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周弦思晚上吃了什么。
听到过桥米线时顾怀薇不赞同的皱了眉:“这些都不干净,以后别再吃了。”
已经习惯她这些管束,周弦思也没反驳,应付着答应回了屋里。
洗完澡后已经是十点零五分,外面顾怀薇催促她抓紧写字的声音再次传来。
周弦思这次连应的话都懒得说,直接拉开书包拿作业。
那会被她塞进去的手帕纸被书本挤压的皱巴巴的,落在夹层里。
她借了许纵一包纸,许纵还了她一条。
是跟她早上借出去的,一模一样的,十包纸。
安静了好一会,周弦思扭头看看身后已经上锁的门,转而打开了一个抽屉,拿出最里面的日记本。
暖黄的灯光照在女生娟秀的字迹上——
2012年9月4日,星期二,天气阴。
他向我借纸。
他说还我纸。
他还了十包。
他说,他叫许纵。
他是班级里第一个,会记得要还她十包纸的男生。
-
连着几日的阴天过后,周五那天终于见了个大晴天。
但空气里还泛着丝丝冷意。
三中也在今日组织了上午大课间跑操,学生们既嫌冷又嫌热,大多数都不愿意下去。
但架不住教导主任在广播里的躁吼,全都拖着步伐不情愿的跟着班长下楼。
周弦思因为在找数学笔记本,落后了几步。
身后许纵和吴泽昊也还没走。
“走啊,纵哥,下楼去。”
许纵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摸出手机解锁:“不去。”
“你真不去啊,不去等会老钱就得上来找你。”
“行,”许纵慢慢悠悠的应道,“那我在这等他上来找我。”
吴泽昊服了。但也知道自己没这牛气,脚步飞快的下了楼。
班里还剩他们两人。
周弦思把桌子书包都翻了个遍,还是没找到。外面喇叭里已经开始了第一节的音乐拍,她烦躁的拉开椅子,准备再找一遍。
刺耳的声音引得许纵抬头。
他目光落在中间第二排的女生身上。
不算太长的马尾辫,戳在白皙的颈窝,她身高一米六出头,仍然是那件标志性的蓝色校服,架在身上,空落落的,一蹲下去,整个人就跟看不见似的。
许纵想起两人仅有的几次碰面,眼眸半眯。
皮肤白是白,五官倒也标致,就是没点血色,身子单薄的像是随时会倒下,跟营养不良没什么区别。
他就这样明晃晃的看了会,又低头继续看手机。
耳边的声音不断,再加上广播里叫嚷,吵得头疼。
过了会,许纵抬眼。他轻吐出一口气,看着前面的人问:“你在找什么?”
周弦思几乎快忘了他还在班里,身子僵了一瞬,然后才温声答:“我的数学笔记本。”
许纵仍坐在座位上,没动:“是不是忘在家里了?”
昨天晚上周弦思明明把它装进去了。
他又说:“那也可能借给同学了。”
闻言,周弦思似想起什么。
她转而看向同桌摆放的那一摞书中。
耳边终于少了个噪音,许纵重新看向手机。
安悦不在,周弦思也不好去动她东西。她直起身子,把书包重新塞回桌子里。
视线不经意间扫向那处。
许纵低着头,手臂曲起,随意的靠在椅子上。黑色碎发遮住了他的眉目,却清晰了优越的鼻梁和无可挑剔的侧脸轮廓。
他身上校服拉链没拉,松松垮垮的,倒是更容易露出几分明显的瘦削利落。
明明很普通的校服,可穿在他身上,挑不出任何毛病。
可能是感觉到注视,许纵忽然抬眼。
两人视线对上。
周弦思仓皇转身低头,心跳地跟蹦极似的。
“有什么事吗?”他问。
周弦思尴尬的拿起笔乱画:“没,没事。”
许纵也不在意,继续低头看手机。
大课间还剩下五分钟的时候,班里的同学陆陆续续回到教室。
等身旁人坐下了,周弦思转头问道:“安悦,你拿我数学笔记本了吗?”
安悦随手抽了个本子给自己扇风:“数学笔记本?”她皱着眉想了下,转头:“马钰,昨天的那个数学笔记本在不在你那?”
马钰过了好一会才找到,直接就给扔过来:“看完了,拿走吧。”
甩过来的本子掀起一阵风从周弦思的左肩擦过。
然后再,啪的一声落到桌上。
周弦思抿着唇,视线凝在面前的本子上,过了几秒:“安悦。”
安悦本来就累,觉得她事多:“干嘛?”
语气一点不友好。
“你下次拿我笔记前能不能跟我说一声?”
话落,安悦扇风的动作顿了顿。
她翻了个白眼,敷衍的应道:“哦,知道了。”
到第四节课数学课的时候,老钱还真点名大课间有人没下去的事。
他先是问许纵:“这才第一天课间操,怎么就不去?”
许纵的回答也很简明意赅:“不想去。”
“……”老钱语重心长的教导:“这可不行啊,怎么能搞特殊呢?课间操这可是学校校长亲自下达的活动,是要宣传我们学校的传统美德,我这个班主任怎么能失职呢?”
“这样啊,”许纵挑起嘴角,笑了,他大咧咧的起身,“也有道理。”
老钱问他:“你要去哪?”
许纵认真道:“去跟校长谈谈啊,总不能让老师你,失职了。”
这小兔崽子!
老钱立马把人拉回来:“行了,你给我坐回去,别去给我添乱。”
他像是默认了许纵不用做课间操的事。
谁让人成绩好呢。初中毕业后,校长到他家亲自把人留下来的。
可另一人周弦思就没那么好运了,老钱走到旁边这组的第二排:“你为什么不去啊?”
周弦思考上重点班实属超常发挥,进班级的排名也在中等偏后,成绩跟许纵差的不是一截半截。
她压根就没想为自己开脱。
也不想解释那些有的没的,直接站起来乖巧道歉:“老师,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悠哉悠哉的许纵掀着眼皮往这处扫了几秒,而后,又继续把玩着手中的笔。
她态度好,又加上平常就是位安安静静的女生,老钱也没多为难,说了她一两句后就让周弦思坐下了。
安悦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轻笑。
周弦思听到了。
她懒得搭理。
下午放学的时候吴泽昊跟许纵一块出门,路过前面第二排林漾的座位时脚步停下。m.xiumb.com
他凑上前:“哎,晚上一块吃啊,我发现一家不错的店,去不去?”
林漾是他们这组的组长,这会正检查着收上来的作业,气不打一处来:“吴泽昊,作业又只差你一个人的了!”
吴泽昊“卧槽”了一声,问靠墙等他的许纵:“纵哥,你作业给我抄抄呗。”
许纵低着头捣手机,示意他自己拿。
吴泽昊笑嘻嘻的从林漾手里找到许纵的本子,快速的塞回自己座位。
林旭这会也来了,叫他们两人搞快点。
“行,来了来了。”吴泽昊心思一起,直接推沈曼凡,“走走走,晚上请你们吃。”
他本来就不知道怜香惜玉,沈曼凡一个踉跄,直接推到了周弦思的后背上。周弦思因为惯性,径直向前磕去。
前面是光秃秃的桌角。
刹住闸之前,周弦思鼻尖飘过熟悉的沉木香。
下一秒,脖子就被衣服勒住,呛的她想咳嗽。
众人看着眼前这诡异的画面,静止了好几秒。
不是什么英雄救美。只是纯粹的,许纵拎着周弦思的衣服,把她勒停在了离桌角十公分的地方。
他一只手从后面拽着周弦思的校服,向后拉,似乎没用什么力,但校服前面拉链拉到了顶端,也顺着力道勒紧了周弦思的脖子。
等女生站稳了,许纵才松手。他睨向吴泽昊,敲着桌角:“看不见?”
林漾赶紧帮周弦思顺气,周弦思憋的脸红,咳了两下才算缓过神。她站直,没敢看那人,低着头小声道:“谢谢。”
许纵说了一句“不用”,又看向吴泽昊:“不道歉?”
哪能啊。
吴泽昊也心有余悸,忙不迭的说了几句:“同学,对不起”,又遭了沈曼凡的几个敲头暴击。
几人一块去吃饭。
路上林旭想起什么,目光定格在前面中间女生的身影,和许纵那天的话对上:“这就是那个,小瘦子?”
许纵撂了一个眼神,默认。
难怪看他毫不费力的拎人,确实是瘦。
校服下就完全撑了个骨架,连五官的美感都瘦没了。
“不过刚才确实有点险,”林旭说,“但你这救人方式也不对啊,你手怎么能那样拽着人家女生的衣服呢?”
许纵依然没理。
吴泽昊也加入谴责行列:“对啊,你手不应该那么放,人家都是英雄救美,你手就应该……”
“我手应该放在手机上?”许纵轻嗤打断他。
“放手机上干嘛?”另外两人都没反应过来。
嘲讽的扫了眼两二货,许纵扯唇:“不放手机上怎么替你打120?”
“……”
几人去的是一家面馆。
吴泽昊上次跟着林旭和许纵来吃过一次,里面空间不大,就七八张桌子,但胜在干净。
他们去的也巧,刚进去就空出来了一桌。
三个女生挤在一边,又让老板在过道加了个板凳。
给吴泽昊坐。
周弦思抬头盯着上面的菜单看,这家面馆口味偏辣,她吃不了辣。
再加上嗓子刚被呛过,她更不想吃。
正纠结的时候触及邻桌的那碗青菜粥,她开口问老板:“你家有粥吗?”
老板说也有粥,只是没记在上面。
没等她开口,刚坐下的吴泽昊乐了:“谁来面馆还吃粥啊,他家就面是特色。”
“……”
周弦思脸皮薄,有点窘。
沈曼凡刚点了一碗麻辣小面,气的牙痒:“思思,别听他的,你想吃什么粥,随便点,吃穷他。”
林漾跟着问老板:“你家有哪些口味的粥?”
“吃穷我?”吴泽昊笑的贱,“今天可不是我请,今天纵哥请客,要吃穷也是吃穷纵哥的。”
周弦思下意识的往那个方向看。
两人的视线有一瞬间的交汇,很短暂。
对吴泽昊那得意的话许纵没说什么,只是目光在扫到女生微红的耳廓时静默了几秒,然后从手机抬头:“一份皮蛋瘦肉粥。”
“???”林旭惊讶,又怕被老板听见,凑近他,“你上次不是说他家的粥不好喝?”
“嗯,”许纵没什么反应,“突然想喝了。”
坐在里面的林漾若有所思的看了几秒,忽然明白过来什么,她朝老板道:“老板,我要一份南瓜粥。”
于是最后,吴泽昊看着一个二个三个都点了粥,觉得都有病。
来面馆吃粥?
是他太闲还是他们胃太撑?
周弦思最后点的是一份红枣桂圆粥。
她低头小口喝着。
旁边沈曼凡被麻辣小面辣的忍不住,拿了一个勺子舀她的粥喝,又被烫的说不出话。
“活该。”吴泽昊嘲笑她,让周弦思别给她粥,说完,他突然又抬头,“同学,我好像还不知道你名字。”
“你叫什么?”
周弦思停下喝粥的动作,礼貌的答他:“周弦思。”
“???”
吴泽昊又问:“我说你叫什么?”
周弦思再答:“周弦思。”
“不是,”吴泽昊扔了筷子,有些无厘头,“我问你叫什么名字,你老是跟我说粥咸死干什么?”
“……”
“我又不是老板,粥咸死你跟老板说啊,”他说着抬手,“老板,你家这粥是谁做的,咸死了。”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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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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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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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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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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