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若今裹紧了被子,悠悠醒了过来,殿内昏暗一片,一时竟不知道今夕是何年。她就这样静静躺着听着窗外的雨滴声,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最喜欢的就是这样静静地躺在床上就着雨声看小说。
好像自从穿过来后,她就开始讨厌这样湿绵绵阴沉沉的天气,从来没有再像今天这样静静听过雨滴在窗前跳动的声音。
珠帘掀起,安意掌着灯走了进来。
“娘娘,该用晚膳了。”
花若今半撑起身:“我睡了这么久吗?”
“是呀,奴婢想着难得这落雨天好眠就没叫起,这不刚刚杜公公来了,说皇上待会要来陪您用晚膳,这会必须得起了。”安意利落地拨了拨几个炭盆笼上架子烘暖了衣服,才召人进殿服侍花若今穿衣梳洗。
等从暖阁出来,花若今看见裴圻白已经坐在了桌边,她就停在帘子边捧着手炉缓缓道:“安声你可是越来越不规矩了,皇上来了,也不通禀我好迎驾。”
安声默默跪了下去,裴圻白轻咳一声:“是我让她别通传的。”
花若今转头看向他:“皇上来的正好,臣妾这几日反思了,终于明白臣妾错在哪了。”她低垂眉眼,像是没看着裴圻白渐渐僵硬的脸:“臣妾错在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封妃是何等大事,臣妾又是什么身份,竟然敢置喙其中。”
“……你明白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皇上是什么意思?臣妾愚钝,请皇上明示。”语气夺人,步步紧逼。
杜公公像只鹌鹑一样缩着脖子,心里不住的念叨:早就让你见好就收,偏偏不听,这下好了又得回来哄。他偷瞄了一眼花若今风平浪静的脸,又补了一句:还不一定能哄得住。
裴圻白凝视着花若今的脸,面露苦笑:“从你给李氏请封,我就知道你已经不肯信我了,但我还心存侥幸想着你是不是在吃醋在说反话。”他叹了口气:“可是不是,你真的已经不在乎了。我好像在一步步将你推远……”
杜公公又偷偷抬头偷瞄了一眼,贵妃脸色依旧。
皇上的这番剖心好像只感动了他们几个。
花若今冷笑一声:“皇上佳宠三千,又何须在乎臣妾。”
裴圻白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你们出去吧。”
杜公公如蒙大赦,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安声和安意也忙不迭的紧随其后,顺手将门关上了。
殿内,花若今跟裴圻白大眼瞪小眼半刻。
裴沂白叹了口气:“其实李氏还是处子之身。”
花若今乍惊之下,立马垂眼看向了裴圻白的下半身。
裴圻白被她的眼光盯的脸色发青,解释道:“我只是需要李氏打个掩护,我们有约定,等事成之后,她可自行决定去留。”
花若今不肯相信:“可是我看过尚寝局册子,你们……”
裴圻白:“那些记档都是假的。”
她的是假的,郭贵姬的也是假的,花若今抬头问道:“那皇后呢,也是假的吗?”
裴圻白难得露出一丝尴尬神色,他点点头。
花若今被这这个消息炸的脑子一片晕乎,好不容易才找回神志:“皇后怎么会忍下这口气?”
“她自然不会忍,边关急报一封接一封,都是吕家在逼我做决定,所以后宫之内,必须要有人替你挡一挡。”
花若今茫然四顾:“可是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我怕你不肯信我。”
那你为什么现在说了呢?
裴圻白走过去抱住她:“我会解决掉所有的事,你只要等我就好。”
花若今很想说,我不要站在原地等你,但是这一刻她有些累,因为她在听到这个真相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感动,而是想去查探真实性。
是的,就算你说了我也不会信的。
她伸出双手环住裴圻白的腰,瓮声瓮气道:“你一定要只爱我。”
过了很久,头顶上才传来一声:“好。”
杜公公听着里面没了动静,眼角就眯弯了,他站直了身体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欣赏起了眼前的雨景。雨滴坠落,忽见远处一个小太监提着灯笼急匆匆地朝这边赶来。
小太监撑着一把纸伞,在雨中大声喊道:“不好啦,公公,出事了。”
杜公公忙伸手比了嘘,一边走了过去:“小点声,惊了驾可要你的脑袋,出了什么事咋咋乎乎的?”
小太监喘着粗气,顾不上已经被淋湿的衣摆,上前跪道:“公公,岺王妃殁了,岺王正在暖心阁等皇上。”
杜公公一惊,“怎么回事,怎么好好地没了?”
小太监茫然:“小的不知。”
杜公公“哎呦”一声,“要你何用?”他着急的在小太监面前来回走动片刻,最终一跺脚,向殿门走去。
安意和安声站在门口也听见了,两人对视一眼,一脸凝重地看着杜公公敲响了殿门。xǐυmь.℃òm
殿内无声,杜公公提了声道:“启禀皇上,岺王妃殁了。”
下一刻,殿门打开,裴圻白出现在门口,沉声道:“怎么回事?”
杜公公:“尚未得知,岺王已在暖心阁等候圣驾。”
“起驾。”
安声和安意跪地等皇帝的仪驾出了椒西宫,才起身进殿。殿内,花若今抱着暖手炉,看着雨幕发呆。安意觑着她的脸色,小心道:“娘娘,用膳吧。”
花若今转头问道:“刚刚是说岺王妃殁了吗?”
安意点点头。
“人生真是无常啊。”花若今转回头看向雨幕:“她说她最爱看游记,我还偷偷羡慕她可以跟岺王就藩,可以去看看这京外的风光,谁知这么快就天人永隔了。”
安意重新布膳,闻言道:“许是她没这个福气吧。”
是啊,花若今想,岺王妃的逝去在这个冬天也不过是水花一朵,众人看见了惋惜一句,最终还是归于平静,在湖面上看不到分毫波澜。
未举行大礼,她甚至都不能以岺王妃这个品级下葬。
——柳太后绝不会允许她占了岺王元妃这个名头。
她只能孤寂冷清的葬于宗室辟出来的一小块坟地,无人问津。
……
谁也想不到,柳太后竟然会釜底抽薪,直接要了徐秀华的命。
那天徐秀华去寺里烧香,出了寺门才上马车,两马匹就发了疯,一路疯跑直接将随行丫鬟仆人甩开了。
裴松瑜接到消息,带人去找的时候,徐秀华已经连同马车马匹摔死在了山崖下。
裴松瑜一路追查到寺里,寺里的和尚一口咬死不知情,等在寺里查出马匹所中的丝菊草,负责喂马的僧人连称不认识这种草,最后更是自尽而亡。
裴松瑜对着僧人的尸体呆了半晌,最后一言不吭的走到了长春宫。
他自小在这个宫里长大,熟悉长春宫每一块砖,每一颗草。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这个宫里这么陌生,他看到每个碰到的宫人都惊慌地看着他。
她们在怕什么?
他想。
长春宫的殿门像平日一样敞开着,高座上,柳太后见到他神色就慌了,他看着她飞奔下来,对他喊道:“瑜儿,瑜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母后啊。”
“快,快去叫太医。”
裴松瑜张了张嘴。
“瑜儿,你想说什么?瑜儿……”
“是……是你……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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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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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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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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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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