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青霄眨了眨眼睛有些奇怪的问道。
老人神情淡漠,只是淡淡的应了句:“我眼瞎,但耳又不聋。”
褚青霄愈发困惑:“模样还能听出来的吗?”
老人转头面朝褚青霄,脸上再次浮现那试图翻出白眼的神情。
“我不能听人说吗?”
“谁啊?”褚青霄下意识的问道。
“月见。”
……
“选吧。”
“哪一个是你中意的剑胚。”
来到熔炉旁,徐老指了指熔炉之中的事物如此言道。
褚青霄上前看去。
熔炉之中放着三把被烧红的剑胚。
看上去模样相差无几,并无区别。
褚青霄看了一眼,也瞧不出就里索性便挑了一个中间那把剑胚。
“就这个吧!”他如此言道。
然后目光忽然瞥见,在熔炉的重剑,还有一道烧红的剑胚,只是相比于这三把已经成型的剑胚,那道剑胚还是一团铁水,似乎还未来得及加工。
“这道剑胚……”褚青霄的心脏跳动莫名快了一分,目光也死死被那道火红色的剑胚所吸引。
“那是留给我自己的。”老人似乎从褚青霄的异状中知道对方发现了什么,他淡淡言道。
“嗯?”褚青霄一愣,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年纪已经过了六旬甚至可能七旬的老人,以及他略显干瘦的身躯,不由得多嘴问了句:“先生也会用剑。”
“还不会。”老人淡淡的应道。
这是个很奇怪的回答。
不是不会,也不是会。
是……
还不会。
但褚青霄并未多想,虽然觉得那放在熔炉正中的剑胚隐隐有些古怪,但毕竟是别人的东西,人家愿意送你,你还得客气三分,而人家既然发了话,那他也自然不可能再去有半点念想。
他收起了心思,在老人的授意下,将自己选中的剑胚用钳子夹出。
“不用紧张,想你心中所想,在你觉得合适之时落锤。”
“不用刻意,跟随心意即可。”
而后,听褚青霄没了动静,老人似乎便猜到了眼前的少年在困惑些什么,当下便又言道。
褚青霄也确实如他料想的那般,手中高举着铁锤,却迟迟不敢落下。
老头子把这事情说得格外玄乎。
褚青霄听得似懂非懂,但唯独有一点,他觉得自己并没有理解错——这铸剑的第一锤很重要。
故而这一锤,他举起,却迟迟不敢落下。
而听闻这番话,他的心头的不安倒是平复了不少。
他缓缓闭上眼,如老人叮嘱的那般,任凭脑海中的思绪飞扬。
他看见了满城桃花,看见了赵念霜在街道上奔跑,他在后面追,而自己的父亲则在更后面追着他。
他路过熟悉的包子铺,包子铺的妇人在张罗生意。
也路过了书斋,里面传来洛先生与学子们琅琅的读书声。
路过酒肆,王澈正在里面被众人簇拥侃侃而谈,路过长街,曹捕头迎面走来对他微笑。wWW.ΧìǔΜЬ.CǒΜ
路过道观,老道士站在桃树下,朝他点头。
春风拂过,褚青霄心头一动,在这一瞬间,将手中的铁锤落下。
铛。
只听一声脆响,剑身轻颤,音澈如玉。
……
“有这么邪乎?”
“我在天悬山待了这么些年,可没听说过这么奇怪的铸剑之法……”
楚昭昭紧皱着眉头,盯着眼前的褚青霄如此言道。
“我也说不上来,但徐老骗我的意义在哪里呢?更何况,我觉得她点拨你的那番话,其实有些道理。”褚青霄一本正经的言道。
“那你敲过剑胚之后有没有什么异象发生?”楚昭昭再问道。
“天悬山九峰,其中二龙峰的峰主陆渊便是以铸剑之道闻名。”
“三年前他曾铸出一般天罡神剑,我记得那时我尚在山下,可却能见二龙峰上,霞光漫天,日月齐辉之异象。”
“如果那个瞎老头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这一锤下去不说天地异象,怎么也得有个剑心共鸣、剑意四散的场面吧?”
褚青霄闻言,仔细的想了想当时的情景。
他铁锤落下,那剑胚轻颤,剑身上溅出了些许火星,然后……
就没然后了。
徐老头紧接着就把褚青霄赶出了门,说剑铸好之后会让人送来,根本不给褚青霄半点多问的机会。
而听闻这番话楚昭昭脸上顿时浮出笑意,她得意道:“你看,这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敲上一锤,就能铸出一把宝剑?”
“那铸剑的材料要不要讲究?工艺要不要的训练?”
“那些为了一块上好的星石打得头破血流的宗门难不成是傻子?你啊,就是被他忽悠了。”
褚青霄确实不太懂这铸剑之道,自然也没有与楚昭昭争论的依据。
“徐老只是说想要帮我铸剑,也没说是什么特别厉害的宝剑,就算只是寻常的剑,这份心意也是不错的。”
见褚青霄还在帮着对方说话,楚昭昭不免撇了撇嘴:“你啊,就是太心善了些,说不定人家就是想要靠这些拉拢你,让你留在他们这山寨,毕竟你那什么修罗界的法门,他们可是眼馋得紧。”
褚青霄闻言,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再次言道:“但徐老那番话,我觉得你可以琢磨琢磨,或许对你有帮助。”
说罢这话,褚青霄低头便舀起了一碗蛋汤,准备尝尝味道。
“要是一句话就能解决我的麻烦,那就好了。”提及锈剑之事,楚昭昭有些气恼,她这样嘀咕道,也没了胃口,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唉!算了!这事我也想明白了,振兴家族也不一定要靠瑶光剑池,这不是还有你吗!”
“到时候我和大爷爷坦白,大不了挨上一顿骂。”
女孩的心思,就像是夏日的天气,说坏就坏,说好转眼又好了起来。
她忽然看向褚青霄道:“不过,今日我调查那淫贼,倒是有了收获!”
噗!
正喝着蛋汤的褚青霄闻言嘴里的汤汁顿时喷了出来,嘴里更是一阵咳嗽。
楚昭昭见状赶忙上前一边替他擦着嘴角的水渍,一边轻拍着他的后背,嘴里还有些责怪似的的言道:“你喝得那么猴急干嘛,又没人跟你抢。”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和个孩子一样!?”
褚青霄好一会之后,才平复下来,他可不敢回应楚昭昭的责怪,只是赶忙问道:“你查到些什么了?”
楚昭昭言道:“倒也不算是查到什么,只是问了问三娘姐姐他们,觉得这寨子里谁最可能干这事。”
“他们怎么说?”褚青霄小心翼翼的问道。
楚昭昭倒是没有察觉到褚青霄古怪的态度,很是配合的言道:“三娘姐姐说,寨子里的男人大都老实本分,又都有媳妇管着,大抵是干不出来这么龌龊的事。”
“如果真有人这么做的话,大抵只有可能是寨中的几个光棍。”
“可咱们两个都有修为在身,能在我们二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盗走那东西的人,一定不可能是寻常寨民。”
“那剩下的嫌疑人就只有庞大壮了!”
“庞大壮?”褚青霄闻言,脸色有些古怪。
“嗯。”楚昭昭却是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三娘姐姐说,庞大壮想媳妇想疯了,早年看上一个别的寨子中的姑娘,死缠烂打,那姑娘不同意,他还潜入人家寨中,却被看门的人当场逮住,还是月见那女山贼去摆平的这事!”
“他那贼眉鼠眼的样子,一看就不想是好人!”
“其实我觉得庞大哥……”褚青霄闻言正要帮着庞大壮说上几句好话,可话一出口转念又想起今日那家伙诓骗他到徐老家干了一天苦力活的事情。
心头的恶趣味涌了上来,褚青霄索性话锋一转接着道:“确实像是这样的人!”
“嗯?”楚昭昭是知道褚青霄与庞大壮的关系不错的,她本以为以褚青霄的性子一定会帮着庞大壮开脱一番,却不想褚青霄却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竟然认同了自己的观点。
这把已经想好下一步怎么据理力争的楚昭昭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就不帮你的好大哥说两句话?”她有些狐疑的问道。
做贼心虚的褚青霄闻言心头咯噔一声,也知道自己这招祸水东引有些操之过急。
但话已经出口,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言道:“他哪里是我的好大哥!我和他只是逢场作戏!”
“要是让我知道,他真的偷盗了我家昭昭的东西,我第一个出手砍了他!”
我家昭昭……
这四个字眼,让楚昭昭的脸色一红,脑子里顿时有些空白。
她瞪了褚青霄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胡说什么呢!?”
这话虽是苛责之言,可眉眼间满是羞意,寻不到半点真正的恼怒之色。
心头慌乱口不择言的褚青霄倒是并没意识到自己在用词酌句上的偏颇,只是见楚昭昭打消了怀疑,心头长舒一口气。
咚咚咚!
而这时,门外却传来一阵敲门声。
“青霄哥哥,月见姐姐回来了!让你赶快去一趟,把今日落下的修行补上!”方絮儿的声音也在这时传来。
夜色已深。
以楚昭昭以往的性子,本就不喜褚青霄与月见“厮混”,这么晚还去,想来定然是会引起楚昭昭的不满。
褚青霄顿时有些为难的看向楚昭昭。
但楚昭昭此刻满心甜蜜的回味着那句“我家昭昭”,面对褚青霄递来的目光,她温柔的笑道:“你早些帮她学会修罗界,咱们也早些离开这里,我会体谅的。”
见楚昭昭如此善解人意,褚青霄也觉异样。
不过这时门外的方絮儿又开始催促,褚青霄也只能起身准备出发。
“等等。”可这时楚昭昭却叫住了他。
他有些疑惑的看向楚昭昭,楚昭昭却白了他一眼,指了指他的身上:“你打了一天的铁,身上脏兮兮,换件衣服再去。”
褚青霄却不以为意:“没事,跟月见对练,还是会弄脏,不如到时候一并洗了,还方便……”
“不行!”可楚昭昭却跺了跺脚,言道:“那女山贼见了,肯定以为我在家里怎么欺负你!我可不要给她胡言的机会!”
褚青霄有些无奈,但见楚昭昭执意如此,也只能拉起一旁的屏风,仓促换好衣服,这才快步随着屋外的方絮儿一道离去。
待到褚青霄的脚步走远,坐在屋中的楚昭昭独自坐了好一会,这才从那亲昵称呼带来的异样中回过神来。
“这混蛋,净说胡话!”她又羞红了脸嘀咕道了一句。
旋即起身想着收拾褚青霄换下的衣物,褚青霄走得匆忙,身上的衣物被胡乱扔在了地上。
楚昭昭挨个将之捡起,一日辛勤所致,衣物上的汗渍密布,还带着些许臭味。
“这家伙,这么脏衣服,穿了去,还不被那女山贼笑话。”
她嘴里嘟囔道,将衣物尽数拾起,起身就想去寻个木盆装着,明日与三娘一同去溪边清洗。
可起身时,一样事物却从衣物中掉落了出来。
她蹲身将之捡起,定睛一看。
薄纱的质感、菱形的模样、挂着四根系绳、上面还绣着一朵桃花……
她越看越觉得奇怪,越看越觉得眼熟。
好一会之后。
她的瞳孔陡然放大,将手中的事物握紧,发出咯咯的轻响。
她的双眸之中,在那时如有火焰喷张,嘴里更是咬牙切齿的言道。
“褚青霄!”
“你个……”
“混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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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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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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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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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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