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此之前,淮安军,或者说沈毅麾下的将官们,不管犯了什么错,至多也就是处死。
沈毅念旧情,不会继续追究责任。
一死了之。
要知道,先前淮安军里,也不是没有出过齐人的碟子,同样也是个千户。
柳开跪在地上,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沈毅,颤声道:“沈公,先前千户杜应…”
他因为太过恐惧,吓得几乎说不出话,只是喃喃道:“千户杜应,千户杜应…”
沈老爷面色平静,替他说完了想说的话。
“你想说,千户杜应也跟齐人私通,到最后一死了之,我没有再继续追究,是不是?”
沈毅站了起来,走到柳开面前,狠狠一脚,踹在了他的心口,恶声道:“杜应被齐人威胁,要杀他一家老小,你呢?”
沈老爷喝问道:“你家里人被齐人威胁了没有?!”
柳开张了张嘴,想撒谎,但也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被沈毅踢了一脚之后心口吃痛,还没有说话,便嘴唇发白,两只手捂着胸口,哆哆嗦嗦说不出话了。
叛国,是夷三族的罪过。
而且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他本人,自然是不得好死的,但是家里人很有可能也会被他牵连,一起落入死牢。m.χIùmЬ.CǒM
更重要的是!
这种事情,朝廷一旦知道,一定会传到户籍所在地的地方衙门,由地方衙门张贴告示,广为宣传,以儆效尤。
而叛国两个字一贴出去,不仅他的名声臭了,他们一家人的名声,在本地都会臭不可闻,乃至于连累当地的柳姓宗族,名声都会受影响。
也就是说,他的家里人哪怕没有被朝廷处死,也注定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了。
沈老爷有些厌恶的瞥了他一眼,继续骂道:“念在咱们当年一起打倭寇的旧交情,我把话给伱说明白,让你不至于做个糊涂鬼。”
“当年杜应虽然也给齐人做间谍,但一来他是因为家人受了威胁在先,二来,他并没有做什么太对不住淮安军的事情,只是将手里的千里镜,送给了齐人。”
“除此之外,便没有大恶了。”
“而你呢?”
沈毅看着他,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平息心中怒火,冷冷的说道:“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不需要多,齐人哪怕只有一个百户营的重骑冲进来,我连同薛威,一个都活不了。”
“跑都跑不掉!”
“你还以为你犯的是什么小过错?”
沈老爷冷笑道:“这里没有外人,我说句狂妄一些的话,我沈七死在这里,北伐立刻就会戛然而止!”
“再有,你现在在我面前提起杜应。”
沈老爷吐出一口浊气,开口道:“无非是让我按照成例办事,只要你的命,不毁你的名声。”
“我现在就可以回复你,这不可能。”
沈毅面无表情道:“你柳开叛国的事情,很快就会通传全军,并且传到你的家乡去。”
柳开千户浑身颤抖,他还要说话,就看到沈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
“再有,先前杜应那件事。”
沈老爷握了握拳头,有些恼火:“我现在已经后悔了。”
“没有重罚他,才会让军中,又生出你这种“一死了之”的念头!”
“既然杜应之死不能让军中将官警醒,就只能让你柳开去警醒他们了。”
说完这句话,沈毅挥了挥手。
“带下去,看管起来。”
“等将他叛国的事情通报全军之后,枭首示众。”
柳开跪在地上,不住用头磕在地上,不一会儿已经头破血流。
“沈公,末将没有害您的心思,末将只是给齐人传了一封信,末将绝不知道信里是什么…”
他涕泗横流:“当年在东南,末将还是总旗的时候,跟着您讨倭,洞头岛还有北麂岛上,末将带人替您挡下数次倭寇的进攻!”
“末将舍生忘死,亲手杀了六个倭寇!杀了六个倭寇啊!”
“那一战,末将被倭寇砍了一刀,在后背上,回来养了好几个月才好,差点就死了!”
他声如泣血。
“您还记得吗!!”
沈老爷闭上眼睛,声音也忍不住有些颤抖。
只不过是气的。
“我当然记得。”
他睁开眼睛,看向柳开,目光里的感情色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冷漠。
“是柳千户你忘了。”
说完这句话,他缓缓挥了挥手。
“带下去。”
………………
处理了柳开等人之后,沈老爷亲手重新撰写了一份淮安军的新军规军纪。
军规里,明确写上了。
凡是与齐人勾连,互通消息的,无论是出于各种原因,无论其是何种身份地位,一经发现,一律按照叛国罪处理。
夷三族!
不过,沈毅只写明了军规军纪,并没有让人互相检举。
因为归根结底,军队最主要的职能还是打仗,一切以战斗力为优先,如果让他们互相举发,说不定就会把心思用到这些歪处,影响战斗力。
毕竟,淮安军里的将官们也是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竞争,就会有人想往上爬。
尤其是淮安军这种等级分明的地方,有“上进心”的人,便更加多了。
处理了柳开的事情之后,沈毅才将精力,放在了战场上。
他之所以花了好几天时间,去处理这个事情,其实已经不仅仅是针对柳开一个人。
而是想要严肃整顿淮安军将官的风气。
因为现在,淮安军里的很多千户,都是跟柳开差不多,从抗倭军出身,甚至都是台州府或者温州府人。
处理了柳开,这些人将来别的不说,最少不敢再做这种私通北齐的事情了。
而当沈毅把目光,重新投射到战场上的时候,这一场宁阳之战,已经又打了三天时间。
此时,苏定已经按照沈毅的吩咐,领主力抵达了堽城坝。
与此同时,大量的齐人,也正在经由堽城坝北撤。
过了堽城坝,就是济南府境内了。
此时,在堽城坝的一处高地上,阔别了许久的苏定与薛威两个人,终于重新碰面。
二人简单寒暄了几句,也没有再废话,而是直接说起了正事。
苏定看向前方,开口道:“薛将军,齐人撤的太快,东路军到达堽城坝附近的时候,齐人便已经抵达,我已经让人组成阵势,去阻截这些齐人了。”
“但是具体能拦下多少,便不好说了。”
薛威也皱着眉头,低声道:“这些齐人,撤退的的确很坚决。”
“这几天时间,要不是我带人拖延他们,这会儿齐人的主力,多半已经统统撤回济南府了。”
苏定低头盘算了一番,开口道:“不过薛将军你们赶到,咱们两边合围,多的不敢说,他们想跑,也得丢胳膊掉腿,才能逃回济南府。”
两个主将简单沟通了一下,就基本确定了作战方略,等作战的事情商量完了之后,苏定犹豫了一下,看向薛威,问道:“薛将军,我听说沈公身边,捉了个齐人的奸细。”
“这人,是中军卫营的,还是先锋军的?”
薛威深呼吸了一口气,低头道:“先锋军的。”
“等这里的仗打完了,我会去跟沈公请罪。”
苏定微微叹了口气,轻声道。
“那人的事情,已经通报全军了。”
“既然是先锋军的人,那么咱们这一场仗,就要尽一切力量,打的漂亮。”
“不然,沈公就算想护着薛将军,薛将军也难免被朝廷责罚。”
薛威抬头看向齐人,握紧了拳头。
“那就…”
“尽可能多杀几个胡狗抵罪罢。”
(本章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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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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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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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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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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