里把花浇浇水。”
两人在北咸的房子只周弦思偶尔去住,许纵一般不会留在那过夜,即便留下,也是睡在另一间卧室。
“我明天结束任务可能会回去,”许纵扔了毛巾,看着屏幕里自己一个星期没见的人,低声问,“你明天什么时候做完实验?”
周弦思也不确定。
具体考察的地方学姐也没告诉她们。
“那结束给我发消息。”许纵说。
周弦思知道会晚,但没想到他们丢了个实验数据再回去测量完结束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许纵在下午六点时给她发了消息:
【办案,要关机。】
周弦思回了个“好”,又编辑:【我刚结束,现在回清翡那边,你结束完给我打电话。】
清翡是他们房子的小区位置。
关上手机,周弦思正要提起自己先走,旁边的学姐转头问她:“反正时间还早,要不出去玩玩?”
“九点了。”周弦思婉拒,“学姐,我先回去了,你们去玩吧。”
“九点哪里早?这可才九点,正好我们难得一个实验室的人都在,大家就当聚聚,出去娱乐娱乐放松放松,不然明天开始我们就有个大的项目了,又不知道要起早摸黑到什么时候。”
众人都同意,大家都在兴头上,学姐拉着周弦思劝说:“你来实验室两个月了,正好还没参加过我们什么集体活动,这次人都凑齐,就当实验室聚餐了,不准拒绝啊。”
周弦思也不好再说什么,跟着大家上了出租车。
本来以为顶多去趟KTV唱唱歌,可等周弦思下车看到“清一酒吧”四个字时愣住了:
“我们来这里玩?她问。
即便名字很是清流,但周弦思这会站在门口也清晰地听见了酒吧内震耳欲聋的摇滚乐。
有个学长从后面的那辆车下车,笑笑:“别惊奇,我们经常来这,以后你也会喜欢的。”
周弦思来过酒吧。
但没来过这么吵闹的酒吧。
一进去,刺眼闪烁的霓虹色彩从她眼皮上反复略过,耳边充斥着令人振奋的重金属音乐,酒香味飘散在每一个角落,不远处的台子下有人鼓掌欢呼。
周弦思揉了揉耳朵,有些后悔。
她想出去,学姐已经开了个卡座让她坐下:
“这会才刚过十点,气氛才刚热起来,等会会更燃。”学姐指着那舞池里振奋的人群问,“要不要现在去那边?”
周弦思忙摇了摇头。
几人都笑,说她以后会慢慢习惯。
来酒吧自然要喝酒,轮到周弦思时她也没想在这里喝什么矿泉水,但也知道“长岛冰茶”不是茶,干脆点了杯浓度较低的鸡尾酒。
几个男生提议着要玩游戏。
周弦思心不在焉的,她被吵得头疼,想着一会找什么借口回去。空隙时她拿出手机看了看,许纵还没回消息,他那边估计也没结束。
酒吧到十一点的时候人群陆陆续续增多,周弦思等他们结束游戏已经困得两眼皮耷下来,还没开口就被学姐拉着到了人群堆里。
“我们蹦个几分钟,你试试,真的很解压。”
周弦思蹙眉,她清醒了不少,但应付的的心思也淡了很多。
“学姐,我到那边等你。”她指了指卡座,声音喊的很大。
学姐玩的兴奋,点头点的干脆。
周弦思才刚转身上了台阶,就被人拦住了路。
“美女,加个微信呗。”堵她面前的是个看起来年纪跟他们差不多大的男生,寸头,黑头黑脸的,笑的不怀好意。
周弦思匆匆一眼扫过,蹙着眉说了声抱歉。
男生还要再拦她,酒吧里叫嚣的音乐却突然一停,来回变换的闪光灯也被人按了开关,只留下头顶暖色的照明灯。
只是几秒钟的功夫,像是两个世界。
突然的静止让酒吧里众人的动作都停下,嚷嚷着问怎么了。
许纵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穿着便服,从音响台那边走过来,步子迈得很快,五官明晃晃的暴露在灯光下,仍挑不出任何瑕疵。
但就是,脸色不好。
他下颔绷的很紧,好似在隐忍什么,侧脸棱角锐利分明。
“请问,你有什么事?”他挡在周弦思面前,看向那男生时神情很不耐烦。
“不是吧,警官,就要个微信,你们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吗?我们又没犯法。”男生也懵了,看着门口陆陆续续出现的几个穿便服的人,说话都开始哆嗦了。
“没犯法你心虚什么?”
见男生不回答,许纵薄唇若有若无的扯了下,和门口带队的另一人对视了眼,才转身。
“周弦思,你怎么会在这?”许纵翻出手机,抬头看她,“我以为你回清翡了。”
“……”
从刚刚见到他起,周弦思就有些没底了。
“我和同学过来的。”她垂着头小声说。
许纵静了几秒,没说话,但黑眉仍是皱着的。
“你先来这边。”他领着人到了自己人那处,队长问他什么情况。
许纵没有任何犹豫:“我家属。”
他用只有那一处能听到的音量说。
同事一愣,眼睛又亮了亮,就看着许纵给人拉板凳当着队长的面明目张胆地照顾:
“这有个事要处理,你在这边等我,一会结束我和你一起回去。”
他交代。
周弦思这会实在心虚,和注视着她的一干人等点了点头,乖巧的应了声“好。”
然后就坐在他们这一众人身后老老实实地等待。
实验室里的几个同学不知道这情况,站在舞池里都有些懵了,有人小声私语:“我光知道周弦思男朋友是警察,但周弦思什么时候打入内部的?怎么感觉更像那些人的领导。”
一众民警站在她身前,她坐着……
这场景实在诡异。
场上其他人也叫嚷着询问到底什么事,有人故意挑衅:
“警官,我们跳个舞你们也要管?这是不是太苛刻了点?”
“对啊,我们又没犯法,你们这是吓唬谁呢?”
“赶紧啊,我们都是花了钱的,要是不让玩等会警官你们别忘了让老板退我们钱啊。”
说话的这几人一看就是刺头,头上染了各种鲜艳的颜色,唇、鼻都打了钉子,闪闪发亮。
队长给许纵使了个眼色,许纵拿起话筒,声音回荡在整个大厅:
“我们接到举报,有人借着酒吧的名义做了一些违法乱纪的事,现在我们需要对各位做一个例行检查,还希望各位配合。”
不等有人还想接话借此捣乱,他微眯了眯眼:
“如果不配合也可以,但一旦我们搜出来任何相关物品,那就是请你到警局配合。”
哪些人心虚一眼就能看出来。
酒吧里闹了这么大动静,老板赶紧慌里慌张地跑出来,对着许纵就打感情牌:“各位,我这真的是规规矩矩地做着小本生意啊,可都干净的很,这一定是误会,一定是有人故意想整我这,都乱报些虚假信息,故意陷害我,你瞧瞧我这就这么点大,哪敢干什么违法乱纪的勾当。”
许纵视线在一开始问周弦思要微信的男生身上停留,淡声道:
“你跟我说没用,真没做过谁也不能乱给你扣帽子,但你要真做了,”许纵停顿,看他,“谁也帮不了你。”
队长就站在门口的吧台旁,听见这话,忽地笑了。
整个所里都看重这小子,他也有意放手让许纵这小子历练,几个案子一跟,这小子倒确实做得像模像样,连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情都跟他当年那股年轻劲头相差无二。
他收回视线,偏头时瞥见椅子上的人,走过去:
“许纵家属?”
周弦思反应慢了一瞬,忙站起来:“你好。”
这称呼她还有些不习惯。
“不用不用,你坐。”队长摆手示意她坐下,又问,“你们这结婚倒是挺早,这是大学刚毕业就把证领了?”
“……”周弦思顶着头顶殷切的视线,斟酌了下,还是解释:“我们还没结婚。”
“哦,没结婚啊,没结……”队长忽地反应过来,“你们没结婚?”
“没。”
“……”队长看看那头忙碌着的许纵,再看看一脸真诚的周弦思,后知后觉地回味过来。
他自摇头笑了笑:“许纵这小子啊,倒真是会瞒。”
周弦思没坐着,仍站在,疑惑问他:“瞒什么?”
“他在单位跟我们说他结婚了,有家属了,说是不适合再加那些女孩的微信,但凡我们单位要给他介绍的,他统统都用这个理由拒绝。”
每个单位总有这么几个好心的姻缘大妈,队长想想也不怪许纵:“他刚来那会就被我们单位许多人盯上了,都赶着要给他介绍对象,结果许纵直接拒绝,跟谁都说他有女朋友了,那些热心的阿姨不信,非说他是借口,天天给他桌上放照片。”
“大概就是上个月,许纵忽然跟我们说他结婚了,证都领了,希望阿姨换个人,别盯着他了。”队长说着自己都笑了。
周弦思:“……”
“我们也问他要过照片,但那小子看重你,紧的很,就给我们看了个你的背影,脸都不舍得让你露。”队长叹气,“我们这个行业你也知道,有时候谨慎些是好。”
周弦思点头:“我明白。”
这也是许纵刚才为什么说她是家属时声音刻意压低的原因。
没过一会,店里果然查出来了点东西,有人过来报告,队长二话不说,直接把老板和涉事的带走,这里面就包括刚才跟周弦思要微信的那人。
都处理好要带出去前许纵过来,问队长要车钥匙。
队长瞅他:“怎么?”
许纵笑笑:“她在这不方便,这边都收拾干净了,我带她出去先到车里等你们。”
“你小子,又来糊弄我。”话是这样说,队长还是把车钥匙扔给了他。
哪是什么不方便,无非就是怕等会押人出去时再被那男生盯上周弦思。
许纵这小子,思虑的可比他们周全。
酒吧里一些人没想到来喝个酒能赶上这事,吓得魂都没了,也不敢说话。
周弦思不好再过去和同学打招呼,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学姐她们点点头,让她先走。
“刚才跟他们说过了。”出来后,许纵说道。
他知道那几人是她的同学,所以刚才趁着空隙就跟他们说了自己会带周弦思先离开。
上了车,周弦思和他一同坐在后排。
“我不是有意要来的,本来也打算马上就走的,就在你来之前。”她拽着他的袖子凑过去问,“许纵,你是不是生气了?”
她在九点钟给许纵发要回清翡了,却在十一点多出现在酒吧里,还是个出了事的酒吧……偏偏还被许纵碰见有人拦她……
偏偏,那人又是涉事人员之一……
周弦思也不知道自己倒了几辈子霉。
“喝酒了吗?”许纵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
“……喝了一杯。”周弦思头垂地更低了。
酒吧里的那些人陆陆续续出来,她松了手要收回时许纵握了下她指尖,回应她刚才的解释:“不是跟你生气。”琇書蛧
但许纵的心情确实不好。
因为车里还坐着其他同事,又刚搜到点东西,同事也没心情闲聊,和周弦思打了招呼后就忙着做其他事。
中途的时候,许纵忽然问她:“头晕不晕?”
“不晕。”周弦思说。
他的眸色很亮,又沉又黑。
许纵沉默着替她开了这边的窗户。
到了警局。
那帮人要做调查,周弦思在休息室等许纵,等待的间隙她几乎把警局里所有人都见了个遍。
总有人一会要倒水进来,再过一会又有人忘了拿杯子,再一会又有人来收拾文件……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要尴尬的起身和他们打招呼,然后被行注目礼。
许纵留给她的手机她都没怎么有时间玩。
三两分钟就要被打断。
在再一次有个女生进来拿笔时周弦思礼貌询问:“他们快结束了吗?”
她刚刚听到了点动静。
“快了快了,”女生立马热情回应,“我刚刚看许纵已经去更衣室换衣服了,估计马上就来。”
周弦思说了声谢谢。
女生感叹:“真没想到啊,你们结婚这么早,不过你这么好看许纵肯定也想早点把你娶回家藏着。”
她自来熟的坐下:“我刚刚听他们说,有人在酒吧里问你要微信?”
“……对。”周弦思硬着头皮接话。
“难怪啊,许纵刚刚跟那个男生说什么微信不微信的,”女生学着许纵刚才的语调:
“别见人就要微信,有这心思多干点正事,少来点警局。”
周弦思:“……”
原来他憋了一路是在这憋着。
许纵的确是不爽,当时酒吧不好发作,到了警局还是没忍住。
没聊一会,换好衣服的许纵过来:“走了,弦思,回家。”
女生热情的和周弦思道别,让他们回家好好休息,别受了惊吓。
出门的时候路过大厅,有个老太太正坐在招待处低头抹眼泪,她一头白发,背脊佝偻,抬手时手背上的皮肤又黑又糙,褶皱很明显。
声音已经哭到沙哑,一开口泣不成声,忍不住用衣服擦脸,看着心疼。
周弦思不免多看了两眼,许纵注意到,收回视线:“走吧。”
一杯鸡尾酒倒没多少后劲,但回去的路上许纵依然沉默,虽然没生气,但周弦思也知道,今天要不是许纵,她可能真会出了点什么事。
所以她打着小心思的揉着太阳穴:“许纵,我有点头疼。”
许纵看过来,眼底的淡色散了些,他问:“晚上喝了几杯。”
“真的就一杯。”周弦思竖着食指。
他叹气,还是伸手替她揉着。
但仍是不说话,薄唇也抿着。
车内昏黑的视线里,周弦思辨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她抬手拉他的手腕,语气软下来:“许纵,你跟我说句话,你别自己生气。”
“没生气。”许纵接的很快,因为还在车上,他并未多谈及这个话题,仍继续给她揉着,问,“除了头疼,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
周弦思装的像模像样:“恶心,想吐。”
她捂着肚子弯腰。
出租车师傅接话:“小伙子,我看你老婆这是怀孕了吧,你怎么还让她喝酒呢?这就不称职了啊。”
许纵手指一顿,眼眸慢慢眯起。
周弦思缩了起来。
似意识到她压根没喝醉,许纵却也没停下,继续给她揉着,一边还应着师傅的话:
“你说的对,以后会注意。”
周弦思:“……”
下了车,到小区门口。
门口的旁边有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许纵没直接进小区,倒是带着她去了店里。
“你买蜂蜜干嘛?”周弦思看他挑了瓶蜂蜜去付钱。
付了钱,许纵收起手机,随口接道:“突然想喝蜂蜜水。”
“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
许纵视线稍抬,意有所指的看她。
然后才应了个音节:“嗯。”
他确实不喜欢吃。
周弦思总感觉他今晚不对劲,虽然没生气,但话却少了很多。
直到到家她进了屋子去给花浇完水再回到客厅后,望着桌子上许纵推过来的那杯蜂蜜水。
“把这喝了。”他说。
周弦思反应过来:“你买蜂蜜水是解酒的啊。”
许纵说:“我没喝酒。”
“……”
杯子里的是温水,周弦思很快喝完,准备要洗杯子时许纵拿过来:“太晚了,去洗澡,洗完澡去睡觉。”
周弦思没去。
她拽着他衣服问:
“许纵,你是不是因为我今天在酒吧,不开心?”
这次许纵没再转移话题,他握着她的指尖,问:“现在不困?”
周弦思摇头。
许纵本打算明天再说,但看样子周弦思今晚不知道会睡不着。
“那会出门时在所里的那个老太太你看到了?”
他一提,周弦思立马想起。
“她怎么了吗?”
“来报案,她孙女自、杀了。”
周弦思双眼瞪大。
许纵:“她孙女刚上大一,前段时间跟着同学去酒吧,出了点事。”
许纵说的很慢。
那女孩才不到二十,是夜里跟着两个女同学去的酒吧,刚出入那里,她没个防备之心,喝的酒被人作了手脚,被几个男人拉着带到外面。
虽然最后有人发现了没得逞,但也给女孩留下了阴影,后来她选择报案,对方说自己又没做过,只是带出去交个朋友为借口没怎么被严惩。
再后来那些人把这事闹大,闹到了女孩学校里,那女孩觉得没脸见人,受不住压力,回家里割了腕自、杀。
万幸发现得早,被救了回来。
她父母离婚,父亲常年在外地,就在家里跟着奶奶相依为命。
出了这个事,老太太也是急的生了病。
在他们所里求还个公道。
“所以,不是跟你生气,但有些时候我并不能一直在你身边,今天出任务的时候更没想到你会在那边,那边的酒吧被人举报是有确切证据的,你在里面,我当时有些乱。”
许纵不敢想。
不敢想他去的迟了点或者没去,周弦思会发生什么事。
跟她要微信的男生也参与了违法这事。
周弦思冷静下来,“对不起”三个字刚开了口,许纵截断:“周弦思,这事不是你的原因,我也没生气,无论之前还是以后我也更不会跟你生气,我只是看到你在酒吧时,想到了那最好不会有的万一,看到我们所里的那位老太太时,想到了,我当初选这条路的初衷。”
周弦思知道他参与工作后见到了一些无能为力的人生百态,握紧了他手:“从你选择这条路时,你就要知道,无论你面对的任何好坏,你尽了全力,保证这个案子清清白白就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帮助。”
许纵轻轻阖了下眼皮。
他低头抵在周弦思颈肩。
突然地,他想到当初叔叔问他选这条路真的想好了吗?叔叔说这条路很难,许纵也记得,自己当初跟叔叔说的话。
他说:“叔叔,再大的不公总要有人提出来,再难管的案子总要有人去管,再黑的路总要有人去走。”
他以前一个人时都能坚定的选择这条路,更何况,他现在的身边,有了周弦思。
就算这条路再难,总抵不过周弦思给他的陪伴,就算这条路再黑,总抵不过周弦思照亮他的那道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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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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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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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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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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