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猫从岸边溜下,跳进不远处的乌篷船里,在甲板的缝隙间寻找鱼的味道。
一个女人在和男人争吵,她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跃点燃一支烟,迎着微风吸了一口。
“2022年你参加拉力赛那天我去看了。”
“你?为什么?”
徐太浪想不明白,他参加汽车拉力赛跟林跃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这家伙也喜欢赛车?单从今晚他开车的情况来看,确实有这个可能。
“其实……小花在2022年去世了。”
“去世了?怎么去世的?”
徐太浪想到她的那张脸,总觉得有几分郁闷,尽管这個女人不是他妈,但是现在认识了,朋友关系总算得上吧。
林跃一脸悲伤:“忧郁症,我有点事在单位耽搁了,她想不开,投河了。”
“怎么可能!她怎么会做这种事?”
“你没跟忧郁症病人相处过,自然不知道他们在情绪崩溃的时候有多么敏感和脆弱。”林跃抬起头来,对着天空吐出一道长长的烟龙。
“你不是说她已经被你治愈了吗?”
“是啊,治愈了,但是她在电视上看到了你。”
“我?”
“没错,在你身上看到了徐正太的影子,所以又犯病了。”
徐太浪听完这句话多少有点内疚,尽管他不认为是自己的错:“那你去拉力赛赛场……”
“我是去揍你的,可惜人太多,我没挤进去。不过呢,看到你当着记者和观众的面奚落徐正太,挺开心的。”
“……”
徐太浪不知道该说什么,当时他确实一点面子都没给亲爹留。
“后来,你带着他去兜风,我也开车跟了上去。”林跃继续说道:“你选的是一条崎岖的下山路,我选的是一条相对平坦的路,按照我的想法是在山下拦住你们,然后把小花的死讯告诉徐正太,看看他会不会内疚,顺便再揍你一顿,可惜……”
他拍着石桥的护栏说道:“火车办成了我想做却没做成的事情,不过呢,我也受到牵连,卷进了你们的车祸,之前很愤怒,一心要狠狠地揍你一顿出气,现在想想,万一这是老天爷故意给我救赎小花的一个机会呢?”
徐太浪点点头,算是明白为什么俩人一照面就兜头盖脸一通锤,还质问他拉力赛冠军就能危险驾驶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说起来这位大叔还挺痴情的。
他现在算是接受了林跃1976年出生的设定,毕竟身份证上写着,这个年代没有可能制作假的第二代身份证。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那一顿揍也不是白挨的。”
林跃没有说话,故作深沉地吸了一口烟,其实他心里早已乐开花,这说谎还可以理直气壮打人的感觉真爽啊。
其实徐正太说他是骗子,那真是一点都没错。
“对了,接下来的事还需要你配合。”
“说吧,你想我怎么做?”
林跃转过头去,小声说了一句话。
徐太浪听完脸色变了:“你在开玩笑吗?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不干,不干,不干……”
他连说三个“不干”。
林跃说道:“别忘了我才是小花的丈夫,她跟我说了很多徐正太的事,要你说……是我了解他多一点,还是你了解他多一点?”
徐太浪很想说我还是他儿子呢,不过想想张素贞跳楼后徐正太出狱的样子,再想想他现在的样子,没有反驳上面那句话。
“既然这样,好吧。”
林跃挥挥手,把烟夹在手里,往桥的另一边走去,夜色里一点火烬轻轻摇晃,留下淡淡的红。
……
三天后。
挚爱歌舞厅。
徐正太左臂勾着徐太浪,右臂勾着六一,走进歌舞厅最大的包厢。
“大哥,咱们三个人占这么大的房间,有点过了吧。”
“不过,怎么会过呢?”徐正太拍拍六一的肩膀:“呐,一会儿罗力过来谈判,总不能让他小瞧了我们,气势很重要,气势,懂不懂?”
六一不懂,但是他可以不懂装懂。
徐太浪压低声音说道:“六一,一会儿不要骂脏话,也别上来就跟人决斗。”
“什么?你大声一点,我听不见。”六一皱着眉头凑过去。
徐太浪用稍高的音量说道:“看见没有,说话声音越小,他们越要仔细倾听,咱们的气势也就上来了。”
“哦。”六一了然,冲他竖起大拇指。
接下来,徐正太又喊姑娘们出来招呼,不过呢,这里的规矩是姑娘只唱歌,不许摸。
徐太浪感觉很扫兴,六一挺上道的,选了佳依,但是没有留在包厢,明知道人家不喜欢他,还白给了50块钱让她去外面唱。
二十分钟后,罗力带着两名手下闪亮登场。
六一听到走廊里传来一声娇叱,紧接着一个瘦子捂着脸走进来,一下子火了:“敢泡我的女人?!”
罗力乐了:“你也有女人?”
六一想起徐太浪刚才说的话,往前走了两步,用比蚊子飞大不了多少的音量说了一句话。
“大点儿声。”
他又说了一句,不过声音还是很小,罗力气得一巴掌抽过去:“你他妈声带落家里了?”
徐正太一看小弟被打,噌的一声站起来,不过下一秒他就怂了,因为罗力从腰里掏出一把手枪:“我看你们谁敢动。”
仨人老老实实回到座位坐下。
这边罗力关了关衬衣的衣襟,走到旁边的沙发坐下。
“谈吧。”
徐正太故作镇定:“谈什么。”xǐυmь.℃òm
罗力说道:“是你约我来的,你说谈什么?”
“哦,对哈。”徐正太看看左右一对哼哈二将:“这个挚爱歌舞厅,一直都是我们正太帮的地盘,这里的姑娘,也都是莪徐正太罩着的。”
“你啊,少看些香港电影吧,一帮姑娘,只卖艺不卖身,呵……”
“这就是歌舞厅的特色,哎,姑娘们就是不愿意,你能怎么着?”
“不愿意你别暗示啊。”罗力在黄志强面前不敢挺直脊梁说话,但是面对正太帮三只小猫,可以说是气场全开:“穿那么性感,想干什么?钱想赚,牌坊也想立,世界上哪儿那么多好事。”
他又看看六一和徐太浪:“让我说,他们认你当大哥也是瞎。”
说完从兜里取出一副眼镜丢在桌子上:“看看,认识吗?”
徐正太仔细瞅了瞅,觉得这玩意儿没见过,也不喜欢。
罗力笑笑,准备起身离开:“歌舞厅的事……你再想想,给你一个礼拜?应该够了吧。”
然而他刚站起来,包厢门便被人从外面踹开,四五名穿着警察制服的人闯进来,最后面站着派出所的金所长。
罗力下意识去摸后腰。
“别动。”金所长用手一指:“罗力,有人告你私藏枪械。”
罗力一下子惊醒过来,站在原地不敢动弹,而且额头已经开始冒汗,因为他想到刚才如果没有保持理智,接下来等着他的十有八九就是袭警被击毙的下场。
他的三名手下也不敢动,抱着头慢慢蹲下,一副我们懂,我们知道该怎么做的惯犯举止。
六一不知道啊,才从沙发起来,跑没两步就给一名警察按倒上了手铐。
徐正太眼睁睁看着一名警察缴了罗力的械,舔舔嘴唇说道:“金所,拿枪的是罗力,跟六一没有关系,把人放了行吗?”
擒住六一的警察说道:“没关系他跑什么?”
徐正太说道:“他小时候跟他爸摆摊,被城管抓怕了,所以一看穿制服的就想跑。”
眼见没有在其他人身上搜到管制器具,金所长质问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徐正太指指电视机:“唱歌啊?”
“唱歌?”
“阿SIR,要不要来一首,铁窗泪会不会唱?”
金所长指指他:“你小子别给我嬉皮笑脸。”
徐正太陪笑道:“没有,真没有,我们真是来这儿消遣的。”
“你给老实点。”说完这句话,金所长冲下属招招手:“走。”
几个人押着罗力和罗力的三名马仔离开包厢。
六一两只眼睛转了转,赶紧跑过去把门关上,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
徐正太眉头紧锁,牙龈嘬的吱吱响。
“你们说这警谁报的?金所怎么来得那么及时?”
徐太浪说道:“我报的。”
“你报的?”俩人眼都瞪直了。
“有问题吗?”
“问题大了。”徐正太说道:“你怎么能干这种事呢?”
“我为什么不能干?他手里有枪啊。”
“阿浪,不是我说你,道上的事用道上的规矩解决,你这么一搞,事情传出去,我们正太帮以后还怎么在亭林镇立足?”
徐太浪惊呆了,别人都拔枪了,你这儿还讲道义?
徐正太说道:“本来我都要搞定罗力了,姓林的赌输了就得乖乖滚出亭林镇,现在好了,如果让我跟他说问题解决了,他要问怎么解决的,我说金所帮我解决的,这叫打赌吗?这叫作弊!”
徐太浪阴着脸转过头去,小声嘀咕一句“我妈的眼光真差”。
唉,没想到真被林跃说中了,他这个年轻爹的脑回路,确实很奇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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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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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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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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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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