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斥候的报告,元冠受犹自不敢置信,心中谋划是一回事,可敌人这么配合,还是让他有些出乎意料。
斥候统领点了点头,未说话,把揣在怀里手绘的草图掏了出来递给元冠受。
“厍狄干,你做得很好,跟上吐谷浑人,骑军马上出动。”
“是,将军。”
沉默的斥候统领名叫厍狄干,长得又高又瘦,皮肤偏棕色,高鼻深目,是个典型的胡人长相。此人讷于言而敏于行,一方面是不爱说话,另一方面汉话说的也确实不好,久而久之也就像个闷葫芦了。
虽然厍狄干没什么文化,写自己名字也闹出来过笑话,“干”字只会先划两个横线,然后从下往上使劲撩一个竖线,但是作为一名斥候,他却绝对是最精锐的。
厍狄干因不耐中原酷暑,是一名“雁臣”,也就是春夏回河东,秋冬才来皇宫宿卫,正光五年时与元冠受、韦孝宽是同僚,只不过并不驻守同一片区域,算是点头之交。
嗯,厍狄干不喜欢说话,见面也确实就是点点头。
后来大军西征正值秋高气爽,厍狄干也随军从征。
再后来嘛,就被划到了元冠受的斥候轻骑中,几场血战下来,也顺理成章地跟着元冠受来到了陇西,现如今担任着越骑营斥候统领的职务。
厍狄干领命而去,元冠受唤来彭乐擂鼓聚兵,不多时,众将前来,元冠受也不啰嗦,点起城中屯骑、越骑、长水三营中的骑兵,拢共两千余骑出城而去。
此去并非与吐谷浑人决战,而是以袭扰迟滞为主,因为现在还没到连日大雨的时候,如果想要水攻计发挥最大的效果,必须延缓吐谷浑人南下石门城的时间。
“咚咚咚~”
马蹄隆隆踏过堪堪放下的吊桥,两千余甲胄精良,撼地耀日的精骑蜂拥而出。
元冠受一马当先,身披佛狸甲,一袭猩红披风威风凛凛。
羊侃、蔡佑、彭乐、石鹫众将紧随其后,这是河州地界最为精锐的武装力量,绝非吐谷浑人、河州边军、伪秦军可比,那些军队披甲率均不足三成,有的甚至一成不到,即便是有甲,除了将官披的也都是皮甲。
而魏军屯骑、越骑、长水三营中的骑兵披甲率达到了百分百,铁甲的着甲率更是达到了半数以上,可以说,魏军全部的铁甲都集中在了大刀营和骑军之中。
至于刀枪箭矢这些装备,更不用多说,吐谷浑人现在用的还是骨质箭头甚至石质箭头,而魏军精骑则是清一水的铁质狼牙箭。
“嗷~嘿”
吐谷浑驱赶着漫山遍野的牛羊的臃肿大军外围,自然游荡着为数不少的警戒骑兵,这些吐谷浑骑兵狼嚎着挥舞着投枪、网袋石子试图驱赶这些跟在后边的魏军。
“笃~”
“嗖~”
魏军精骑中既有从小操持刀弓的关西汉儿,也有在马背上长大的塞北胡兵,兼之弓箭精良,吐谷浑的外围骑兵根本就不是对手,交手不过数十息,便落马十余人,溃退了回去。
魏军也不追,就像是狼群一样游曳在慢吞吞移动的吐谷浑大军后。
“慕容弥勒,你去给跟在后边的魏狗点教训。”
在一众矮小的高原马里,骑在河西马上显得鹤立鸡群的吐谷浑二王子慕容夸吕,命令手下悍将慕容弥勒率部还击。
嗯,当世无论是北朝还是南朝,佛教都是大行其道,这种风气也渐渐传到了高原之上,后世的密宗就是这种高原的特殊文化氛围下与佛教教义孕育出来的产物。而吐谷浑人,以弥勒为名,也不足为奇。
这慕容弥勒即便是骑着河西马,一身横肉也压得马匹气喘吁吁,率领部众挥舞着大斧拍马杀向身后的魏军。
“哥哥,俺去宰了这厮。”
黑厮彭乐在城里憋了好几个月,早就憋得眼睛都要冒火了,见元冠受点了头,抡起长柄精钢狼牙棒,率着数百屯骑营骑兵迎战。
“唆~唆~”
吐谷浑军队的骨质、石质箭矢陆续扬空而起,雨点般打在魏军屯骑的甲胄上,除了有一两个因为马匹被射在要害不幸坠马的,几乎没对魏军造成什么杀伤。
而魏军的半甲重骑的硬弓重箭,更是忍到了双方相差三十步的时候,才射出一轮,这一轮加重加长过的狼牙箭效果立竿见影,吐谷浑军队前排一片哀嚎,像是割麦子一样倒了一片。
两军相交,屯骑营的半甲重骑都是高大的河西马,人披扎甲,马披皮甲,而慕容弥勒率领的吐谷浑骑兵则基本都是较为低矮的,耐力强冲锋能力不足的高原马,披甲率也低得可怜。
刹那间,吐谷浑人便被冲的人仰马翻,那慕容弥勒倒也悍勇,手中大斧很是劈倒了几个魏军屯骑,可没等他得意多久,耳边一声春雷般的爆喝便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黑厮彭乐那四十斤重,早已饥渴难耐的狼牙大棒带着泰山压顶般的气势冲他扑来。
“咦~呀!”
慕容弥勒悍不畏死,手中大斧向后微微一拉,夹住狼牙棒,随后从上往下斜撩着抬起,竟是完全放弃了防御的架势,跟彭乐硬碰硬了起来。
“匹夫岂敢!”
彭乐往后一缩,大斧擦着护心镜滑了过去,勃然大怒的彭乐歪了的一棒锤在慕容弥勒的战马脑袋上,马匹哀嚎着躺倒,当场便脑浆迸溅了一地。
彭乐杀得兴起,见慕容弥勒滚落在地,“哇呀呀”一声,跟着跳下马来,步行上前,就要取其性命。
“不好!”
大旗之下,元冠受面色一变,吐谷浑人又分出了一股骑兵,人数约三千之众,趁着彭乐下马,屯骑营马速开始减缓,向着数百屯骑包围了过来。
“冲!把彭乐捞回来!”
魏军组成了斜斜的“人”字阵,元冠受一马当先去救彭乐。
而此时杀红了眼的彭乐根本听不到身后的马蹄声,也看不见远处开始合围的吐谷浑骑兵,他双手拎着狼牙棒,就想上前把敌将给锤杀在草地里。
从压倒的马匹中艰难爬出的慕容弥勒,恍惚了一下,晃了晃晕眩的脑袋,视野中,一个拎着大棒的黑厮正向他走来。Χiυmъ.cοΜ
无意识地干咳了一声,慕容弥勒的本能促使着他寻找手边的兵器。
吐谷浑骑兵见主将失了马,也纷纷前来,却被屯骑纠缠,漫长的几秒钟里,慕容弥勒终于找到了他的战斧,两人就这么徒步相对。
“啊!”
“哈!”
铁塔般的黑厮脚踏地面,抡圆了大棒,在灵巧地闪了开慕容弥勒有些迟钝的攻击后,以一种类似于击球的方式,将慕容弥勒带着兜鍪的脑袋瓜子整个开上了天。
“噗呲~”
一具无头尸体,鲜血从喷涌着脖颈激射而出,看着彭乐好像要上去抱着喝两口的架势,冲到身前的元冠受赶忙把这杀昏了头的黑厮捞上来。
此时吐谷浑轻骑已经快要包围了上来,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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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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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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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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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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