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这件事我承你的情,但是一码归一码!这位胡公子是做大事的人,你不能动他。”
这时候,黑暗当中又冲出来了一个人,正是王五镖局的马奎,他立即愤愤的嚷道:
“那件事你也好意思说?我们护送的徐老爷不就是吃了几块牛肉吗?你们香教的人就非要说犯了规矩要罚香!没有三百两银子走不了!”
“天底下有这样的王法吗?谢老四清真馆就在皇城根儿下面卖了六十多年的卤牛肉了,皇上王公大臣们都没吱声,你们香教非要自己立个规矩,那算个啥,不就是换个名目的抢钱吗!”
李沮脸上青气一现道:
“没规矩!”
说着猛的就是一掌对准了马奎虚按了过来,看样子正是之前让方林岩狼狈不堪的劈空掌!
王五见状猛然抢前一步,一拳打出!顿时空气中仿佛放炮似的,传来了轰旳一声爆炸,但方林岩留意到,王五明显倒退了两步,而李沮居然一动不动!
这时候,李沮昂然道:
“王五,两年前你本来就要输我半招,现在本座又获得了无生老母的秘籍,实力更上层楼!看在你的刀法修炼不易,我给你一条生路走!那就是投入到我门下来,我门下的八大使者以你为首。”
王五的回答很直接:他一伸手,抓住了面前的雁翎刀,然后沉肩落马,摆出了十分独特的起手式,同时口中道:
“马奎,你带着胡公子走!”
马奎和方林岩听了以后不约而同的道:
“不行!”
王五厉声道:
“你们在这里只会徒乱我心,反而还要分神来照顾!马奎!你还认我这个大哥的话,就听话马上带他走!”
被王五这么一声断喝,马奎立即浑身一抖,咬着牙抓着方林岩就走。
方林岩说实话此时是不想走的,但这个镖局汉子的力气大得惊人,一把拽着他离开。此时方林岩那区区三点力量真的是起不了太大的用处,竟是让他身不由己。
李沮冷哼一声道:
“不识抬举!”
说话之间,便仿佛鬼魅一般遽然突前,但王五在这一瞬间也是迎了上去!刀光顿时闪耀而出!
二者一触即分,李沮仿佛撞上了一道坚实的墙壁似的,直接连续几个空心跟斗就朝着后面翻了回去,只有王五横刀屹立当场,仿佛整个人都与大地融于一体!
但这一次看似李沮被王五横刀拦住,但李沮落地以后却是毫发无伤,掸了掸衣服又重新走上前来,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道:
“好刀法,这门刀法当中有着南派的影子,可是骨子里面又带着北派的磅礴大气,看来你也是来到了那道门槛前面了啊,翻得过去就是开宗立派,一代宗师!”琇書蛧
“但是嘛,翻不过去的话,终究还是个刀客!”
大刀王五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收刀,然后再次摆出了那独特起手式!看到了他的动作,就像是在与大地溶于一体。
李沮再攻!!
可是那雪亮刀光,依然灿烂如昔,就仿佛一道铜墙铁壁似的将李沮挡住。
但这时候,铩羽而归的李沮却长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这一刀确实惊艳,却失去了后续的变化啊,看起来你也只是才开始揣摩而已,根本就还没来得及将之完善。”
“孤阴不长,孤阳不生,你仅凭这一刀的话,挡得住我一次两次,却没可能挡得住我十次八次!只要我冲破你的防守,明年的今天,那就是你的祭日!”
王五不说话,眼皮微垂,盯住了自己的刀锋,但他的心中却很清楚李沮正是说中了他的弱点。
不要说挡住对方十次八次了,就是下一次,王五都没把握能将之挡下来。
因为这一刀根本就是一件半成品!
王五是在前两天与方林岩吃过那一顿饭之后,心中就突然萌生出了一种奇异的冲动:
面前这个年纪轻轻的胡六少爷,本来名声一片狼藉,被称为纨绔子弟,此时却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路,全心全力的为了报国而奋斗,视金钱若粪土!为国为民百死无悔。
而自己蹉跎半生,到现在也是一事无成啊!人生苦短,应该努力在这世上留下些什么东西,让其余的人知道我来过!
这個冲动一起,王五立即就有所感悟,他毕生精研刀法,此时却发觉自己毕生所学似乎太过驳杂,也根本没有形成体系,是时候将之去芜存菁,开拓自己的道路了。
于是,在这灵光闪现的支持下,就有了此时的这一刀,只可惜淬炼它的时间不够啊,因此只得前面的半招!
眼见得李沮再次举步上前,王五心中也是杂念纷迭而至:
“难道我今日就要死在这里吗?”
“我这辈子经历了无数艰难险阻,这里就是我的终点!?”
“我死了不打紧,却根本没有拖延到足够的时间啊!李沮这个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他一定不会放过胡六公子。”
想到了这一点之后,王五陡的一个激灵,忍不住又想起了乔家三爷,宋大人,方林岩肃然对拜的那一幕!
“不行,胡六公子不能死!他才是支撑宋大人大业最重要的纽带,我看得出来,只有他是在全身心的支持宋大人,不惜一切代价!而乔家则是在投机。”
“胡六公子一死,宋大人的大业势必成为泡影!!日人的气焰此时已是如此嚣张,朝廷此时也是昏聩,宋大人和胡六公子聊的那惨剧很有可能发生。”
“难道我泱泱中华大国子民,竟是要被东瀛这样的弹丸小国欺凌,千万人沦入水深火热之中,再受倭寇之侮吗?”
一念及此,王五心中陡然涌出来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悲愤之感!
他曾经不止一次听说书先生提到过“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这两句诗,但之前都是一听就过,似乎升起了什么奇特的情绪,却很快就湮灭在了茶客的谈笑和其余人的叫好声当中。
但在这生死之际!
在这仿佛鬼蜮一般的地方,
在这炎热的夏夜当中,
在这凶险无比的时刻,
四十九岁的王五,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大义所在,第一次明白了家国情怀!!
他陡然抢先踏出一步,一刀斩下!!!!
这一刻,王五的心中一片空明,没有了招式,没有了恐惧,也没有了犹豫,他就是这么沿袭着自己身体的本能,情不自禁的斩出了这么一刀!
这也是他第一次主动抢攻对李沮出手。
而在李沮的眼里面,最初见到王五踏前一步主动出手却是在心中嗤笑了一声,
因为就正常情况来说,王五采取守势的话,那还能多撑片刻,但此时只攻不守的话,那就相当于直接来送人头了。
客观的说起来,李沮这家伙此时的实力确实是要比王五高出一筹的,李沮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宗师,王五还在宗师门口徘徊。
因此,李沮也是不退反进,嘴角噙起一抹冷笑,对准了王五就冲了过来,
在他的眼里面,王五这一刀实在是平平无奇,他有十成的把握可以闪过这一刀,然后一发“鹤啄”直接点在了王五喉核上将之杀死!
可是等李沮冲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觉得似乎有些不大对劲.......??这一刀的速度,为什么比自己预判的要快一点儿呢?
等到他冲近王五身边的时候,这才惊恐的发现,自己好像,似乎,或许,竟然........躲不开这一刀,这是什么鬼?!
李沮陡的怪叫了一声,然后一个后空翻就跳了出去,落地时候把不稳脚下的桩子,踉踉跄跄后退了好几步,然后一屁股就狼狈的坐在了地上。
可以见到,半空当中有一道被斩成了两半的黄色符箓正在悠悠飘落,然后冒出了蓝色的火焰燃烧了起来。
正是李沮之前求来的一张护身符发挥了作用,在关键时候轰的爆出了一股力量,让李沮得以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一刀。
李沮这么一个宗师,居然被王五这一刀逼得如此狼狈!!关键是王五此时顶多还只是半步宗师之境啊,比他还至少低了一个层次。
此时的李沮又惊又怒,深吸了一口气道:
“王五!你居然使妖术!!”
其实王五这一刀说起来很神奇,其实就类似于翱翔天际的飞机,你远远看到它的时候,感官上是不是觉得飞得很慢很慢?飞了很久才只飞了一指长的距离,
当它距离你越来越近的时候,你就觉得开始有些不对劲了,
本来的蚂蚁爬变成了苍蝇飞,但还是觉得自己轻松可以搞定躲开,
但是,当它靠近到一百米内,带着澎湃的音浪和磅礴气势对准你俯冲而下的时候,你心中的千言万语都只能浓缩成了两个字:
“卧槽!”
王五的这一刀,其实就是上述的过程,然后被浓缩加速了N倍导致的。
***
面对李沮的指责,王五觉得很茫然,因为这一刀从行话来说,那就是传说中的刀在意前!
通常情况下,是先有了出刀斩人的念头,然后大脑下指令通过神经,控制双手斩出这一刀。
而王五刚才的这一刀,心中的念头却不是出刀,而是强烈的想要守护方林岩的安危,阻止那异族入侵,家国破碎,山河沦陷,血火纷飞的悲剧........
这一刀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用了出来!!
这就和人在不慎摔倒的时候是一个道理:你根本不需要大脑下指令,手就会自动去撑地,
出刀对于王五来说,已经变成了条件反射或者本能的存在。
王五本身就是刀术天才,三岁丧父,五岁习武,迄今为止已经整整四十年苦练不缀,因此才将刀法化作了本能,配合他的人生经历,更重要的是被此时的心境所感染,便硬生生逼出了这神奇的一刀。
也是入道的一刀!!
以刀,入宗师之道!!!
此时看着狼狈无比的李沮,王五自身本来就是刀术天才,他便是若醍醐灌顶一般恍然大悟,尘封记忆当中,当年学艺时候恩师李凤岗的话从记忆深处涌起:
“.....喝哈!”
还是少年的王五大声劈出了一刀!然后满怀期待的看向了旁边的师父。
他的恩师李凤岗站在旁边披着一件衣服,吧嗒着旱烟,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憔悴老农,很干脆的摇摇头道:
“你这一刀看起来有点儿样子了,其实却没有刀意!去和人搏杀的时候必败无疑。”
少年王五茫然的道:
“师父,什么叫刀意啊?我不懂。”
李凤岗缓缓走了几步,然后认真的道:
“这其实很好理解,你想想看,若是你的敌人披头散发,满脸是血,发疯了似的举起了刀对你冲过来,并且将你看成了杀父仇人一般,你觉得这个对手可怕吗?”
王五愕然道:
“当然可怕了!”
李凤岗的语速加快:
“那你再想想看,你出刀的时候,面对的是你仇人,并且这个人还杀了你全家,你这一刀劈过去,是不是不顾一切,疯狂刻骨?”
王五猛的一拍脑袋:
“啊?啊啊啊!我懂了!!!原来刀意就是心意,就是恨意!!.......师父您为什么不说话了啊?”
李凤岗露出了回忆之色:
“刀,也是道,是杀人之器,乃是不折不扣的凶兵。所以,用恨意来驾驭刀法其实是天作之合,练起来也是会突飞猛进,当年,俺的师父也是这么教我的,以恨意御刀,出手就狠。”
说到这里,他有些萧索的紧了紧衣服,然后找了个地方蹲了下去:
“但是,如今年纪大了,就觉得这个路子怕是走偏了,走窄了......”
“你刚刚只有一句话说得对,刀意就是心意,但是心意却不仅仅是恨意。可是,俺从十年前就开始苦苦思索,若是刀意不走恨意,那又应该是走什么路子呢?”
少年王五迷惑的道:
“师父,您说得好深奥,我听不懂。”
李凤岗吧嗒了一口旱烟,犹豫的道:
“唉,以你的天分和努力,应该在五十岁之前就会遇到这道坎的,那时候你就会明白师父现在的迷惘了。”
“俺现在的感觉,就是自己距离山巅就只有一步之遥,可是这一步却是咫尺天涯!迈得过去,那就是一代宗师,迈不过去,那就只是个武师。”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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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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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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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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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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