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地面上一片素净银白,而元冠受的眼中,只有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朦胧的骆谷城。
骆谷城依山靠河而建,相比于潼关和剑门关这等天下雄关,自然不如,但在陇西的城池里依旧是称得上险要。
西汉水在一侧涛涛滚过,正值冬日,河面却没有完全结冰,几乎不可能由水路突袭,上游不少合抱粗的树木都在奔腾的河水中一闪而逝。
“大兄,这该怎么打?这种大雪天,骑军根本跑不起来。”
韦孝宽摸了一把脸,白雪融化的水渍很快又沿着兜鍪落到了脸上。
元冠受看着不远处只有点点火光的骆谷城,目测着跟藏身处之间的距离,越看越兴奋。
他拍了一把韦孝宽的肩膀,说道:“不用骑军,都下马,骆谷城多年未经战事,守军不过两千,此时要么在休息,要么在喝酒过节,暴雪天气既不能听到声音,火把也都被浇透了看不到人影,天助我也!”
元冠受把将校们都拢在一起,交织的风雪中厉声道:“所有人,收好马,不要带除了腰刀以外的其他兵器,沿着靠西汉水的一侧,随本将奇袭骆谷城!”
“喏!”
将校们领命散去,三千骑军在掉落着簌簌白雪的密林中约束好马匹,元冠受率先解下了外罩披风,提着寄奴刀走在队伍的前边。
黑暗雪夜中连飞鸟都不再出声,距离骆谷城有不到两里的距离,元冠受带队慢慢地摸向了还完全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的骆谷城守军岗哨。
“呃啊~”
冰冷的刀锋从骆谷城前方的岗哨卫兵身体里抽出,油灯晃了晃,这座温暖的木屋里醉酒的几名士兵为他们的松懈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元冠受冷冷地看了几眼贪恋着室内温暖逡巡不前的魏军士卒,带着血迹的刀刃劈开了一串五铢铜钱,铜钱清脆地四散滚落,骆谷城是东益州进入陇西的唯一途径,平日里,想必商税可没少收。
“不要拾取财物,继续前进,进了骆谷城,要什么有什么。”
仿佛永远下不完的暴雪减小,继而转为了雨夹雪,持续折磨着魏军骑卒的神经,短短的不到两里路,平常披甲步行一刻钟都不需要,而现在走了足足小半个时辰。
“将军,这壕沟…”
看着被旁边的西汉水灌满了浑浊河水的护城河,元冠受皱了皱眉头,护城河有好几丈宽,如果下水,恐怕一瞬间就会被奔涌的河水卷走。
“拿云梯平铺。”
不顾地上肮脏的泥水,元冠受带着士卒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把在林中简单赶制出的云梯横着搭在了壕沟对面。
这是极为不牢靠的渡河方法,任何一点意外都能让一架云梯上的士兵全体死亡,但是元冠受没得选了。
元冠受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决然,第一个趴在云梯上爬过壕沟,几丈的距离,若是平地,瞬息就奔驰了过去,可在这几乎溢出来的滚滚水面上,却过得如此艰难。
“啪~”
一浪打在元冠受因甲叶向两侧垂落而缺乏防护的小腿上,河中裹挟的碎石似乎划破了衣物和皮肤,元冠受一声不吭地坚持挪动到了对岸。
数条云梯并着平躺在水位暴涨的护城河水面上,度秒如年的两刻,元冠受简单用布条扎紧了伤口就继续趴在壕沟对岸的烂泥里一动不动,就在另一小队的士兵即将全部过来的时候,一条承受了数百人经过压力的云梯,“啪嚓”一声断了开来。
电光火石间,元冠受一把拉住了最靠近壕沟边的士卒的手,一股澎湃的大力顺着河水传来,元冠受抽出寄奴刀,死死地插在泥土里,身体却不由自主地一寸寸被带向河边。
“哥哥!”
黑厮彭乐一把扑了过来,拽着元冠受的腿使劲往后拉,最终,在众人的努力下,险些坠河而死的士卒被拉了上来。
元冠受腿部的伤口再次撕裂,鲜血“滴滴答”流淌了下来,他默默地抽出深插在泥土中的寄奴刀。
被拉上来的士卒,正四仰朝天地躺着,脸上全是纯粹地大难不死的庆幸。
雨夹雪下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雪还是雨,似雪又似冰沙。
“轰隆!”
“轰!”
突然的电闪雷鸣,天穹中惨白的电光划过,照出了护城河边狼狈的魏军士卒。
元冠受一瞬间呆立在了原地,一股寒意就像是从尾椎骨冒出来一样,冻酥了他雄壮的身躯,身上每一根汗毛都根根倒立了起来。元冠受失态地大喊:“快攀城!”
因为元冠受看见,在闪电划过的一瞬间,骆谷城守军,发现了他们。
看着骆谷城巡城守军慌乱地跑下去通知城中的守军,不顾腿上的伤势元冠受一把拽起了护城河边又沉又长的云梯,开始拖着奋力奔跑。
韦孝宽大吼一声,学着大兄的样子,同样抓起旁边的云梯,拖着开始向骆谷城的城墙狂奔,这是跟时间赛跑的游戏,一旦没有在骆谷城守军形成有效抵抗之前登城,就再也没有了攻克骆谷城的机会。
他们是骑卒,没有携带任何攻城器械,砍伐木头制造的简易的云梯已经是他们能获得的最好攻城器械了。错过这次机会,摆开车马,正面攻城,就将付出更大的代价。
“随本将夺城!”
元冠受再无顾忌,狼嚎着冲在最前边,不等后续的士卒就位,直接把近百斤的实木云梯掀在关城上,踹了一脚,确认卡勾卡住了之后,叼着寄奴刀,手脚并用地率先登城。
身后三千弃了马的骑卒,见主将如此骁勇,士气大振,沿着搭建的云梯奋勇攀城。
“啊~”
从睡梦中醒来,抄着兵器刚登上城楼的骆谷城守军,被冲上来的魏军砍瓜切菜一般砍翻在地。
“给本将死!”
元冠受架住横劈下来的钢刀,反手一撩,刀刃没入小兵的心脏,带着小兵往后狠狠地推了两步,就像是推土机一般,清理开了城头的位置。
“呸~”
吐出一口混杂着血丝的雨水,元冠受仰天长啸。
“痛快!”
浑然不顾腿部还在流血的伤口,元冠受奋起两步,踩着城砖高高跃起,一刀斩杀了正在肆意杀戮的军官模样的敌军,寄奴刀削铁如泥的刀刃,轻易洞穿了城墙守将的头颅。
眼见守将韩祖香身死,骆谷城城墙上的守军再无斗志,纷纷放下了兵刃狼狈而逃。琇書蛧
一时间,“叮咣”的弃械声不绝于耳。
大魏正光五年的最后一天,元冠受雪夜下骆谷,杀伤逼降伪秦军近两千余人,原本叛乱投靠伪秦的韩祖香、张长命、孙掩等人都被擒杀,南秦州大定。
至此,伪秦皇帝莫折念生失去了祁山以南最重要的据点,伪秦军的势力被迫退缩于陇山西侧和祁山北侧,以上邽为核心的狭小区域内。
过了今天,就是孝昌元年了,北魏的寿命也正式进入了倒计时。
旧的时代已经过去,新的时代即将来临,这个新时代的主题是——天下大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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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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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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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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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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