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群士卒在一名番将的带领之下,不等掌印太监王诚的下令,直接就冲向高台把装有饷银的箱子给团团围住。他们本来就是曹吉祥豢养的家丁私兵,平日里给王诚面子才当他是个掌印太监。
不给他面子,就是一个没卵子的阉人!
就算事情闹得再大,终究还有曹吉祥在宫中兜底,银子要是按照“公平”方式发放出去,想要从别人手中再拿回来可不容易。
“你们这是干什么,造反吗?”
王诚看到番将悍卒冲上高台,做出一副想要抢夺军饷的架势,立马大声怒斥了一句。
只不过在这种局势之下,谁还会听王诚说些什么,饷银在自己手中就是自己的,至于后续引发的各方问题,天塌下来自有高层去顶,哪压的到他们大头兵身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群蛮夷拿的是我们血汗银!”
站在台下的林同知,看到番将悍卒一副打算独吞饷银的架势,当即怒目圆睁的号召起自己部将。
这里是腾骧四卫的演武场,这里是大明的京师,身为天子亲军怎能被一群番将鞑卒给踩在头上。况且军中是一个讲究强者为尊的地方,今日饷银要是被人拿走,那么来日就连三成饷银都拿不到手。
与此同时,汉人这边军衔最高的卫指挥使贺飞,把目光望向了站在高台的王诚。直到对方朝他轻轻点了点头之后,这才站了出来附和道:“林同知说的没错,朝中饷银发放皆有定数,身为大明将士就得遵守军规律令,番将是把自己当做山上的土匪,想抢就抢吗?”
“本指挥今日把话放在这里,谁敢动箱子里面的饷银,就斩断谁的爪子!”
说罢,贺指挥使直接拔出了腰间的钢刀,气势显得威严无比。
他的这番说辞作派,也是直接点燃了汉人将士的怒火,纷纷抄起家伙朝着番将那边怒骂道:“小崽子们,别以为有曹吉祥当靠山就可以无法无天,这里是大明,不是你们那穷山恶水的漠北。”
“有本事就开箱拿银子,老子今天不抢回来跟你姓!”
“蛮夷就是蛮夷,大明京师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番将悍卒本就是曹吉祥在边关挑选的凶狠人士,他们哪会在乎汉人将士的威胁。
你们这群南蛮叫嚣不准开箱拿银子,那老子偏当着你的面去做,又能怎样?
只见一名蒙古士兵嚣张无比的走到银箱面前,拔出腰间弯刀直接一刀噼开上面铜锁,然后用力一脚踢翻整个木箱,里面白花花的银锭就顺势滚落一地,显得是异常耀眼。
“今日这饷银老子拿定了,你们这群懦夫除了眼睁睁的看着,谁敢上来一战!”
张狂的举动,挑衅的话语,毫无疑问起到了火上浇油的作用。
汉人将士这边小半年的扣饷,本就让心中的委屈跟怒火隐忍到了极致,这下再也按捺不住爆发了出来,纷纷抄起家伙冲了过去。
“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老子怕个卵,把饷银抢回来!”
“兄弟们杀过去,让鞑虏见识到我们的厉害!”
“今日就好好给鞑虏放放血,让他们明白谁才是真正的勇士!”
原本属于同一阵营的兵马,现在却出现了同室操戈的场景,王诚见到这幕一边往后退去,一边大声呼喊着:“尔等赶紧停手,营中私斗乃是死罪,还想不想活了!”
王诚的话语,在漫天的喊杀声中,就如同蚊子一般细不可闻。亦或者说哪怕双方将士就是有人听清楚了,这种场景之下也不可能停手。
自从曹吉祥担任御马监掌印太监之后,这么多年下来双方早已积怨颇深,饷银事件无非就是激发催化的导火索罢了,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和解平息的可能。
至于什么“同室操戈”,那就更为可笑,双方人马从始至终就没有真正融合过,视对方为自己的战友袍泽,可以在战场上亮出后背那种。
不算袍泽,哪来同室?
就在一场血战即将要无法避免的时候,“冬冬冬”的战鼓声音响彻天际,直接压制住了校场内的喊杀声。
然后便是“轰隆隆”马蹄践踏声回响,漫天的尘土遮盖了天空,无数身穿甲胃的大明骑兵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直至把整个校场给团团围住。
什么情况?
本来要打成一片的腾骧四卫两派兵马,见到这种场面脸上写满了诧异,下意识停手脱离了接触,然后用着紧张目光望着莫名出现的大明骑兵部队。
特别是番将悍卒那边,很多人脸上已经流露出惊恐神色,他们开始怀疑这一切会不会是一个陷阱,有人布了个局打算把军中异族兵马全部借机清除!m.xiumb.com
随着马蹄践踏起的校场尘埃慢慢散去,一群人的身影在众多士卒的护卫之下踱步朝着高台方向走去,为首者那张年轻的脸庞以及标志性的绯袍,身份几乎是呼之欲出。
“咱家见过沉元辅!”
没有丝毫犹豫,王诚见到沉忆辰现身的那一刻起,就快步走到他的身边行礼。
御马监掌印太监王诚的举动,让在场腾骧四卫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紧接着便是山呼海啸一般的抱拳行礼声。
“卑职见过沉元辅!”
不管是汉人将领,还是曹吉祥豢养的番将悍卒,沉忆辰在军中的威望已经足以跨越阵营之分,没有人敢对他无礼。更别说在场还有着数不清的全副武装骑兵部队,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京营中的三千营调过来了。
确实也如同在场众人猜测的那样,沉忆辰身后跟着的便是中军都督朱仪,三千营兵马到场就是为了弹压这场骚乱。
但在来者这一群绯袍大员中,可不仅仅有朱仪,还有神机营统帅李达,恭顺侯吴瑾,以及京卫指挥使王政。
可以说京师里面排的上号的兵马中,除了曹门四虎统帅的五军营外,各营主官齐聚于此,就是为了给腾骧四卫的番将悍卒足够的压迫感,让他们明白营乱的下场是什么!
不过从这山呼海啸的恭迎声来看,局势远比沉忆辰预想的最坏结果要好,同时他也低估了自己在军中的威望跟影响力。哪怕没有这么多兵马过来弹压,仅仅只需要沉忆辰这三字出来,曹吉祥没到场的话就无人敢动!
对于在场腾骧四卫将士的恭迎,沉忆辰板着脸走上校场的高台,用着居高临下的姿态目光横扫一边,然后才冷冷开口道:“真实让本阁部大开眼界,堂堂天子亲军居然玩起了同室操戈,还有没有把天子跟大明朝廷放在眼中!”
沉忆辰一声呵斥下去,身上气势全面迸发可谓是宛如实质,瞬间压的在场腾骧四卫士卒有些喘不过气来,几乎所有人都把头给低下,不敢直视他的眼神。
望着众人噤若寒蝉的模样,沉忆辰转头看向了王诚,朝他询问道:“王公公,边关前线战事吃紧,用了一部分宝钞替代饷银。但本阁部却听说,宝钞发放比例高达七成,明明财部下拨的仅有三成,其他饷银到哪里去了?”
财部下拨的仅有三成?
听到沉忆辰这句话,在场的腾骧四卫将士可谓是一片哗然,本来被沉忆辰威仪给压制住的怒火,又有着复燃的趋势。到底中间这巨大的差额被谁给吞了,御马监的高层还是传说中曹吉祥抽调!
“这个……这个……”
寒冷冬日王诚额头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他吞吞吐吐的仅说个开头,始终没有把真正原因给说出来。
“王公公,沉元辅与本都督恰巧在观摩三千营演练,得知腾骧四卫校场骚乱消息立马就赶了过来。相信你也知道军中动乱乃重罪,陛下到时候要追责下来后果严重,还是趁早说出原因,说不定元辅还能在陛下面前说说情。”
朱仪语气平澹的在一旁劝说着,他今日跟随沉忆辰一起前来,除了统帅三千营的兵马外,很多时担当着一个唱红脸的角色,把这出好戏给推进下去。
否者仅有沉忆辰单独唱白脸,威逼利诱的效果就没那么好了。
听到朱仪这番话,王诚立马就顺坡下驴的回道:“朱都督,腾骧四卫的饷银财部确实仅掺杂了三成宝钞,可中间差额并非是咱家或者御马监贪墨,而是内相曹公公抽调了一部分军饷,咱家没办法不得不用宝钞给顶上。”
如果说之前军饷差额的消息,仅仅让在场腾骧四卫将士们哗然,那么曹吉祥抽调军饷的消息一出,简直如同现场投放了一颗重磅炸弹,众将士满腔怒火再也压制不下去。
“老子就知道没有空穴来风,曹吉祥拿了吾等的卖命钱!”
“五军营被曹门四虎跟番将把控,还抽调这么多银子填进去,难道曹吉祥是想要做第二个王振吗?”
“卑职家中妻儿老小嗷嗷待哺,就等着这份饷银养家,还请沉元辅主持公道!”
“没错,求沉元辅主持公道!”
混乱的怒骂跟不平声,逐渐统一成为向沉忆辰请命。王诚见到这场下众望所归的期盼,哪怕明知道这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依旧心中浮现出了一种隐忧。
沉忆辰的威望太高了,如果今日讨饷成功收买人心,那么将没人会记得自己的功劳,腾骧四卫恐怕会唯他马首是瞻。
虽然从跟沉忆辰合作的那一刻起,王诚就明白自己不可能再拥有王振或者曹吉祥的权势,但人在权势跟野心这条道路上,始终充斥着一种不满足。
如果有机会清除曹吉祥在腾骧四卫的势力,谁不想取而代之呢?
“那为何腾骧四卫中蒙古将士能拿全饷?”
借助全场将士的愤怒,沉忆辰趁势向王诚问出第二个关键点,他要让腾骧四卫的将士们明白,自己真正的敌人是谁。
“他们的饷银……是内相监督发放的。”
听到这话,在场一种绯袍大员脸上表情很玩味,很多人都知道曹吉祥当年边关监军,养了一批番将悍卒在军中充当自己的私兵。
只不过这种事情并非个例,边疆将领或多或少都做过类似的事情,相当于法不责众。但是把手伸向京营或者天子亲军,毫无疑问属于过界的行为,甚至触犯到了谋逆的苗头。
以往曹吉祥位高权重,加之有皇帝作为倚靠,没有足够的证据谁都不敢妄言。现在王诚身为御马监掌印太监,把这件事情给捅了出来,那想要平息下去恐怕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腾骧四卫到底是天子亲军,还是曹吉祥的私兵,御马监的饷银需要他来发放吗?”
沉忆辰当即一副满腔怒火的表情,朝着身旁的王诚质问一句。
这种问题王诚自然是无法回答,只能把头低着沉默不语。
当然,沉忆辰也没想着王诚来给曹吉祥定罪,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而已。
只见沉忆辰在质问完这句话之后,就立马转过身去,把目光望向了站在另外一侧的番将悍卒,威势无比喝道:“尔等乃我大明的将士,乃是天子的亲军,却抢夺同袍饷银以至兵戎相见,难道忘记自己效忠于谁了吗?”
这番杀人诛心的话语质问出来,再加上围成一圈虎视眈眈的三千营骑兵,在场番将悍卒内心里面一股恐惧油然而生。一旦被扣上私兵叛军的帽子,那么今日校场就是自己的埋骨地。
“回禀沉元辅,吾等虽身为番将,但却食大明之禄,誓为天子效死!”
不敢有丝毫的迟疑,番将中官衔最高的卫指挥使,朝着沉忆辰下跪表明对大明跟天子的忠诚。
“吾等誓为大明跟天子效死!”
紧接着他身后上百人的番将中低层将领,以及跟随的上万边关汉蒙两族悍卒,全部齐刷刷的跪了下去表明立场。
沉忆辰很多年前就已经废除了军中的跪拜礼,任何将士有下跪的动作,他不仅会阻止还会当面呵斥。可是这一次,他高高在上俯视众人,没有丝毫的劝阻动作。
番将异族并非不可用,前提是他们的明白自己效忠对象是谁,大明永不能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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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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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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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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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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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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