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若今自嘲地笑了笑,头也不回地走了。
花若今下令将芊青宫封宫,裴圻白知道了,也未说什么,或许他也没精力再说什么了,他越来越虚弱,也越来越嗜睡。
朝政上,皇上越来越倚重皇后,养心阁内药味浓得掩盖过了龙涎香,宫人的脸上也隐隐带上了惶恐。
——皇上也许挺不过这个冬天了。
“娘娘,太后来了。”
安意进来禀道。
花若今将手中的折子放下,还未来得及起身就见柳太后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快上茶。”花若今起身道。
“你们都出去!”柳太后才踏进殿就提声道。
安意和殿内宫人请示的看向花若今,花若今点点头。柳太后待她们都出去了,语含怒气道:“皇后真是好手段。”
花若今柔柔笑道:“太后这话,儿臣可听不明白。”
柳太后强压下一口气:“这宫中真是能磨炼人,哀家记得你刚入宫的时候,可不是这么的难说话。”
“若是有什么话,太后不妨直说,何必这样绕来绕去呢?”
柳太后随意捡了个位子坐了,冷笑一声:“皇上都已经命在垂危了,你还在这里瞒着,只说皇上是风寒侵体,却趁机欺上瞒下,揽权朝政,你难道不知道后宫不得涉政吗?”
花若今也知道瞒不了多久,她悠悠叹了一声,说道:“其实儿臣也是不得已啊,儿臣也是怕朝中人心动乱,皇上已经不能理事了,明儿还小,这朝中大事可不能无人主持,儿臣也只是临时代劳,太后您不用担心。”
柳太后:“皇上病体痊愈前,先指派几个主政大臣蓝批,若是皇上就此不好了,正好也由他们辅佐太子理政。”
花若今在她对面坐下,“太后娘娘,您怎么就不明白呢?皇上只是病了,还没死呢,由儿臣辅政可是皇上的意思,您如今来指点是不是早了点?”
“你!”柳太后怒拍桌子,“你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若是裴圻白知道你早就想对付他,哀家可不信他会放过你。”
“自然,”花若今微微笑道:“儿臣也不信,不过,太后您也别急着拆桥,毕竟这河还未过不是?”
柳太后愣了,她仔细盯着花若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后,您应该没有忘了岺王的仇吧?”
“哀家自然没有忘。”柳太后眼中的哀伤一闪而过。
花若今低眉笑道:“我也知道您没忘,你多次遣人在皇上的饮食中下毒,可惜都未能成功,若不是有儿臣偷偷掩盖了下来,只怕太后您这会就只能在佛堂里念佛了。”
柳太后:“我们本就是一条船上的,自要互相帮扶,你也不想哀家最后不小心说出你吧?”
花若今笑了笑:“太后你别多心,儿臣想说的是,只是毒死他又怎么够呢?”
柳太后抬眼看着她,等着她接着说下去。
花若今轻摇杯中茶水,“对于一个视权势为命的人来说,自然是夺走他的权势,让他成为阶下囚更为解气。”ωωω.χΙυΜЬ.Cǒm
花若今又想到了她在得知裴圻白是太子的时候,那一瞬间的心痛,她只想简简单单得活着,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根本就不是她的良配,踏着无数人尸骨,沉浸于权谋里的人是不会平等地看待他们之间的感情的。
她被感情冲昏了头,又被裴圻白的虚情假意迷住了心,进了宫,又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的不归路上。
“好,”柳太后站起身:“哀家等着你的消息。”她走了两步,又停住道:“你倒是真的出乎哀家的意料,或许哀家该跟你一般狠心,那样说不定瑜儿也不会早早死了。”
殿门重启后又紧闭,花若今仰着头,良久才吐出一口气,起身回到桌前看折子。满桌的奏折里,有一本与其他红封的不同,这本是黑封。
这种奏折里上奏的都是朝中隐秘,只能皇帝亲手启封,花若今纤细的手指在封口来回徘徊,最终定住了。
…………
天高气爽,御花园里的花争奇斗艳,与此同时朝堂上也斗得死去活来。
花若今将奏折狠摔在地,她现在是能理解裴圻白以前的心情了,这些人尸位素餐,有事的时候互相推诿,争权夺利却一个比一个狠。
外面的动静惊动了里间,裴圻白在小太监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花若今见他出来了,缓和了脸色道:“是不是吵到你了?”
裴圻白半靠在椅子上,看着桌子上的奏折说道:“治国就是治人心,人心难治,国就难治,明儿还小,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幼君怕是不能压住这些老臣。”
他的脸色苍白,眼睫低垂,:“御朝至今已有二百余年了,因明宜帝体弱多病,朝政被权臣把控多年,明宜帝之子文襄帝更是连傀儡皇帝都不如,好在文襄帝立的皇后是吕家嫡系之女。”
花若今听到这里抬起头,这些她曾在皇室秘案中看过。
裴圻白还在继续说着:“原本吕家势弱,可一旦吕后之子继位,那四大家族好不容易平衡下来的局面就会被打破。因此其他三家就暗中联合害死了皇后独子——绛林太子。”
这一段在皇室秘案中都未曾见到,想来是太过于扫皇室颜面,被抹去了。
“吕家为此暗恨,后过继了婢女之子裴栎也就是我的皇祖父,皇祖父一直都显得温和懦弱,可谁又能知道他杀伐决断,等到继位后,更是拉拢了吕家一步一步彻底击败了其他三家。”
“皇祖父感恩吕后养育之恩,不愿动手灭了吕家,因此留了遗诏,命先皇登基后清理吕家,稳定朝纲,可……”裴圻白摇了摇头。
子不言父过,花若今知道,先帝耳根子软,为人好猜忌却偏偏又不敢下狠手,导致吕家越做越大,最后更是联合朝臣左右皇帝决定。
裴圻白看向她:“阿若,我知道你一直不忍心杀人,可若是被他们知道了,他们就会越来越胆大,最后将你手中的权利一点一点地吞噬,处处牵掣着你,让你寸步难行。”
“皇上……”
花若今始终不认同他们这些当权者视人命如草芥的做法。
裴圻白抬手止住她的话:“我最近已经感觉到我的日子恐怕不多了,等我走后,明儿就靠你了,等他及冠你帮他定下封夕沉的女儿为后,等日后立了皇后之子为太子,你就让明儿寻机贬斥封夕沉归家养老吧。”
花若今闭上眼睛,良久后睁开道:“皇上,不过是小病,哪里就到了那一步,我已经暗中遣人去寻找民间神医了。”
裴圻白自嘲地笑了笑,“若是真的神医,只怕也不会进宫来。”他说着又道:“我看你最近启用了赵和?”
“是,赵和带领京郊屯驻大军多年,一直无过。封夕沉是平叛有功,可也不能一直由着他欺压老臣啊。”
花若今将赵和和封夕沉的奏折都挑了出来,“我瞧着他们已经势如水火了,封夕沉再领京郊屯驻大军的职务,只怕会闹得越发不可开交,皇上不如给封候爷封个大将军的头衔,暂时调离京郊屯驻大军,等日后将赵和提一提,再将他调回来?”
“……都依你吧。”裴圻白站起身,捂着胸口进了内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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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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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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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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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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