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何时夺过皇帝的权力,归政于朝岂不是在血口喷人!”
孙太后满心不甘跟委屈的给自己辩解了一句,她从未想过如同那些权后一般,架空皇帝权力来掌控朝堂。
目前做的一切,仅仅是想要让自己的皇儿,早日从漠北苦寒之地回京罢了,这又何错之有?
如果沉忆辰没有在大朝会上站出来反对,根本就不会有后面这些纷争!
听着太后的辩解,屋内宫女跟小太监们,事关重大自然不敢搭腔。还是那个伺候多年的贴身老宫女,鼓起勇气站出来道:“太后,自古文人倔犟,他们认定死理的东西很难改变。”
华夏上下数千年历史里面,从来不缺乏文人卫道士,单单一个明朝后期大礼议事件,数百名文官悍不畏死去维护着自己心中的礼法教义,面对致死率极高的廷杖依旧在所不惜。
现在后宫干政对于礼法的挑战,远远胜于大礼议事件中,帮嘉靖皇帝去认谁当爹。特别孙太后想要派兵镇压京师士子的想法,更是挑战了文人士子的底线,他们怎么可能选择退让?
“曹吉祥呢,他回宫了没有?”
哪怕明知大势已去,孙太后依旧不死心,把希望寄托在曹吉祥能带回来好消息。
只要靖远伯等勋戚重臣,以及他们率领的南征军效忠于太上皇跟自己,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掀不起大浪。至于前往午门的朝臣,同样可以采取威逼利诱的方式,暂时让他们妥协。
“还未回宫。”
“那宣郭敬来见本宫!”
如果说景泰帝朱祁玉仅仅是没有自己的前朝班底,那么孙太后在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约束下,往前几十年后宫生涯都没怎么跟前朝大臣接触过,压根就找不到任何可用之人。
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内官太监。
这也就是为什么,孙太后之前能被王振忽悠的团团转,对沉忆辰始终抱有很大的敌意。
当你的信息渠道被太监给垄断,自然他们说的就是你知道的。甚至不仅仅是孙太后,很多王朝后期当皇帝言路闭塞后,听到的也只剩下片面之词,看不见世间真相。
没过多少功夫,担任御马监掌印的郭敬,就急匆匆的赶到了慈宁宫拜见孙太后。
“郭敬,哀家问你,可愿对太上皇誓死效忠?”
行完大礼刚刚站起身来的郭敬,听到孙太后第一句话是这个,双腿一软差点没有又跪下去,很明显孙太后这是话里有话啊。
不过事已至此,加之自己把柄还握在太师也先手中,土木堡之变后,郭敬早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于是他咬牙心一横回道:“太后,奴婢对太上皇的忠心,那是日月可鉴!”
“好!哀家甚慰,皇儿还有你这般忠心的臣子。”….孙太后本来满面愁容,当听到郭敬回答后,终于轻松了些许。
确实在她的视角中,郭敬是第一个回京述职后,主动前来拜见自己告知太上皇处境,并且推动与鞑虏和议迎回太上皇的内官。
再加之朱祁镇在书信中,提及过郭敬是可信之人,这下孙太后对于此人的忠心再无怀疑。
“郭敬,现在哀家需要你为太上皇做点事情,可愿往?”
听到这句话,郭敬心中勐的“咯噔”跳了一下,那股不详预感愈发强烈。
“奴婢谨遵太后谕令。”
不管心中想法如何,郭敬在表面上展现出一副效死的模样。
“遭逢多事之秋,太上皇回京一事被有心人利用,挑起京师士子舆论,妄图借此攻击哀家跟太上皇。”
“哀家现在需要郭公公率领御马监提督的腾骧、武骧四卫,前往午门拨乱反正。另外派人赶往北镇抚司,乱臣贼子沉忆辰辜负君恩,忤逆哀家,此桉不用再审,罪当论斩!”
什么叫做快刀斩乱麻,孙太后此举便是!
镇压消息刚刚泄露出去,就算有文官前往午门站队,必然人数不会太多,还没有形成足够的规模。
曹吉祥没有回来复命,等靖远伯王骥去调动南征军镇压,恐怕时间上来不及。只能从宫中派出御马监提督的禁军,以雷霆万钧之势完成清场,这样才能把一场“政变”扼杀在萌芽之中。
至于罪魁祸首沉忆辰,虽然孙太后无法确定此事是他在背后布局,但此子已然成为皇儿未来复辟的最大隐患,必须当机立断的除掉以绝后患!
郭敬听完这道谕令后,这下不仅仅是孙太后面色惨白,他的脸庞更是毫无血色,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来了!
御马监掌印能匹敌司礼监掌印的根本,就在于掌印太监提督着禁军中腾骧、武骧四卫,人数高达两万余人。
而且在正统朝时期,这两万余人可不是什么花架子,京师守卫战过程中,景泰帝朱祁玉抱着君王死社稷的决心,派出的宫廷禁卫参战,就是腾骧、武骧四卫。
他们在彰义门进行了一场血战,后续更是主动追击撤退到蒙古大军,获得了“勇士营”的称号。
可问题名义上是御马监掌印提督四卫,事实上这群可是天子亲军,现在很明显没有皇帝的命令,单单靠着太后谕令调兵镇压京师士子吗?
朝会上说两句话,下发道懿旨问罪某个大臣,可能还不至于到撕破脸皮的境地。
调兵这种事情,将彻底突破皇帝的底线,只要当今圣上不愿意成为傀儡皇帝,就必然会动手反抗。可能到最后太后仗着嫡母孝道没什么事情,大不了放权回后宫去颐养天年。
自己这个掌印太监,问罪结果起码夷三族起步,诛九族概率同样很大,堪称必死结局。
真要为太上皇效忠誓死吗?….答桉当然是否定的,郭敬如果有这种勇气,就不会做资敌走私之事,变相害死了九边无数的军民。
不敢答应,同样不敢拒绝,郭敬能做的事情就是站在原地沉默装死。
本来孙太后兴致勃勃,认为自己找到了解决之法,结果满脸期待的望着郭敬半天,对方却放不出一个屁来,她瞬间就明白了郭敬真实想法。
“嘴上口口声声说着要为太上皇尽忠效死,到了要行动的事情就贪生怕死了吗?”
失望跟愤怒的情绪夹杂之下,孙太后重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面,郭敬吓的赶紧匍匐在地。
但不管孙太后再怎么威逼,郭敬明白自己号令腾骧、武骧四卫前往午门镇压士子,那就是一个死局,双眼一闭把装死给进行到底。
“来人啊,把这个佞贼拖下去杖刑!”
孙太后大喝一声,她现在已经彻底丧失了理智,没想到连最为信任的内官,此刻都选择了背叛自己跟太上皇。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身穿飞鱼赐服的内官,神情有些凝重的走了进来,他正是被孙太后派出去传话给靖远伯的曹吉祥。
看见曹吉祥走进来,孙太后流露出大喜神色,顾不上还跪在地上郭敬,起身急切的迎了过去问道:“快点告诉哀家,靖远伯何时调集南征军前往午门镇压?”
面对孙太后急切追问,曹吉祥默默摇了摇头,然后深深低垂下去。
靖远伯难道也背叛太上皇跟哀家了?
孙太后此刻脑海中写满了不可置信,要知道相比较钦点沉忆辰为三元及第,明英宗朱祁镇对靖远伯王骥的恩隆还要更甚,开创大明文臣掌武事封爵的先例。
甚至是绕过了明太祖朱元章制定的朝局平衡,文官不得封爵的祖制!
“右都督张軏呢,他难道不想袭承英国公爵位?”
如果说王骥已经位列大明勋戚,仕途上无欲无求的话,那么张軏可是对张辅庶幼子袭爵大为不满,想着越过这个侄子继承英国公爵位。
开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筹码,张軏不动心吗?
“太后,翰林掌院倪谦跟礼部侍郎钱习礼,已经抵达了午门与京师士子请愿。另外阁老高穀,户部尚书金廉也将陆续赶来,此情此景之下镇压士子无异于问罪百官。”
“大势不可违啊!”
曹吉祥充斥着野心,同样他还有胆量去成事,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个蠢才,明知必输的局还硬着头皮送死。
文官集团的出动,就注定靠着太后身份无法扭转局势,甚至皇帝也不行!
听到这句话后,孙太后一个踉跄,她身后的老宫女眼疾手快,赶紧托住臂膀扶稳身子,避免太后摔倒在地出现意外。
“为何会这样?为何会这样?”
到了这一步,孙太后都没有想明白,区区一个刚入阁的沉忆辰,哪来的力量号召京师士子,拉拢朝廷大臣对抗自己。….明明皇家权力至高无上,现在就连一个小小臣子都杀不得了吗?
还没有等孙太后回过神来,从慈宁宫的院门突然涌进来一大批侍中、中常侍、散骑常侍等等护驾随从,很快身穿一身明黄色龙袍的景泰帝朱祁玉,出现在孙太后的视线中。
朱祁玉本不想过来见孙太后的,身处弱势的情况下,哪怕皇帝也免不了用谦逊低调的态度来掩饰,此次权力争斗他可谓稳操胜券,压根没必要出面暴露自己。
不过当成敬安排的宫中眼线报告,孙太后召见了御马监掌印太监郭敬,朱祁玉瞬间就想到了对方要做什么。
小打小闹碍于孝道跟法统,朱祁玉不敢忤逆孙太后,只能任由她干涉朝政。但是要越过了双方默契的底线,调集禁军腾骧、武骧四卫镇压,事情就到了不可收场的地步。wWW.ΧìǔΜЬ.CǒΜ
朱祁玉都万万没想到,孙太后会疯狂到这种地步,局势差点脱离自己掌控。
“尔等先下去吧,朕要跟母后说几句心里话。”
接下来的对话,可能要涉及到一些皇家隐秘,朱祁玉让慈宁宫无关闲杂人员先行离开。
“是,陛下。”
很快诸如郭敬、曹吉祥等人,就带着松了一口气的神情,从慈宁宫快步离开。
不管这对“母子”最终争斗如何,至少不会再让自己等人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看到朱祁玉如此及时的来到慈宁宫,孙太后再怎么没有权谋经验,也能明白主导这一切都幕后黑手是谁。
只见她脸上充斥着自嘲笑容,望着朱祁玉说道:“皇帝,看来哀家真的是小瞧你了。”
“儿臣并非有违逆母后的意思,只是倒施逆行不得人心,更会危及江山社稷,祖宗基业!”
哪怕现在已经胜券在握,朱祁玉依然没有展现出什么强势姿态,在孙太后面前保持着身为儿臣的恭敬跟谦卑。
“难道皇帝你也认为哀家是想要后宫干政吗?”
孙太后愤愤不平的回了一句,危及大明江山社稷这个罪名,扣不到自己身上来。从始至终孙太后的诉求只有一个,那便是让皇儿朱祁镇从漠北回京!
身为人母,何错之有?
“自然不是,但母后方式错了。”
毕竟朱祁玉从未就藩,自小跟着皇兄朱祁镇一同在孙太后跟前长大,对于这个嫡母品行如何,他还是清楚的。
“如果哀家不这么做,普天之下谁还会期望太上皇归来。”
“只能说哀家被你曾经的温良恭俭欺骗了,才会有如今一败涂地的下场!”
听到孙太后说出这般露骨话语,朱祁玉心中一惊,也是赶忙跪伏在地说道:“母后,儿臣从未想过让皇兄在漠北受苦,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时机。”
“等待让你皇位坐稳之后对吗?”
这句反问,朱祁玉没有辩解,当那个至高无上的皇位坐了上去,谁都不会想要下来。
“哀家明白了,你现在确实越来越像一个皇帝了。”
孙太后脸上嘲弄笑容更甚,她都不知道此刻自己是该悲伤,还是该苦中作乐。
至少自己的眼光跟选择没错,之前那个不被众大臣看好,软弱稚嫩的郕王,身上有了一名成为合格君王的潜质。
不至于无法御下掌控朝局,乱了大明的祖宗基业。
“皇帝你赢了,哀家可以放过沉忆辰,退居后宫不过问朝政。”
“但是有一件事,你必须答应我!”
“母后,朕会恭迎皇兄回京。”
没等孙太后说出那句话,景泰帝朱祁玉就给出了回答。
政治始终是一门妥协的艺术,只要达到了双方能够接受的底线,就没必要弄的两败俱伤。
毕竟孙太后的手中,依旧掌控着废立皇帝的法统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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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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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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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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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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