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里,太子妃花若今正斜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
今日一大早,她的母亲—翰林大学士花范之妻花王氏,独自登了门。
按理说,太子刚登基,东宫正忙着进宫的事宜,母亲没有要事,是不会在这个时候登门的。可母亲她只是闲话家常,连她幼时种下的一颗石榴树都提到了,就是不说来意。她估摸着母亲是不好意思提,屏退了左右细问,母亲却只是笑着说没事,让她凡事放宽心。
或许母亲是太高兴了罢,花若今微微放松了身体,成为太子妃的这两年,每日都如同一根紧绷的弦一样,生怕行差踏错给太子招来祸端。如今太子终于登基,花家也即将出一位皇后,母亲定是想趁她入宫前好好看看她。
正想的入神,忽听到身边安意轻声道:“娘娘,杜公公来了,正在门外候着呢。”
花若今睁开眼,坐起身子道:“快宣。”
杜公公今年二十四岁,打小就跟着太子,一直很受太子信任。如今太子登基,他一跃成为掌事大太监,变得炙手可热起来。虽然得了意,但杜公公还是如往常一样恭谨,甚至更肃穆些,他进门行了礼,微微躬身道:“娘娘,已经定了三日后举行册封大典,圣上命奴才来送册封的礼服,请娘娘试试合不合身,若是哪里有不合,也好尽快改了去。”
花若今看向他身后内侍们捧着的凤冠和凤袍,随即移开目光道:“怎么定的这么急?”
杜公公低着头:“圣上说先前耽搁了,如今还是尽快办了好。”
花若今想起太子,也就是如今的皇帝,进宫之前,握着她的手说:等我,等事情一落定,我就来接你进宫。
本以为不过两三日的事,却不想竟过了一旬了。
花若今回过神来,见杜公公还站着,忙道:“快,赐座。”说着又问道:“圣上可好,先前还有些咳嗽,不知如今好了没有?”
杜公公:“禀娘娘,已经大好了,只是宫中事务繁多,圣上不得空来见娘娘,还请娘娘安心。”
随侍的宫女搬来凳子,杜公公并不落坐,道:“谢娘娘赐座,只是奴才不好久留,圣上还等着奴才回话呢。”
花若今也知道如今皇上才登基,宫中诸多事务都需要他调停,于是道:“也好,圣上那就由你多看顾些了。”
杜公公忙低头躬身道:“是,谨遵娘娘之命,奴才先告退了。”
内侍们放下凤袍和凤冠,跟在杜公公身后匆匆退了出去,安声得了花若今示意,跟了过去。
送走了杜公公,殿内众人早已按奈不住喜意,打量着桌子上的凤冠,安意带着笑意道:“娘娘先试试这凤袍吧,奴婢听说这这凤袍上凤凰都是用最绿的孔雀羽线和金线织就的,穿上了行走间,这孔雀羽线能呈出不同的色彩呢。”
花若今也笑道:“比起这孔雀羽线,这织造技艺才是难能可贵……有这等技艺,又哪里会不合身,试不试有什么打紧。”话虽这样说,人却还是朝这边走来。
安月满脸堆笑的先一步走了过去,捧起凤袍,招呼两个小丫头撑开了,好让花若今看的仔细些。随着袍子展开,众人只觉金翠辉煌,碧彩闪灼,一时都看的呆了。
谁也没有发现离得最近的安月脸色变了。
花若今原本停在五步之外欣赏,看了一时缓缓走到近前,伸手想要触摸那闪耀的凤凰,只是手还未碰到,安月就抢先一步将凤袍合起来,道:“娘娘,天色晚了,不若明日再看。”
安意一愣,随即看向殿外。
午后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在殿前的空地上。
殿内寂静一片,花若今伸出的手停在空中,整个人如遭重击一般定住了,大家都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
安意咳嗽一声,走到安月身边打着圆场道:“你都多大了,还跟娘娘淘气。”她伸手想将凤袍接过来。可安月紧紧拽着凤袍不肯松手,安意怕弄坏了不敢使力,正待再说。
花若今突然伸手抢过安月怀里的袍子,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
没错,没有错……
这不是凤袍……
凤袍上面的凤凰有五尾,而这个……
只有三尾。
安月从凤袍被花若今抢过去,就已经无力地跪在了地上,此时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道:“娘娘,这肯定是送错了。”说完又急急的回头喊小宫女去将杜公公追回来。
花若今的脸色早已白成了一张纸,眼底的茫然像雾气一样弥满了她的眼睛,她怔愣地站了好一会,眼见小丫头已经快跑出门了,才收回神志喝道:“站住!”
安意此时才明白发生了何事,当下也慌了,道:“娘娘,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还是找杜公公问明白啊。”
“不用了。”花若今松开手,贵妃礼服坠落在地,她转身一步一步走回紫檀椅边坐下,轻轻的闭上眼睛,一瞬间思绪翻飞。
哪里有什么误会……
迟迟定不下来的册封礼,母亲意外的来访,杜公公回避的眼神,处处都在昭示着异常。
偏偏她没有警觉,还在做着皇后梦。
真是可笑……
花若今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看向殿内一众已经被此事吓得六神无主的宫女们。
“你们都退下吧,今日的事谁也不许多嘴。”
……
等到众人退下,大殿内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人,她才无力的倒在软靠上。泪水渐渐从她紧闭的双眼中凝聚滑落,然后渗入金丝绣里。
晚膳时,安意低垂着眉眼,装作没有看到太子妃红肿的眼睛,小心翼翼的布着菜,花若今其实没有一点胃口,不过还是逼自己吃了几口素菜和一小碗枸杞炖鸡汤。
往常用过晚饭,花若今会陪太子在书房看一会书,太子进宫后,花若今也还保留着这个习惯,只是今晚,她实在不想去书房,便喊了安意道:“你先下去用饭吧,让安声过来陪我去花园里走走。”
安声跟她同龄,平日里性子果敢,爱说笑,处事又颇为周到,很受花若今倚重。只是今日她跟在花若今身后走了一柱香也没说一句话。
春日里,傍晚的风还是寒意重的很,花若今顶风想了很多,太子不会无缘无故夺了她的皇后之位,但到底是什么事成为她通向皇后之位的绊脚石。
家世?
她是翰林大学士之女,虽家世不显,但胜在家风清正。
品行?
她幼承庭训,一举一行皆规规矩矩,就是先太后也曾夸她贤良淑德。
容貌?
虽不至于国色天香,但也胜过多数名门闺秀。
……
花若今:“今日杜公公有没有说什么,或者不寻常的地方?”
安声闻声上前答道:“娘娘,杜公公回去的时候很急,好似宫里有什么急事一样。按理说宫中大事都已经定了才是。”
夜色渐渐暗了,安声看不清花若今的的表情,见她站着一动不动,也不说话,过了好一会,花若今才说道:“明日你去宫里打探一下情况,你亲自去,就说礼服不合身,请几个绣娘来东宫改一下。”
安声:“是。”
花若今一整晚都没有睡安稳,梦里她好似回到了刚嫁给太子的时候,那时她还陪着太子住在宫中的承华殿里,当时太子已经按规矩跟在先帝身后议事,明明她是炙手可热的太子妃,是御朝未来的一国之母,可是每日晚上临睡前,她都有些惶惶不安。xiumb.com
为什么会惶恐呢?
花若今翻了个身。
哦,她想起来了……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去长春宫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她是满怀欢喜的,她嫁给了她心目中的良人,拥有了无数京中闺秀艳羡的地位和宠爱。只是她还没从欢喜中回过神来,就被皇后的一碗茶给泼懵了。
她跪在满是茶水残叶的地上,满座妃嫔们若有若无的笑声,如针芒一样刺向她,让她难堪至极。
花若今难得的起晚了,安意在帐子外小心翼翼唤道:“娘娘,辰时了……”良久才听见里面道:“起吧。”安意将帐子掀开一角,身后的小丫头接手将帐子勾起来,众人有条不紊地服侍着花若今起身。
“娘娘,您今日瞧着没精神,不如让太医来请个脉?”安意看着她憔悴的面庞,泛白的唇色劝道。
花若今摆了摆手,“皇上刚赐了服,我就病了,传出去指不定说成什么样。不过就是没睡好,不碍事的。”
安意还想再劝,突然闯进一人大声呼道:“娘娘,不好了……”
安意见到来人,轻斥道:“安月,你怎么越发没规矩了。”
花若今见她神色慌张,问道:“出了什么事?”
安月神色焦急:“娘娘,奴婢刚刚和安声一起准备出府,走到西边角门的时候,奴婢看见了连婆子,想起来上次奴婢嘴角生了个泡,是她给了个偏方治好了,就去道了个谢,安声没等奴婢先走了,可谁知奴婢出门的时候,就看见……看见,安声被几个侍卫押走了。”
花若今:“侍卫?”
安月:“是的,娘娘,是宫里的侍卫,娘娘,是不是宫里出事了?”
花若今缓缓摇了摇头,“杜公公昨日来,并没有什么异样……皇上应该无事……押走了安声,只怕是冲着我来的。”
安月安了下神继续说道:“奴婢发现门口守了一队侍卫,就遣了个婆子出去,结果被他们挡回来了。说他们是被派来保护东宫的,册封大典前,东宫里的人不许随意走动。奴婢就没惊动他们,先回来禀报了。”
“娘娘,这是被禁足了吗?”安意也有些慌了,在东宫这些年,她太清楚“禁足”这两个有些平淡的字背后可能带来的危险,尤其在你自己都不知道犯了什么错的时候。
安月迟疑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娘娘,会不会是皇后—不,太后下的令?”
安意看了安月一眼没说话,显然也怀疑是太后。
也是,在宫里,若论谁最有可能对太子妃动手,那就是曾经的皇后,如今的太后娘娘了。毕竟谁都知道,当年皇后想将娘家侄女嫁给太子,没成想被花若今截了胡。
难道太后想趁皇上刚登基,根基还未稳的时候先解决了她?
多思无用,花若今强自镇定下来,对她们说道:“快去备轿,我进宫去看看。”
安月应声出去了,安意却迟疑道:“娘娘,按制,您得等册封再进宫。”
花若今也知道,只是,如果真是太后下的令,那安声只怕是凶多吉少,她不能在东宫干等着,就算因此被太后抓了把柄也顾不得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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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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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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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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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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