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伏兎砂糖眨了眨眼,瞅了两眼似乎说了什么的禅院甚一,抬脸对着甚尔迟疑道:“刚刚他说了什么吗?”
她完全没听见,声音都被中间那辆驶过的车鸣笛给盖过去了。
甚尔伸手将她拉到身后,慢条斯理地“嗯”了一声,说:“在祝我们早生贵子。”
“....别闹!”
她戳了戳男人的背脊,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禅院甚一那模样,明显就是要来硬的。
“想回去?”
甚尔头也不回地问。
“不想。”
她老实回答,“你能打赢吗?”
如果不想被抓回去,肯定得打一架。
1V1她对甚尔倒是有信心,但是1V5就说不好了。
至于她,大概也就能起个啦啦队的作用。
“不想回去就乖乖待在这里。”
甚尔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随即身上懒洋洋的气势一改,像是出刃的利剑,也像是收起慵懒露出獠牙的野兽。
车流在这刻起变得缓滞。
鹿伏兎砂糖看着身高腿长的男人双手插着兜,不紧不慢地走过人行道,挑衅程度浓到即便她看不见表情,都能大概想象到。
虽然但是……
天与暴君什么的,是真的很帅气。
少女干脆调整了下自己的位置,朝旁边移了几步,找了个视野更好的位置,开始围观禅院内战。
其实,她还蛮喜欢看甚尔打架的。
战损美人,懂得都懂。
虽然甚尔好像从来没损过,不过让别人损也勉强算“战损”!
…
对街,和少女那边跑远的脱线氛围不同,凌寒的空气似要在绷紧的气氛中结霜。
甚尔站定在禅院甚一面前,撩起零碎黑发下暗绿的眼,不在意地扫过他身后的四个术师,面无表情道:“一起上?”
禅院甚一沉着脸,手上属于少女粉白手袋上的装饰吊坠,在昏暗的灯光下折射生辉,晃得甚尔眼底一片阴郁暗沉。
“甚尔,你别太嚣张了!”
其中一个术师皱着眉,“那位小姐不是你这种人能配得上的。”
“哦?”www.xiumb.com
甚尔冷着眼嗤笑,“那什么人配得上,你吗?”
“那可是甚一大人的未婚妻,染指兄嫂,你真是不知羞耻!”
又一人斥责。
甚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挑起嘴角,“别在这丢人了,什么兄嫂?有证吗?”
“说这么多啰啰嗦嗦,要打就打,不打别妨碍人谈恋爱,懂?”
“恋爱?”
禅院甚一忽然开口,讥讽道,“甚尔,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咒灵堆里出来的吗?”
这话一出,黑发男人散漫的笑意消失,眼神阴翳得吓人,“想说什么?”
禅院的人都知道,甚尔最不喜欢的,就是被提及咒灵堆这件事。
“没什么。”
禅院甚一忽而侧眼看向对街雪白一身的少女,“只是觉得你凭什么被她偏爱而已。”
从前是,现在也是。
甚尔皱了皱眉,随之侧目。
少女在昏暗的路灯下,像是一捧光。见他看过去,还开心地朝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似乎对他1V5信心十足。
心里蓦得一沉,甚尔远远凝视着少女既熟悉又陌生的乌色眼瞳,半晌移开了眼,漫不经心地嘲讽。
“这种事,很明显看脸。”
禅院甚一脸闻言脸一黑,也不当谜语人了,逼近一步,冷着声音挑明,“不过就是靠了张小白脸,就和当年一样。”
“你真以为自己是靠实力从咒灵堆逃出生天的?真是笑话,不过是踩着别人的命苟且偷生。”
“从始至终,你就是个废物。”
甚尔面无表情地听着,暗绿的眼像是一滩深不见底的死水,只是在听到“别人的命”是,水面轻颤了一下,无声无息。
“术师又如何,还不是输给了我这个没有咒力的废物。”
片刻后,他开了口,毫不客气地嘲笑,“你不如实话实说,实际上是嫉妒我这张小白脸嫉妒的发狂,才编出这样滑稽到可笑的故事。”
“我有禅院长希的记忆。”
禅院甚一突然说道。
甚尔顿住,随即若无其事地撩起眼皮,“哦,那谁?”
“你从咒灵堆里出来后,他去白沙青松庭里找过你,带着那个手环。”
禅院甚一眯着眼,缓声道:“砂糖,她们有一样的名字,对吧?”
甚尔这下彻底没了表情,盯着他声音冷得快要凝冰,“你到底在说什么东西?”
“你被带出来的时候,他跟着善后的术师进去了。”
禅院甚一见他的样子,心情舒畅了起来,“那个手环其实不是她送的,是禅院长希从血肉里捡回来的。”
“是他给带的路,在门关闭的瞬间,她进去找你了,然后死在了那间石室里。”
话音落下,甚尔没出声,只是一向控制力绝佳的手指,在摸上裤兜里的香烟时有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为了救他而死?
真是有够离谱的故事。
他想嗤笑,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来。
即便他不想承认,但他的心却做出了承认。
“所以呢?”
他将烟点燃,烟雾模糊了那双暗沉无光的眼,“现在都已经无所谓了。”
“无所谓?”
禅院甚一眼神有些奇异,“你觉得她知道你欺骗她,将她当做替身,在她身上寻找过去的慰藉后,还会接受你这份恶心的“恋爱”吗?”
“我说过,你根本配不上她。”
说完,他越过甚尔,直接走向少女的方向。
而甚尔,只是垂着眼站在原地,扫在眉眼上的黑发在男人分明的轮廓上投下阴影,让人看不清神色,只能看见唇上香烟燃烧的火焰,像是夜色里开出的花,转瞬即逝。
禅院甚一停在少女面前,将手上粉白相间的小手袋递了过去,“和我回禅院,砂糖。”
鹿伏兎砂糖闻言,本来准备接过的手反而向后缩了缩,下意识看向对街。
那里,身形高挑的黑发男人正无声站着,看不清脸,一旁昏暗的路灯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远,莫名疏离。
“甚尔?”
鹿伏兎砂糖眨了眨眼,对着对面位置叫了一声,但甚尔并没有动作,好似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是她的声音太小了吗?
鹿伏兎砂糖有些茫然,心脏随着夜色里男人唇上忽明忽暗的香烟不断骤缩。
“甚尔...?”
又叫了一声,还是没人应答。
这是怎么了?
她皱起眉,准备走过去看看情况,但禅院甚一轻易就将她拦住。
“他不会回应你的。”
禅院甚一垂着眼,又将手袋递了过来,沉声道,“他骗了你,他喜欢的另有其人,只不过是一直把你当成替身,在你身上寻找相似的影子而已。”
“喜欢”是珍贵又脆弱的东西,一旦产生怀疑,就会分崩离析。
闻言,鹿伏兎砂糖愣住。
替身....……?
她是谁的替身?
这年头她一个人还能当两个人的替身了??
少女没再说话,也没伸手去接禅院甚一递过来的手袋,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被夜风吹得发白的脸庞看起来有些可怜。
“砂糖,和我回禅院。”
这一次,禅院甚一没有再等她选择,而是伸出手,似乎想要牵住她。
鹿伏兎砂糖还在宕机,没有避闪。
禅院甚一见状,眼底闪过满意,正当他即将扣住少女纤细手腕时,破空声陡然而至,瞄准的是他的手腕。
他眼疾手快地收手,一丝银光恰好擦边而过,陷入对面的砖墙里。
是一枚硬币。
禅院甚一皱眉看去,只见甚尔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路边昏暗处,眼底尽是暴戾,“甚一,你要庆幸“游云”没在我手里。”
接着,他眼神掠过禅院甚一,集中到少女身上,稍软了下些。
“来。”
他伸出手。
鹿伏兎砂糖看着朝她伸出的手掌,慢吞吞地迈开步子,刚走出一步,禅院甚一便要拦。
又几枚银光闪过,像是那夜从她窗前划过的流星,她落入了一个糅杂着霜雪和尼古丁气息的怀抱。
“抱紧。”
甚尔低嘱一声,鹿伏兎砂糖感觉自己像是坐上了一台功能强悍的越野,耳边风声呼啸掠过,她忍不住闭上眼,埋进了男人脖颈中。
良久,耳畔的风声渐小,直到停歇下来,少女抬起了头。
相似的街道,但没了热闹的人群,便显得有点冷清。
“没追来吗?”
她问。
甚尔颔首。
“那放我下来吧。”
她继续说。
甚尔没动,只是淡声道:“下雨了。”
下雨了吗?
鹿伏兎砂糖迟钝地抬头,细密的水汽落到少女脸上,让她颤了一下。
好像是真的。
她不挣扎了。
毕竟,雪地靴要走在雨天里,很快就会变成水靴。
没一会儿,雨下大了。
鹿伏兎砂糖窝在男人怀里,雨水时不时顺着脸颊掉进衣领里,冷得沁人。
所幸他们运气不错,没走多久就找到了一家开在窄小巷口里的Couple’shotel。
Couple’shotel,标准的情趣酒店。
鹿伏兎砂糖盯着酒店门口粉红的灯牌看了好久,才跟着甚尔走了进去。
情趣酒店比起普通酒店而言,私密性要高不少。进入大厅,除了整个墙面还可以选择的房间类型外,空无一人,这让第一次来的鹿伏兎砂糖羞耻心降了不少。
随便闭眼从花花绿绿的各种主题房里选了个看起来最朴素的,他们拿着钥匙来到了房间。
一进去,鹿伏兎砂糖就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雪白的双人床看起来干干净净,墙壁上除了一个超大屏电视外,没有多余的东西。
“去洗澡。”
甚尔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低低沉沉地说。
鹿伏兎砂糖点头,“我很快出来。”
他们俩的衣服都湿得够呛。
“嗯。”
甚尔任由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额头和眼睑上,仰头靠在沙发上,闭着眼应了一声。
...
几分钟后,鹿伏兎砂糖裹着酒店提供的睡袍走了出来。
甚尔依旧靠坐在沙发上,保持着她进浴室之前的姿势。
水滴顺着他湿哒哒的发丝落进湿透的和服里,看起来颓丧味十足。
鹿伏兎砂糖看了会儿,坐到了与沙发相邻的床尾处,抱着膝盖开始发呆。
其实,她很想问问禅院甚一说的“替身”是怎么回事的,但又有点害怕开口。
万一.....
甚尔真的有个忘不了的初恋白月光,那她要怎么办?
鹿伏兎砂糖有些郁闷地鼓了鼓脸颊,扫过一旁的遥控板,干脆拿起,打开了电视,试图驱散一室让人心头发慌的沉寂。
于是,下一秒——
女人的娇吟与男人的低喘在房间里陡然回荡。
鹿伏兎砂糖呆滞地看着超大电视屏上白花花的□□高清人类□□行为纪录片,大脑瞬间宕机。
这……这是啥啊?!!
几秒钟后,反应过来的少女涨红着一张脸,手忙脚乱地按着遥控器,将伤眼睛的画面“啪”地关掉。
“……”
鹿伏兎砂糖脸上发烧,什么“替身”担心都没了,安静如鸡。
沙发上,甚尔被少女的一番操作打断思绪,看着她脸上泛起的薄粉,嗅到从她身上传来的氤氲软香,心里说不清的烦闷突然凝滞了一瞬。
“想问问吗?”
他哑着声音道。
“啊?”
鹿伏兎砂糖有些懵地抬眼,对视上甚尔暗沉的绿眸后,心里纠结的问题不知怎么就给问了出来。
“……我是替身吗?”
她声音清脆地说。
“什么?”
甚尔皱眉。
“禅院甚一说,你另有所爱,只是在我身上找相似的影子。”
少女眼神坦诚,“真的是这样么?”
甚尔闻言,沉默了几秒,在那双相似猫眼的注视下,喉结轻滚,“我以前....确实有喜欢的对象....”
鹿伏兎砂糖一听,心凉了半截。
“不过,“她”不在很久了。”
“我也没有把你看成过什么替身之类的,我还没有垃圾到那种地步。”
鹿伏兎砂糖听着他的话,心里控制不住的酸涩。
她将头埋进膝间,垂着眼,带着鼻音闷声问道:“是很漂亮的女孩子吗?她不在了...是离开了吗?”
能让甚尔这么一副难忘的样子,肯定是个大美人吧?
瞥见自己睡袍胸口处露出的若隐若现的粉色疤痕,她眼神黯淡下来。
“不是人。”
什么?
鹿伏兎砂糖愣了下,抬起头,“你说什么?”
“很小时候遇到的,应该算不上是人类。”
甚尔淡声道。
似乎想到了什么,鹿伏兎砂糖倒吸一口气,“算不上人类”这几个字,让她沉寂的心跳瞬间又复苏过来了。
等等,该不会……
“是....什么样的?”
她强行镇定地问,“可以和我说说吗?
万一是她想太多了呢!
“大概....是一只再也没有机会化蝶的虫子。”
甚尔有些自嘲地回答。
虫子……
鹿伏兎砂糖陷入沉思。
所以,当初甚尔能看见她?甚至初恋还给了虫形的她....?
那她现在是在干嘛,我醋我自己吗?
嘴角忍不住翘起,鹿伏兎砂糖越想越美滋滋。
虽然甚尔小时候的审美是扭曲了些,但现在她有人形了,也就不存在了!
从始至终,他喜欢的都是她,不是吗!!
她又可以了!
清了清嗓子,一改颓废的鹿伏兎砂糖豪爽地开口道:“我明白了,你放心,你哥说的那些话我完全不在意!”
甚尔一愣,皱眉反问:“真的?”
鹿伏兎砂糖点头,“比钻石还真。”
看了她好一会儿,甚尔突然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床边单手撑着将她虚圈,勾脸过来,眸色幽暗。
“既然这样,那要和我做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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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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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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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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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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