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省内的元乂哂笑一声,翘着二郎腿不屑一顾。
一切尽在掌握在中的感觉好极了,元乂强势反击了小皇帝的鬼祟伎俩,只要元乂想,他根本不需要通过尚书省,由他控制的中书发起提议,然后转给门下省同意即可施行了。
门下省本来应该是由皇帝的近臣掌控,在三省之中是与皇帝最为亲近的。但是现在的北魏朝廷里,门下省和中书省都是元乂控制的,只有尚书省由高阳王元雍控制。
中常侍贾粲兼领直阁将军,安北将军崔延伯任领军将军,如此一来,宫内禁军又回到了元乂影响下,皇帝此前威逼他卸任中领军一职,变成了笑话。
“让他等着吧,告诉他,侍中忙于国事,等忙完了,自然会见他。”
“是”
伺候他的小太监懂了元乂的意思,笑着去回复元冠受。
中书省外,元冠受顶盔掼甲肃立。
“元将军,侍中现在可见不了你,吩咐咱让你在外边等等,中书正忙着呢。”
元冠受问道:“敢问内侍,忙到何时能见?”
小太监轻笑一声,扬长而去。
一天折腾下来,已是快到晚上了,中书省亮起了灯火,元乂是个掌控狂,前些年平日里若是在这里值班,能连续三天三夜不回家。
中书省的阁间里,跟他家也没什么区别了,厨子、仆人、侍卫、婢女一大堆围着伺候。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元乂虽然为人施政的水平都不怎么样,但是在工作时间上,确实是有超人之处。
嗯,小皇帝这些年就是这么过来的,被宫内宫外不分昼夜的轮流监视着,一旦发生什么事,元乂或者刘腾,一炷香之内就带着兵赶过来了,挺惨。
秋天的星辰很美,若不是还有蚊子在身旁绕来绕去,想来吹着温柔的晚风,看看灿烂而夜空,也是一件很理想的事情。
元乂没有见元冠受的打算,至少今晚没有。
元冠受也没有回去睡觉的打算,元乂既然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那就让他如愿吧,至少能让事情不至于激化到刀兵相见的地步。
从元乂故意恶心他的态度也可以看出,可能胡虔并没有提供什么具有实质性威胁的情报,如果胡虔真的知道密谋的内容,元乂不可能还在中书省睡觉,这时候洛阳城一定是已经陷入兵乱了。
夜深了,连星星眨眼都慢了,想来在天上的它们也会困吧。
元冠受就这么站着,仰头看着夜空,他想起了很多遥远的事情,那些事情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雾一样,似是而非。
他记得前世他牺牲的时候,最后看到的那一眼,也是夜空上的繁星。
那时候他流了很多血,躺在高原的冻土上,空气非常稀薄,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真的是奢望。
元冠受还记得,他前世最高兴的时刻,是在军区的备战比武中,获得了冷兵器格斗第一名,那时候真的很高兴。
在那时候,不管是来自哪个民族的战士,只要当了兵,满心都是为国效忠的喜悦。
这些事情,他从未与这一世的人提起过分毫。
所以他希望,如果有可能,不论是鲜卑人、匈奴人、汉人还是羌人、羯人、氐人,都能团结起来,为中华而战,而不是互相仇杀。
元冠受喃喃自语道:“可惜啊,二十年功业,八千里风尘,说与山鬼听。”
他身后不远处的男人,却微微一震。
察觉到有人,元冠受转过头去,绛红色的宫灯下,正是尚书左仆射、齐王萧宝夤。
“夜深了,三郎还不去休息吗?”
萧宝夤成熟俊逸的脸庞上带着些疲态,想来这些日子在邙山大营整肃军队,把他给累的不行了。
“等侍中接见呢,叔父又为何深夜至此啊?”
萧宝夤随和地说道:“好些日子没去尚书省了,今日从城外返回,路过。”
元冠受点了点头,他其实知道萧宝夤说的都是骗鬼的话,他也不在意。早不回晚不回,今天出了事回来看看风头紧不紧,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去尚书省坐坐?”
“不坐了,就这么站着吧,难得清静。”
萧宝夤颔首道:“也是,二十年功业,八千里风尘,说与山鬼听。若是真有山鬼,想来是个好的谈友。”
两人并肩而立,元冠受侧着头看齐王,问道:“叔父似乎有所感怀?”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萧宝夤顿了顿,想到了往事,眼眸里的神采似乎都黯淡了下来,他又说道:“那时候萧衍篡位,我的国和家都没了,一路从建康跑到洛阳,狼狈的像条丧家犬。”
萧宝夤指了指脚下的地板,回忆道:“也是在这里,我穿着麻衣丧服,光着脚站了四天三夜,求魏主出兵助我复国。”
“叔父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萧宝夤笑了笑不答,反问道:“三郎可有婚许之人?”
元冠受摇了摇头,萧宝夤又说道:“吾家长女绾绾,今年及笄,倒是跟三郎合适。”
顿了顿,萧宝夤充满恶趣味地笑了笑道:“不过嘛,霍骠骑不是说过‘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等你立下军功,叔父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萧宝夤解下了腰中悬着的佩刀,递给元冠受道:“此次西征,大侄子,你给叔父做先锋。”
重重地拍了拍元冠受的肩膀,萧宝夤转身离去,渐行渐吟:“江南多采菱,江北多奉鲭,不知江南与江北,何时并复行?马上多离乱,马下多苦仃,可恨马上与马下,从此只独行。”
二十年过去了,曾经的南齐皇子,成为了人们口中带点揶揄意味的“大魏齐王”,他南征北战走过的八千里路,梦中的恢复大齐,只能在无人时,说与山鬼听。
借着清澈的月光,元冠受拔出了萧宝夤送给他的佩刀,长刀如水,靠近刀柄的位置,刻了“寄奴”两个字。ωωω.χΙυΜЬ.Cǒm
寄奴刀...元冠受怔怔出神,他当然知道这把名刀,事实上,哪怕宋武帝刘裕已经故去了一百年,在这个天下依然留有他的传说。
史载:刘裕遇贼数千人,即迎击之,从者皆死,裕坠岸下。贼临岸欲下,裕奋长刀仰斫杀数人,乃得登岸,仍大呼逐之,贼皆走,裕所杀伤甚众。刘敬宣怪裕久不返,引兵寻之,见裕独驱数千人,咸共叹息。因进击贼,大破之,斩获千余人。
这把以一当千的寄奴刀,也因此名流南北。
传说刘宋皇室的传国至宝寄奴刀,在萧道成篡宋建立南齐后,就从刘宋到了萧齐皇室手中,没想到,竟然被齐王萧宝夤带在身边,赠予了他。
佛狸甲、寄奴刀,莫非是天意吗?元冠受犹自不可置信,一百年前南北两位枭雄的传世兵甲,机缘巧合之下,竟然都落在了他的手中。
元乂最终也没有见他,只是在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把恢复的差不多了的胡虔扔了出来。
元冠受扛着胡虔去找武卫将军刁宣复命,至于胡太后怎么处置这个亲侄子,那就跟他没关系了。
皇帝的玉玺,也在当天顺利地给中常侍贾粲兼领直阁将军,安北将军崔延伯任领军将军这两项人事任命盖了红印,正式颁布下发给兵部。
这是皇帝和太后的退让,也是元乂的妥协。
密谋的事情,元乂没有了解到更多切实的信息,于是他选择了用这件事作为筹码,来敲打皇帝一番,获取了更多的政治利益。
皇帝为了避免元乂直接造反,不得不退让了,于是,皇帝和太后陷入了更加被动的局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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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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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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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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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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