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里饱含嘲讽,显然不是因为觉得年轻人有趣。
办公室里陡然一静,魏繁星抬头看去,看见发出笑声的是一位同年资的男同事。
她觉得有些纳闷儿,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个表情。
刚在心里疑惑完,人家就说话了,语气也是冷嘲热讽的,“我看还是算了吧,上次x主任想介绍他学生,人家纪医生可是说了,他不吃窝边草,你觉得你不是窝边草吗?”
顿了顿,又哼了声,转而挂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们这些小女生,挑对象不能光看表面,帅能当饭吃么?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人呐,隔着肚皮,你都不知道他的心肝是不是黑的!”
后面这番话里谁的名字都没带,但就是让所有听到的人都听出来,他是在意有所指。
这下别说规培生了,连魏繁星和冯悦这种在医院待了好些年的都觉得好奇,纷纷把目光集中到对方身上。
对方显然很得意,眉头一抬,“呐,我跟你们说个事儿,你们不要说出去啊。”
魏繁星听了心里一囧,办公室这么多人呢,你要真担心我们会说出去,根本就不会讲好吗。
“其实我跟纪时以前本科的时候是同班的,他的事儿我知道一些。”
听到这一句,魏繁星心里一动,耳朵竖了起来。
之前说要追纪时的那个女生哇了声,追问道:“纪师兄以前什么样的,是不是品学兼优,特别受欢迎?”
“嗤——”
同事闻言又从嘴角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嗤,“我们学院很多品学兼优的人啊,纪时……也就那样吧,不过呢,他有一件事是别人都比不上的。”
说着特地压低声音,道:“你们都不知道吧,他撬过兄弟的墙角,还把人家女孩子给甩了!”
规培生:“!!!”
所有人:“????”
因为这句话,办公室里又出现了瞬间死寂,连空气都有点凝滞的意味。
同事似乎很满意自己这番话造成的结果,得意地呵呵两声,“怎么,你们都不信啊?”
“……当然不信啊!纪师兄那么好,又热心又绅士,我跟他们组的时候,师兄对我们可好了,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那个喜欢纪时的女生回过神来,立刻反驳道,气呼呼的,脸都涨红了。
魏繁星听了也点点头。
她也觉得纪时不会做这种事,因为他给她的感觉实在太好了,对一个普通的同学和同事,就能送灵芝给对方补身体的人,那么热心肠,怎么可能做这种没品的事。
再说了,就冲纪时那张脸,什么女朋友找不到,说不定都能傍富婆,还需要撬兄弟墙角?
跟她一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魏繁星扫一眼在座的听众,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是不相信的表情。
同事见状啧了声,“看吧,我就说,这年头,实话没人听的。”
“你们还真别不信,这事儿我们班同学都知道!”
“当时纪时跟他室友,暂时称A吧,他们俩跟我们班一个女生走得很近,同班又同社团嘛,就是那个什么武术队,对,就是我们学校的武术队,他们仨一起进的。”
“后来A跟女生就谈起了恋爱,但是他们仨还是经常一块儿玩,然后有一天A跟女生不知道怎么就吵架了,女生跑出去,A就去追,结果追上的时候,你们猜怎么着?”
他停在这里,卖了个关子。
“嘿!你接着说完啊,哪儿有人像你这样吊人胃口的?!”
“就是,快点说!”
大家虽然不信纪时能做出夺人所爱的事,但不妨碍大家喜欢听八卦,尤其是这些涉及到男女之事的狗血剧情。
同事嘿嘿一笑,揭晓谜底,“A追上女朋友以后,发现她跟纪时抱在一起,据说还说什么我讨厌A我们在一起吧之类的,然后A冲冠一怒为红颜,冲上去就把纪时给揍了。”
“脸都被揍青了一块,啧啧啧!”
他说到这里,有人问:“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啊?纪时承认了吗,会不会是一面之词?”
同事哼了声,“怎么可能,他是说他没有撬墙角,但你说谁做了这种事还会告诉大家,对,没错,我就是撬了兄弟墙角,他要是敢承认,我还高看他一眼。”
“而且虽然他不承认,但女方可没说不是,有人问她,她都默认了的,要不是真的,A跟他那么好,怎么会这件事之后就不跟他来往了?要是误会,说开不就好了?”
他说完这件事,大家先是一愣,随即议论纷纷,“真的假的啊?看起来纪时不像那样的人啊?”
“就是说啊,不过也不一定,有的人就是看起来很好,实际上不知道怎么样呢。”
“也对,哎,去年不就是哪个见习单位的医生对学生动手动脚么,那批学生都被捞回来放省中医见习了。”
“我知道那件事,据说骚扰学生的是个副高,平时风评也挺好的,对学生也很热情尽心,谁能想到会做这种事啊。”
“这么一代入,纪时好像……”
人有时候很容易被别人带偏,特别是在对一个人并不足够了解的情况下,对他的看法很容易受到旁人的影响,刚才还说不信纪时是那种人呢,现在已经开始代入了。
魏繁星想了想,总觉得这不太符合纪时的风格,不过因为她跟纪时也不算很熟悉,又难保这会儿自己没有灵芝滤镜,所以还是什么都没说。
但她也没加入讨论,静静地坐在一旁,一声不吭地看手机。
冯悦坐她旁边,用手肘捅了她一下。
魏繁星立刻抬头去看她,脸色有点茫然,“……怎么啦?”
“你信他说的这事儿?”冯悦凑过来,用病历夹挡住脸,小小声跟她说悄悄话。
魏繁星一愣,没想到冯悦会跟她讨论这个。
见她没吱声,冯悦就有点惊讶,“你还真信他说的全是真的啊?”
魏繁星回过神来,有点疑惑,“……什么意思?”
冯悦撇了一下嘴角,“这事儿可能是真的发生过,但是我觉得纪时不一定做得这么……你觉得呢?”
“我觉得……”魏繁星抿抿唇,有点犹豫的地应道,“我觉得他可能是被误会了。”
对不起,灵芝滤镜实在太强大了!
冯悦闻言倒是一愣,扭头看着她,啧啧两声,“你今天怎么这么人间清醒?”
魏繁星:“……”
她被噎了一下,还没吭声,就听冯悦继续道:“你难道没听出来吗,他跟纪时的关系肯定不怎么样,说这些的时候肯定加入了自己的主观看法,所以我才觉得不能全信。”
魏繁星没想到冯悦还能分析出这些来,不由得又是一愣,随即点点头,“……你说得也对。”
冯悦点点头,声音再度压低,“而且我跟你讲,他啊……”
说着眼神乜了一下那位同事的方向,“有一次你们都不在,我听见他打电话请老年病科会诊,听说值班医生是纪时,他就说,算了,我不想让他看,还是找你们主任吧。”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他跟纪时不对付。”
冯悦说完,魏繁星露出一个“竟然还有这种事”的震惊脸,她顿时就笑了,“干嘛这么惊讶,这种事不是很正常么?”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矛盾,更何况在职场里,你看不惯我我看不惯你,实在太常见了。
没有人能讨所有人喜欢。
魏繁星点点头,又摇摇头,“这种事很正常,我震惊的是我居然一点都没看出来!”
冯悦笑了声,“你没看出来的多了好吧。”
魏繁星刚要说什么,就听另一位年长些的同时提到了她的名字,“今天是不是繁星最后一天上班?”
魏繁星忙点点头,“是,所以今晚我请大家吃散伙饭,于姐你可以一定要来。”
“来来来,蹭饭嘛,我最喜欢了。”于医生笑呵呵地点头答应着,又问她接下来什么有打算。
魏繁星抬手揉揉鼻子,摇了一下头,“暂时还没有,想先回家休息一段时间看看。”
“也好,天天这么忙,也该休息休息了。”于医生接了句,没再继续问。
恰好这时也到了下班时间,魏繁星和冯悦招呼大家一起去吃饭,叫学生们也一起去。
吃饭的地方是冯悦定的,一家专门吃羊肉的饭店,冬天的时候,她跟魏繁星很喜欢来这里,点上一个羊肉锅,咕嘟嘟地滚着冒出白烟,热腾腾暖融融的,别提多舒服了。
三月下旬的容城,春雨连绵,裹挟着丝丝倒春寒的冷气,包厢里却热闹得很。
不用开车的人频频推杯换盏,“祝繁星以后前程似锦,越来越好!”
“以后发达了要记得带带我们啊!”
“是咯,有空多回来坐坐啊。”
魏繁星端着啤酒,连声应好道谢,不知不觉就喝得有点多了。
看她脸色已经变红,冯悦连忙拦道:“行了行了,别喝了,繁星还不能这么喝酒,吃肉啊你们!”
散伙饭吃得热热闹闹,曲终人散,冯悦送她回去,路上说起以后,问她:“你真的打算以后就在临水工作了?”
魏繁星嗯了声,“应该吧,目前是这样想的,但也不是很确定。”
“那你在容城的房子怎么办?”冯悦又问道。
“我明天联系中介挂出去,看能不能卖掉吧。”魏繁星摇头有点无奈,“买的时候没想过要卖的事,觉得公寓也无所谓,谁能想到今天的事呢。”
冯悦靠在她肩膀上,笑着叹了口气,安慰她:“应该能卖掉的,你那儿不是大产权公寓么,这个应该好卖一点。”www.xiumb.com
“我也不懂,随意吧,卖得掉就卖,卖不掉就算了。”魏繁星笑起来,“这样以后我回容城,还不用住酒店了,也不错啊。”
“也是,不过你这一走,我们就不能常聚了。”
冯悦说了这话,将原本被刻意避开的分别重新摆到面前,俩人之间的气氛陡然变得低落下来。
她们认识很多年了,说句情同姐妹不为过,冯悦失恋的时候,是魏繁星陪着她哭到天亮,魏繁星生病的时候,是冯悦连夜从家里过去照顾她,在这个城市里,她们都没有父母亲人在身边,就像姐妹一样陪着彼此,互相扶持。
突然要分开,当然还是舍不得,只不过人总要往前看,也懂得没有人能陪着谁一生一世的道理。
“临水离容城也不远啊,高铁两三个小时就到了。”魏繁星安慰她,“等你结婚的时候,我还得你当伴娘呢,又不是见不到面了,不用难过。”
冯悦笑笑,嗯了声,把头靠在她肩膀上。
车窗外霓虹闪过,灯光耀眼,这座城市的夜晚永远迷人,人来人往,大多数人都只是匆匆过客。
第二天,魏繁星先是去探望了自己的老师,跟她道别,按照原计划,她接下来该去找房产中介,约好时间将名下那套公寓挂出去,但是走到一半,她忽然间又反悔了。
觉得还是等过一段时间再卖房,先回去看看情况再说。
万一她最后又没在临水工作呢?现在就卖房,是不是有点冲动?
她站在路边犹豫半天,最终还是折返回去,花了两天把家里的东西都归置好,罩上防尘罩,然后拖着行李箱,挤进了前往临水的高铁列车。
在魏繁星准备离开容城时,省中医职工内部流传起一个消息,震得大家有些回不过神来。
纪时正式递交了辞职信,准备回去继承家业了!
一众对他有过那么点心思的单身女青年们,这时候都开始动心思,要知道等纪时离开省中医,她们可就不算窝边草了,那……
姐妹,冲吗?表白吗?新时代女性,应该主动追求自己的幸福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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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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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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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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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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