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拉下,她看着面前仅着一条黑色下袴的甚尔一脸茫然:“你的衣服也沾湿水了吗?”
说着,她还不忘伸手摸了摸手上的乌色上衣,干燥而温暖,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湿润。
少女的表情越发疑惑起来。
“擦你自己。”
甚尔见她捏着外衣不动,对着她示意了下颈后化开的团团水渍。
鹿伏兎砂糖愣了下,看着男人赤/裸精悍的上身,有些迟疑道:“你的衣服会打湿的....而且除了这件衣服,你也没有其他衣服穿吧?”
她将衣服递出去,“我身上其实没有打湿太多,没有关系。”
除了领口和水柱流下去的后背位置,她身上其他位置确实没有怎么打湿,最多就是背后有些冷飕飕的。
“啧,你是要我帮你擦?”
男人答非所问。
“.......”
鹿伏兎砂糖懂了,这人明显就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只好将手又缩了回来。
盯着手中的外衣看了会儿,她无奈地说了声谢谢,尽量挑了外衣下缘部分捏在手中,擦了擦脖子上残留的水渍。
至于背后已经浸进去的地方,她觉得现在擦也于事无补了。
不过,下一瞬,在她瞄到旁边透下的小片日光后,她突然又觉得说不定还可以再补救一下。
将手上宽大的上衣展开,鹿伏兎砂糖将它盖在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后,她起身挪到了那处唯一有太阳照射的地方,抱膝坐了下来。
顿时,一股暖意在她身上浮荡开来,让少女忍不住翘起唇角。
人体晾衣杆什么的,她可真是个天才!
这样一来,不仅她的背不冷了,甚尔被她擦湿掉的衣服也能晒晒再穿上。
总之,就很完美。
而树影下,禅院甚尔看着不远处抱着膝盖,将自己裹成黑乎乎一团,只露出部分微翘鼻尖和浅白唇瓣的少女,挑起了眉。
“做什么?”
他问。
“晒太阳啊。”
鹿伏兎砂糖理直气壮地回答,“背后浸水的地方又不好擦,这样说不定干得更快!”
“........”
“那你加油。”
甚尔说完,也不介意树干的粗糙和冰凉,直接赤/裸着背懒洋洋地靠在上面,一副看稀有傻子的表情看着她。
鹿伏兎砂糖本来还晒得高高兴兴的,结果刚一瞄到男人脸上戏谑的表情,顿时炸毛了。
“喂,你这是什么表情!”
她不高兴撇着嘴,“如果不是你要把我带过去,听到那种事情.....我们的衣服根本就不会湿。”
结果这个罪魁祸首居然还有脸在这里笑她!
鹿伏兎砂糖越想越气,干脆将旁边的草当成甚尔揪了起来,随着她越揪越起劲,篡着衣服的手指也松懈了下来,没一会儿,就将手边的青草给薅秃了小片。
没了衣物遮掩的少女在日光下白皙异常,干干净净得坐在那里,像是一捧纤尘不染的白雪。
很显然,这样的白雪禅院不会有,乐言寺自然也不会有。
想到这里,甚尔暗绿的眼在阴影下变得至昏至暗,宛如深渊。
“大小姐,那种事情,你应该很习惯才对吧?”甚尔忽然不紧不慢地说道,“半年而已,会不会有些太健忘了。”
鹿伏兎砂糖愣住,衣服上属于甚尔的侵略气息,让她心慌了起来。
她忍不住在心底哀叹,不是她替身不专业,是她真的没素材。
实际上,在乐言寺家半年的时间内,她从没有被要求过去刻意模仿乐言寺砂糖的言行举止,仅仅只是恶补了下御三家和乐言寺家的基础常识而已。
曾经她也觉得奇怪,去询问过类似“她如果和乐言寺差别太大,难道不会引禅院的人怀疑吗”这种问题,但得来的解释都是双方并未正式见过面,不存在差别太大这种说法。
“况且,禅院甚一也并不看重这桩婚约。”
乐岩寺嘉义是这样告诉她的,“所以,你不用担心会被认出来。”
“这条束缚里,“乐言寺砂糖”这个身份前提,除非是你自己告知,否则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至于禅院甚一明明不喜欢“乐言寺砂糖”,但禅院依旧接纳这份婚约的原因,她还是不太清楚。
身为御三家之一的禅院,想要攀附它的人很多,但被选中的乐言寺完全就不是最殷勤,也不是家世最好的,那被看中的原因是什么呢?
她在津轻那半年,也始终没弄明白。
逃避般垂下眼,鹿伏兎砂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甚尔的疑问,只能选择沉默。
总不能说是学“大和抚子”守则给学失忆了吧,这种理由连她自己听起来都很离谱,更何况甚尔。
一时间,鹿伏兎砂糖欲哭无泪。
这人为什么非要这么敏锐啊!傻一点大家都快乐,不好吗!
甚尔见她哭丧着脸,狭眸还想说什么,却忽然顿住,侧眸看向一边。
隔着密密枝叶,有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响起,随即是少女甜美的嗓音:“小姐,你在哪里?”
“点心准备好了哦~小姐?”
呜呜,是奈绪小天使来救她了!!
鹿伏兎砂糖听到这个声音瞬间松了口气,刚准备应答,但在瞄到树旁男人赤/裸的上身后,又沉默了下来。
她觉得她现在这个样子去见奈绪,似乎有些不妥。
身上还披着甚尔的衣服,身上也干一块湿一块的,最重要的是,她身边还有甚尔那么大个人在。
万一被撞见.....
先不说他们现在的样子很难让人相信他们俩只是藏在树后晒衣服,就算不被怀疑,她昨晚上才和奈绪装过不认识甚尔,这样不一下就被戳穿了吗?
思来想去,鹿伏兎砂糖闭嘴了,还是选择乖乖待在原地,安静如鸡。
她准备等奈绪离开后,再若无其事的溜出去和她会合。
打定主意,她偷偷抬眼看向甚尔。
她但是没问题,但甚尔她保证不了。
所幸,男人似乎也没有想要做什么,只是插着兜站在树影里,不说话,也没有离开的动作。
所以,是还在等着她的回答吗...?
鹿伏兎砂糖麻了,赶紧埋头,试图逃避。
从现在是,她就是个哑巴。
日光偏移,两人就这样沉默地藏在无人知晓的小天地里,任由光影在其间分割。
一明一暗。
...
过了片刻,脚步声逐渐走远。
鹿伏兎砂糖听着差不多了,正想起身,一个有些熟悉的小孩儿声音忽然又出现在外侧的干道上。
活泼软糯的声音,带着无法忽视的骄矜傲慢,听着欠扁的紧。
毫无疑问,是她最不想遇到的熊孩子,禅院直哉。
鹿伏兎砂糖忍不住露出了一个脑壳痛的表情。
这也太倒霉了。
“你是谁?”
禅院小霸王标准的开场白。
“我是奈绪,直哉少爷。”
奈绪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软。
“你在这里做什么?这里是你这种人能随便进来的吗?”
禅院直哉嫌弃道。
“抱歉,直哉少爷,我是陪我家小姐来的。”
奈绪微微一笑,“她似乎在这里迷路了,少爷有见到过吗?”
“砂糖小姐今日穿着淡黄西阵织和服。”
“砂糖?”
禅院直哉想起那女人变态的手劲,顿时觉得脸有些疼,“那个女人是不是要和甚一那个丑八怪结婚了?”
“是,直哉少爷,小姐与甚一大人的婚期,定在了三月三日。”
奈绪回答。
“那他们以后岂不是又要生一个小丑八怪了...?!!”
禅院直哉忍不住退后了两步,眉头紧皱,“那个女人的品味真可怕,甚一和甚尔,她居然更喜欢丑八怪....”
“喂,她还在这里吗?”
“小姐还在,少爷。”
“带我去找她,先往那边走,刚把我好像看到那边动了。”
“好的,少爷。”
两人的脚步声继续走远,直到听不见了,鹿伏兎砂糖才起身走到树影下,将晒得暖烘烘的衣服递给甚尔,“给。”
男人久久没有应答。
鹿伏兎砂糖疑惑抬眼,正正好对上男人定定看着她的绿眸。
眼底情绪暗沉翻涌。
“....你怎么了?”
她下意识开口问。
明明没有表情,她却觉得现在的甚尔格外厌躁。
就像是藏在薄冰下即将喷涌的火山一样,让人有些胆颤。
甚尔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
不一会儿,男人唇角微勾,笑不入眼。
“抱歉,看来刚才是我说错了。”
他语气嘲讽,“大小姐你在这种事上,确实很擅长。”
说完,他看都没看一眼她递过来的衣服,淡声说了句“衣服我不要,扔了吧”,转身离开。
原本属于两人的空间,最后只剩下少女独自一人抱着手上的衣服,孤零零地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
入夜。
凌寒的夜风将冬日的树影,摇晃得宛如妖魔。
换下白日里古板和服的女人弯着艳丽的唇,身姿妖娆地等在去往躯具留队别院的必经之路上。
压抑的禅院总是会让人闷得发慌,所以她急需要有人帮她纾解烦闷。
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英俊诱人的面容,即便在夜色下也难以被遮掩。
女人眼前一亮,宛如一朵午夜时分尽情绽放的艳丽玫瑰,拦在了男人身前。
“甚尔君~”
她吐气如兰。
“让开。”
禅院甚尔扫过女人一览无余的姣好曲线,暗绿的眼底尽是冰封般的冷漠,看她和看旁边干枯树木的眼神别无二样。
“好无情啊!”
女人并不惧怕他的冰冷,反而踮着脚尖靠近。
“花房里的那位“夫人”,我看见了哦~”
她轻声低语,宛如情人间的耳语。
但禅院甚尔明显不吃她这套,嗤笑一声,长腿一迈就绕过了她。
“叫砂糖对吗?”
女人转身,看向男人顿住的背影,扬起势在必得的笑意,“真是个甜美的名字,想必滋味也十分甜美。”
“今日,还有躯具留队的人和我一起。”
“离甚一大人的婚礼还有三个月,如今要是被人知道那朵鲜嫩的花儿早已被人先一步摘下的话,不知那位美丽的小姐,还能否继续留在禅院.....”
她语带威胁。
禅院甚尔转身,暗绿的眼看着她的时候,让她忍不住浑身战栗。
或许是害怕,或许是激动,但无论是哪种,都让她的心砰砰直跳。
“想做什么?”
甚尔漫不经心地问。
女人贴近,涂着同样艳丽红色的指甲隔着衣料轻滑过男人胸前,“让我们去个稍微有情调点的地方吧,甚尔君。”
禅院甚尔看了她一会儿,侧眸扫过远处,迈开了腿。
女人见状,立刻也噙着笑跟了上去。
她梦寐以求的美味,终于要尝到了。
....
远处,鹿伏兎砂糖站在开阔的雪地里,怔怔地看着动作亲密的两人结伴离开,心口发闷。
她是和奈绪出来看星星的。
少女告诉她,今夜是难得的观星夜,禅院里有一处非常棒的观星地点,就在躯具留队别院的树林旁。
鹿伏兎砂糖本来不想动,因为甚尔的关系,她从花房回来后,心情就一直很低落。
奈绪大概是看出了她心情不好,所以一直非常热情的邀请她和自己一起去看星星。
面对少女可爱的脸蛋,她实在也说不出拒绝的理由,于是便被拉着一路到了这里。
她们刚刚找好位置,在雪地上铺下厚实的防水布和软垫,正准备看星星时,奈绪突然在她耳边发出小声的惊呼。
“小姐你看,那边的人就是甚尔大人哦!”
鹿伏兎砂糖顿住,忍不住眯起眼看过去。
身材姣好的女人正贴男人贴得极近,似乎在亲密耳语。m.χIùmЬ.CǒM
“甚尔大人身边的,似乎是奈月呢。”
奈绪在她耳边低语,“原来奈月的神秘恋人,就是甚尔大人啊,我的天!”
“奈月...恋人...?”
鹿伏兎砂糖怔怔地问。
“嗯,是个非常成熟性感的美人呢,听说很受欢迎来着。”
奈绪笑得可爱。
鹿伏兎砂糖“嗯”了一声,在看到女人似乎伸手摸上甚尔的胸膛时,垂下了眼。
“真的很漂亮。”
虽然离得有些远,但她身上薄透的衣服却若隐若现,凸显出玲珑曲线。
和她这种支离破碎的身体完全不一样,是那种会泛着天然诱惑力的健全身体。
莫名的,鹿伏兎砂糖觉得自己心脏有些疼痛,就好像身体变得透明,所以寒风直直地往心上刺一样。
“好冷。”
她忍不住说道。
正在这时,一个温香的怀抱将她揽入怀里,奈绪敛起眼中的暗色,轻抚了抚她的头发,温声道:“小姐,今晚的星星似乎也并不是很漂亮,不如我们先回去吧?”
“等下一次,我再陪你来看好不好?”
鹿伏兎砂糖默默地点了点头。
反正她也没什么心情看星星了。
见她答应,奈绪笑弯了眉眼,伸手牵着少女,在雪地里踩出一个个雀跃的脚印,着带着少女朝与树林相反而方向离去。
今夜,星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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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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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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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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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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