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是他的计划走向成功的第一步。
一省的首宪,还有一省几乎所有的高层官员,不可能凭借程廷知简单几句话,以及一些贪腐的证据,就把他们全部拉下马。
要知道,即便是吏部新补缺出去的知县,在离开建康之前,有时候都会被皇帝召见。
当然了,这种就要看皇帝的心情好不好了,如果皇帝心情不好,那多半是懒得见这些人的,只让太监拿份勉励的圣旨去念一念了事。
而重新考量一省首宪的人选,哪怕是对于朝廷来说,都是一件大事情,皇帝也不能凭借一己好恶,来决定巡抚的人选。
皇帝要跟中书省的宰相们商量,要跟吏部的堂官商量,最后才能定下来。
说白了,这是一件大事情。
皇帝在正式考虑这件事情之前,需要先见一面福这个胆大包天的福建布政使。
说起来,之前沈毅在浙江的时候,也给沈毅发来过一封信,让沈毅过年的时候,带着浙江巡抚周义山一起去建康面圣。
也就是说,今年过年,沈老爷要带着两位地方大员一起回建康了。
想到这里,沈毅看向程廷知,微笑道:“程藩台,圣上愿意见你,就说明已经在认真考量这件事了,眼下距离年关,也就只剩一個多月了,这一个多月,程藩台要好好考虑考虑,见到圣上的时候,应该怎么说。”
程廷知似乎听出了沈毅话里有话,他若有所思的抬头看向沈毅,然后微微低头:“请沈学士指教。”
“指教不敢当。”
沈毅微笑道:“只是有一些个人的想法,想要提醒藩台几句。”
程廷知面色严肃,低头道:“程某洗耳恭听。”
“不管是在哪个省,亦或是在建康,贪腐都是扳不倒朝廷大员的。”
沈老爷缓缓说道:“因为对于圣上,对于朝廷来说,一个官员只要肯做事,能做事,那么他私德有亏,或者是私下里拿了一些钱财,这都无关紧要。”
“就拿福建一省来说。”
沈毅微笑着说道:“对于圣上来说,一省的稳定是最重要的,而贪腐受贿,欺压百姓这些事情,都是不怎么起眼的小事情。”
程廷知想了想,然后看向沈毅,叹了口气:“这些道理,程某心里多多少少是知道的,但是程某只见过两次圣上,还是远远的瞧了一眼,私下里是一次都没有见过,对于圣上的脾气性格,是全然不了解的…”wWW.ΧìǔΜЬ.CǒΜ
洪德皇帝在位,到今年已经差不多十年时间了。
这十年时间里,前六年是朝廷的几位相公以及孙太后在做主,皇帝真正执政,也就是这四年时间而已。
这十年时间里,程廷知虽然去过几次建康,但是只在朝会上见过天子,而且两次时间间隔很长,他第一次见皇帝,皇帝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第二次见面是在洪德七年。
不过也就是匆匆一面,并没有任何接触。
因此他对于当今皇帝的秉性脾气,是全然不了解的。
程藩台对着沈毅微微低头道:“沈学士是天子近臣,能不能指点指点程某?”
“我正要与藩台说这些。”
沈毅前面说的话,其实都是铺垫,现在,才终于说到了正题。
沈老爷看着程藩台,缓缓说道:“程藩台见陛下,别的都不需要去想,只要记住两个字。”
“事功!”
“当今圣上,是个有远志的皇帝,心里存想的,都是朝廷的大业。”
沈毅低眉道:“程藩台想要做事情,就必须要让陛下知道,你准备做什么事情,打算怎么做,有多少把握能够做成。”
“撇开一切虚妄。”
沈老爷闷声闷气的说道:“直指事功二字。”
所谓事功,意思就是务实。
一切手段,都是为了做成事情。
事功学派,在读书人里,其实偏小众一些,因为一部分读书人觉得事功二字太过“功利”,不符合圣人之学高大上的格调。
这部分读书人,更注重修身养性,修养道德。
而这部分读书人,最了不起,也就只能做到“平日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而已。
而事实情况是,这部分读书人,往往连“一死报君王”都做不到,真国难临头了,该剃辫子,还是一样会剃辫子。
程廷知对着沈毅规规矩矩的作了个揖,低头道:“沈学士所言,程某已经全记下来了。”
他抬头看着沈毅,问道:“沈学士,再有半个月,就要进腊月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回建康,我也好提前准备。”
沈毅想了想,然后开口道:“抗倭军抓到的那些倭寇俘虏,已经杀了十几天了,再有个五六天,应该就能杀干净,到时候我应该会带着抗倭军返回温州乐清,再从乐清取道建康。”
现在抗倭军的将士们,大多都是台州府或者是温州府人,沈毅自己过年都要回建康陪伴家人,没有道理把这三千抗倭军丢在福州过年。
程廷知低头想了想,然后开口道:“程某这几天就跟巡抚衙门告假,到时候与沈学士一起回建康。”
他本来就是建康附近的所谓“京畿”人士,过年回去,倒也合情合理。
沈毅笑着问道:“藩台可有家人儿女在福州,我给你们多安排两辆马车。”
程廷知微微摇头。
“程某是孤身一人,在福建做官…”
好家伙。
沈毅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
难怪这些福建的官员,不买这位程藩台的帐呢,原来是孤身一人在福建做“裸官”,这样,的确会让同僚心生畏惧,或者是敬而远之的心态。
毕竟这种官无所顾虑,谁也不知道他们能干出什么事情出来。
而沈毅这种,甚至都不算裸官。
他如果是在地方上做官,有固定官署,他是一定会把夫人还有孩子带在身边的。
只是他在东南诸省四处奔波,实在是不方便带家人在身边,而且这个时代的沿海,可没有另一个世界那么繁荣,相比较来说,妻小留在建康,日子肯定是要好过一些的。
与程廷知说了会话之后,沈毅便拱手告辞,然后对程廷知道:“程藩台,等我离开福州的时候,再派人知会你。”
说到这里,沈毅顿了顿,然后笑道:“这一次进建康面圣,明年藩台要么成为福建首宪,要么就是调任他省,这样算起来,藩台真是无论如何都不吃亏,在下心里真是佩服得紧。”
程廷知跟福建官场不对付,如果能离开福建,对于他来说,自然也算是一件好事。
哪怕是那种降半级外调,他心里肯定也是高兴的。
“都是托沈学士照顾。”
程廷知对着沈毅拱手道:“今后,沈学士有什么吩咐,只要一纸书信,不管程某在哪里,一定尽心竭力。”
这话有点官场结盟的味道。
不过在沈毅眼里,这个福建布政使有点疯批,做盟友的话,太不稳当了。
所以…沈毅没有接这个话,而是笑了笑:“明年藩台要是执掌了福建,替朝廷办好市舶司,沈某心里就非常高兴了。”
“真要是如此…”
程廷知对着沈毅笑了笑:“程某明年,就把家里人,都带到福州来。”
这句视死如归的话,让沈毅心里为之一沉。
他默默叹了口气,然后缓缓说道:“藩台只要能替朝廷办好差事,朝廷…”
“一定能保藩台一家老小安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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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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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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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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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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