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泰有些气急败坏了,他手下的左中右三部的将领李虎、李弼、赵贵纷纷告急,而宇文泰手里捏着的于谨所率领的亲军又不能轻动,所以宇文泰一边派信使去找侯景求援,一边看向了达奚武。
迎着宇文泰的目光,达奚武点了点头。
“骑军出击。”
达奚武翻身上马,带领山东军还剩下的八千多骑兵奔赴战场,现在能阻挡住前线节节败退的颓势的,也只有他了。
而不出意外的是,达奚武的大股骑军刚刚出动,就被冒险升空到了数十丈高的半空中的热气球发现了。
这是很明显的事情,要是几百人、千把人的调动,在混乱的战场上是辨认不清的,可接近万人的大股战团开始运动,那真的是一眼就看到了。
热气球传下来的情报,很快送到了元冠受的手里,元冠受看了眼潦草的图文,东侧山东军的位置,出现了一万骑左右的部队。
这应该是山东军的骑兵...要不要继续给东侧,也就是西魏军的战场右翼增兵呢。
又到了三选一的时候了,现在元冠受有三个选择,按兵不动,给西侧郦道元增加防守兵力,给东侧李苗增加进攻兵力。
这里比的就是,谁先顶不住。
元冠受的脑海里,飞速地推演着现在的战场态势,当他把一个个数字去掉,战场上仅存下统帅的名字时,思路豁然开朗。
郦道元有充分的理由顶住,而宇文泰也有充分的理由顶不住。
郦道元是西魏的柱国、东都留守、河南道总管、太师、涿国公。老头子一家,弟弟郦道峻、郦道博,长子郦伯友、次子郦仲友,在西魏都是衣着朱紫的官员,一门荣华与国同休。
决定天下的这一仗里,郦道元没有任何顶不住的理由,于公,为了平定天下,开万世太平的信念。于私,为了弟子元冠受,为了自己的家门亲族,他都要坚持守住。
而宇文泰呢,东魏大将军,割据一方的诸侯,高欢的盟友,他来这里参战,只是出于唇亡齿寒的顾虑,他有什么理由为了高欢的王图霸业把自己手里的本钱都折损掉呢?
再考虑到进攻方,桀骜不驯的高敖曹是猛,可他的部队就如同他自己一样,把自己陷在了死地里,从来不顾及他人,以一种个人英雄主义的姿态一往无前地冲锋着。
邙山的时候,高敖曹就是这种作战风格,元冠受为了这场仗准备了这么多年,兵部军情司的参谋们不知道做了几仓库的战场预案,怎么可能想不到高敖曹的搏命一击?
同样是进攻,高敖曹要玩命,李苗也要玩命,或者说,从这位心力交瘁几近枯竭的文士离开洛阳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打算把命扔在战场上了。
“——报,李柱国请求至尊调动甲骑突击。”
元冠受望着眼前舍生忘死地搏杀着的千军万马,望着天空中被地面上的有若实质的沸腾杀气震慑的展翅远去的飞鸟,没有犹豫。
“石鹫,黎叔。”
“在!”“末将在!”
元冠受分别拍了拍眼前两位追随他多年的大将军,甲胄肩膀上的狮子兽,没有说什么,只是指了指东方。
临走,石鹫用颇为熟练的汉话嚷道:
“至尊珍重,这次俺可不会像十六年前马嵬驿那般当逃兵了,蒙至尊抬举,俺一个破落户能混到大将军,没啥能报答至尊的,就一条命。用汉人的话说,叫将军不惧死,马革裹尸还!”
正值壮年的黎叔笑了笑,嘴角的刀疤狰狞地随之裂开,道:“跟军中的书记识了几天字,还真当自己是读书人了,扯什么酸词。”
拉下青铜面甲,黎叔的声音从后面闷闷地传了出来:“至尊,等我俩凯旋归来,可要讨酒喝!”
“好!朕等你们。”
两位大将军率领阵后修整的近万甲骑汹涌向东,前去接受李苗的调遣。
“——报!”
又有一骑飞来,翻身下马道:“至尊,监门卫张始荣将军殁于阵中,郭子辉将军重伤昏迷,防线岌岌可危,郦柱国请求增援。”
从正光五年岐州大战开始的宿将们,以极为令人痛心的速度在折损,张始荣战殁,郭子辉重伤,高聿断了一臂,伊壅生身披数创还在苦战。
元冠受沉默了几息,道:“长孙儁。”
“末将在。”
“率千牛卫四千重装步兵向西,支援郦道元,勿令高敖曹继续突破。”
“喏!”
元冠受的中军,还剩下厍狄干、淳于诞、莫折阿倪、李穆、权旭五位大将军,以及李远、李贤、权景宣、薛修义、薛风贤等十余位将军。
但这不意味着中军的压力就小了,当面的高欢也在进攻西魏的中军,试图分摊高敖曹的压力,厍狄干和淳于诞就指挥着步卒正在前方抵挡着高欢的进攻。
而在左翼和中军承受着巨大压力时,集中了近一半兵力,足足有八万人之多的战场右翼,也对当面的侯景和宇文泰发动了排山倒海般的总攻。
大将军杨忠,率领部下独孤信、吴桃苻两位将军,并着六千精骑,冲着侯景就是猛冲猛打,势要报那一夜被侯景夜袭的血仇。
而在实际上指挥着战场右翼的虎贲卫、金吾卫共三万禁军,以及三万多府兵,还有一万甲骑,五千轻骑的李苗,此时也将手中全部的筹码都一次性地压了上去。
柱国独有的蟒纹大纛之下,李苗迎风肃立,他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散乱,身板却没有任何佝偻,一如当年渡过渭水,与元冠受一同决死追击时。
“蔡泽。”
年方十五的蔡泽捶胸行礼道:“末将在。”
“率所部五千轻骑出击。”顿了顿,李苗沙哑的嗓音复又说道:“莫丢了你阿翁的脸。”Χiυmъ.cοΜ
蔡泽沉默不语,只是翻身上马,检查了一番左右两个箭囊中的箭矢。
“黎叔,咱们认识了好多年了吧。”
“二十年了,李参军,当年俺还是山里的猎户呢,您跟魏刺史说,亲手把我招进军里的。”
听着黎叔说着他旧日里还在东益州任职时的称呼,李苗笑了:“去吧,莫让我失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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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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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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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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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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