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张简,也跟兄弟俩前后脚离开,张家在建康几十年时间,虽然老爷子张敬还有大部分张家人都已经离开,但是张家在建康,依旧还有很多长辈故旧,需要张简一一上门拜年。
沈家四个人,一起从赵府离开。
离开了赵家之后,沈毅让陆若溪母子俩坐马车回去,而他则是带着沈恒一起,步行前往大义坊,给大义坊的顾老头拜年去。
兄弟俩走在路上,沈恒依旧有些恍然。
沈老爷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微微一笑:“觉得今天见到的事情,跟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沈恒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兄长,然后默默点头道:“是。”
“小弟原以为,兄长跟昌平公,只是…因为书院,才有了一些学问上的往来。”
“以为张家的师兄跟兄长,也只是朋友关系…”
沈毅面色平静道:“其实与子常你想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赵师伯与咱们兄弟,的确是由书院生出来的关系,至于你看到的这些。”
沈毅默默说道:“子常,人性都是自私的。”
“你原先专心学问,我不会教你这些,但是眼见着你就要进入官场了,做兄长的,也该教你一些用得着的东西了。”
沈恒深呼吸了一口气,他抬头看着沈毅,开口道:“所以,今天大兄是刻意带我出门的。”
“嗯。”
沈老爷背着手走在前面,继续说道。
“每個人人性之中,天生就会有私性,这种私性,在进入官场之中就会表现的尤为明显,比如说咱们江都这个甘泉书院。”
“书院最早由忆庵先生创建,创建之后只三四年时间,书院就出了第一个进士。”
“这位进士进入朝堂为官,苦苦挣扎许久之后,某一天…”
沈毅看了一眼沈恒,继续说道:“某一天,突然又有一个书院出身的人中了进士,并且也进入了朝堂。”
沈老爷问道:“若子常你是这第一个进士,碰到后辈会如何反应?”
沈恒默默开口道:“人在异乡,碰到同乡的师弟,自然是很高兴的。”
沈老爷微笑道:“是啊,心里高兴,说不定就会顺手提拔提拔后辈。”
“而这位刚进入朝堂,没有任何根基的后辈,也会死心塌地的跟在前辈身后,为前辈冲锋陷阵。”
“于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进士越来越多,所谓的“甘泉派”,也就慢慢成型了。”
“所谓科场三同,也大约与此类同。”
“说的再大一些。”
“朝堂上所有的关系,不管是同乡,同年,同窗,还是同书院,亦或是师徒,亲戚,朋友,这些关系,都可以理解为一根丝线。”
“无数条丝线,编织成了一张巨网。”
“一张牢不可破的巨网。”
沈老爷默默看向沈恒,叹了口气:“你和我,包括赵师伯,都是这张巨网上的一个网结,我们各自连接着一些网结,同时也被其他人连接着。”
“这就是朝廷里纷繁复杂的所谓人脉。”
“想要在朝廷里吃得开,这些东西就要想明白,要理顺自己身上的一层层关系,懂得借力,同时也要小心,不要被人拽进万劫不复的境地。”
沈恒若有所思。
他看了一眼沈毅,小声问道:“那陛下呢?”
沈毅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陛下,是一个巨大的网结。”
“他连接着无数人,同时也被无数人连接。”
“所以有时候,他也身在其中,无能为力。”
年轻的探花郎停下脚步,他默默看向沈毅,开口道:“大家都绑在一起,岂不是要结党营私,任人唯亲?”
沈毅微微摇头:“远没有到那种程度…”
“跟咱们一边的,如果有足够的能力,可以伸手拉他一把。”
“换句话说,当机会摆在面前,那些长辈说不定也会伸手拉咱们一把。”
“充其量,也就是多了几分机会。”
沈恒看着沈毅,又问道:“那大兄,这样对吗?”
这个问题,把沈毅问住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微微摇头:“我不知道。”
“或许不对。”
沈老爷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膀,开口道:“但是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不止是在朝廷里,百行百业,恐怕都是如此。”xǐυmь.℃òm
“想要改变。”
沈毅想了想,然后继续说道:“几乎是不可能办成的事。”
“你要做这个官,就先顺应这个规则。”
“当然了,当前你刚刚入仕,主要就是借力。”
“将来有一天,你沈子常到了高处,伸不伸手拉一拉后来人,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沈恒默默点头。
“多谢大兄教导。”
“小弟都记下了。”
…………
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沈毅按照赵昌平的叮嘱,去给未来的三个上司一一拜了年。
当然了,也有很多兵部的官员到家里来,给他拜年。
伸手不打笑脸人,上门拜年的,沈毅都一一见了,但是礼物太贵重的,沈毅一律没有收。
倒不是求个清廉的名声,主要是因为工作都还没有接触到,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能干什么,自然不好去收别人的好处。
一转眼,到了洪德十一年的正月初九。
建康城里的积雪,已经化了七七八八,天气放晴。
这天上午,皇城城墙上张贴出了皇榜。
皇榜上的内容很简单,大致是说,天子子息单薄,因此要大选秀女入宫,开春之后,建康各家有适龄女子,可以推选入宫,择贤良淑秀者为妃子。
皇榜张贴的这天,沈毅正在醴泉楼翻越一本杂书,他一本书还没有看完,新任的户部员外郎张简,便晃悠悠的上了醴泉楼,一屁股坐在了沈毅对面。
此时已经接近中午,张大公子一把拉着沈毅的衣袖,开口道:“将正午了,还读什么书,与我喝酒去!”
就这样,沈毅被张简拉着进了一家酒楼,师兄弟俩坐下来之后,沈毅喝了口桌子上的茶水,才微笑着看向张简,开口道:“师兄这会儿,不是应该在赵师伯那里跟赵师伯学习户部的差事么,怎么有空出来?”
张简这个人,每一次碰到一些八卦,他就会变得格外兴奋,看现在他这个模样,多半是又有什么大八卦了。
张简喝了口水,开口道:“老师今天出门访友去了。”
喝完了这杯水之后,他才看着沈毅,嘿嘿一笑:“子恒,你听说了没有,陛下要选秀女了!”
沈老爷眨了眨眼睛,问道:“真的假的?”
“皇榜都已经贴出来了,那还有假?”
沈老爷抿了口茶水,微笑道:“那也不奇怪,本朝后宫的确空虚,选秀女充实后宫,也是常事。”
“本来这件事的确不稀奇。”
张简四下看了看,然后对着沈毅小声道:“不过这一次选秀女,宫里有消息传出来,据说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沈毅若有所思,问道:“什么意思?”
“宫里传出来消息…”
张简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说是皇后娘娘去了太后娘娘那里一趟之后,太后娘娘便授意陛下选秀女了。”
“我猜…”
张易安嘿了一声。
“恐怕是因为皇后娘娘膝下至今无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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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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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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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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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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