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亨目前想要权倾朝野,命门就在于曹吉祥身上,哪怕一时低头维持住双方的盟友关系,只要能把沈忆宸给斗倒之后,失去的都能再夺回来!
“你要本公向一个阉人低头让利?”
听到赵晋的建议,本来按捺住脾气的石亨一下上头了。
自己贵为大明国公,堂堂七尺男儿,向一个连卵子都没有的阉人去低头,以后世人会如何看待?
“放你娘的屁,老子宁愿举兵战死,也不愿意看着公爷向一個阉人卑躬屈膝!”
族亲石冲人如其名,直接冲动的朝着赵晋开口狂喷起来,要知道在他们这些石氏后辈的眼中,忠国公石亨乃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是他们的偶像跟精神目标。
要是石亨向阉人低头,恐怕很多人会信念崩塌。
之前的内部议论,赵晋面对石氏族亲的义愤填膺选择退让,但这一次他知道石亨其实已经来到了悬崖边上,走错一步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救命之恩当以死相报,赵晋郑重无比的望着石亨说道:“公爷,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向曹吉祥低头让利,必身败名裂被朝廷定义为乱臣。”
“忠言逆耳,公爷还请三思!”
说罢,赵晋朝着石亨缓缓跪下,这条命是当初公爷从鞑虏手中救回来的,大不了今日就还给他。
赵晋的毅然决然,让本来有些上头的石亨瞬间冷静了下来。能从战场上的尸山血海中杀出来,并且敏锐的抓住政局变革时机上位成为大明国公,石亨其实并不是一个单纯的莽夫。
无非就是这些年的权势,让他逐渐迷失了本心跟理智,才会做出很多蛮横的蠢事。
确实如同赵晋说的那样,如果与曹吉祥反目成仇,没有了宫中情报跟兵马的支持,那自己就等同于虎落平阳,京营跟宣大边军是不足以跟沈忆宸的势力对抗。
很多时候人在屋檐下,该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不然以后连下跪的机会都不给。
“赵先生大才,本公在此谢过了!”
想明白了这些之后,石亨站起身抱拳朝着赵晋深深鞠了一躬。
这一步放在大厅内石氏族亲的部将眼中,就感到有些无法理解,其中比较莽撞的石彪、石冲等人情急之下,本能的想要出言反驳。
结果相对比较沉稳的族弟石永兴,伸手拦在了他们两个人的胸前,然后默默的摇了摇头。
石永兴算是石氏族亲里面的智将,并且辈分较高有着一定的权威性。他伸手阻拦哪怕石彪、石冲两人再怎么不满,此刻也只能憋在心里面忍着。
只是他们两人依旧想不明白,为何自己石氏一族明明兵强马壮,还掌控着京营跟宣大边军是朝中势力最为强大的一方,却偏偏得畏首畏尾,如今更是得向阉人低头让利当孙子?
他们两人想不明白,石亨却想明白了,这就是沈忆宸口中的“势”。
哪怕兵强马壮,大势却不在自己这一方,起兵必败无疑。
此时的沈忆宸站在文渊阁的阁楼上面,手扶栏杆望着紫禁城的银装素裹,轻声朝着身旁的商辂说道:“还有几日就过年了,景泰一朝终究过去,迎来了明良元年。”
说出这句话,沈忆宸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跟景泰帝朱祁钰相处的点点滴滴,大行皇帝的梓宫如今还停留在仁智殿内,匆忙赶造的寿陵还未彻底完工,属于他时代最后的一缕象征,就只剩下几日了。
“是啊,谁能想到短短几年,便历经了三朝。”
商辂此刻也是语气感慨,他跟沈忆宸同年为官,初入仕途那时候还是正统朝,很快就要踏入明良朝。
“对了向北,先帝遗孀汪皇后已经领着两女迁往了沂王府,不过离开时候拿走了一些皇后的专属礼器跟凤冠霞帔,礼部方面上疏说有逾矩嫌疑,此事该如何处理?”
“三载后位,不堪消受数件礼器乎,由她吧。”
沈忆宸平静的回了一句,没想到历史上本应该是明英宗追讨的玉玲珑,变成了由礼部去追讨皇后礼器,不得不说有些唏嘘。
汪皇后确实做了很多蠢事,连出嫁从夫这条最基本的原则都没有做到。但终究还是性格使然,她对于景泰帝朱祁钰本身并无什么恨意,拿走皇后礼器跟凤冠霞帔,恐怕也是为了怀念当初的那一段夫妻岁月吧。
“说的也是,毕竟汪皇后也曾母仪天下过。”
商辂默默点了点头,他之所以告知沈忆宸这件事情,是知道先帝临终前把汪皇后跟两个女儿托付照看,防止礼部那帮人墨守陈规胡乱搞事。
“向北,几日过后的正旦朝会,杭太后会领着新君接受百官朝拜,你有没有想过趁机觐见消除双方的隔阂?”
论起性格刚直的汪皇后,以及软弱温和的钱皇后,沈忆宸为官这些年唯一没有接触过的,便是这位母凭子贵让景泰帝火速加封的杭太后。
毕竟当年谁也想不到,历史会走向这般,一个默默无闻的贵妃笑到了最后。
相比较跟皇帝打交道,这种深居简出的后宫女子,受限于礼法沈忆宸想见一面都难。除非是对方自己有临朝称制的想法,主动接见外朝官员,才能顺理成章的进入宫中觐见。
偏偏杭太后不知是没有能力,还是真没有想法,新君即位这小半年来始终恪守后宫不得干政的禁条,导致沈忆宸根本就没有与她面对面接触的机会。
甚至沈忆宸主动提出觐见太后,都被杭氏以礼法不合为由拒绝了,双方除了景泰帝朱祁钰灵前那几句简单对话后,就再无任何交集。
其实沈忆宸心中很清楚,杭太后是在刻意避着自己,连带着影响到皇帝回避自己。究其根本原因,是当年南宫奉命诛杀太上皇朱祁镇,与钱皇后跟汪皇后两人打了个照面,导致后宫中“乱臣贼子”的印象深入骨髓。
想到这些,沈忆宸面露苦笑道:“我又何尝不向觐见杭太后消除隔阂,可没有这个机会呀。”
“太后怕你。”
没有外人存在,商辂直言不讳的说出了问题核心。
“嗯,再加上内官中有曹吉祥渲染,杭太后眼中恐怕我跟乱臣贼子无异。”
沈忆宸脸上流露出一抹苦笑,原本以为古代礼法仅是对于女性的桎梏,结果自己同样深受其害。不过沈忆宸也愈发理解,为何封建王朝太监口碑如此之差,却始终能得到皇帝的信任。
原因就在于近水楼台先得月,一辈子困在这个紫禁城里面,天然会更相信倚仗身边人。
“向北,最近这段时间你提曹吉祥的次数可不少,他真的有这般野心跟能力吗?”
说实话,商辂之前对于曹吉祥的印象并不深,毕竟御马监掌印前面还有着内官监跟司礼监掌印,想要成为权阉轮也轮不到曹吉祥。
可这几年来风云际变,随着金英、成敬告老还乡,兴安倒台,王诚无能,让曹吉祥异军突起成为了司礼监掌印太监。不过哪怕如此,商辂还是觉得沈忆宸对他过分看重,一个太监还真能凌驾于皇帝之上吗?
“能力有没有我不知道,野心绝对有。”
沈忆宸肯定的回了一句,曹吉祥不惜与石亨翻脸,都硬要把手伸进京营兵权,确实野心滔天。
“那按照这个趋势下去,有曹吉祥从中作梗,你与杭太后的关系永远无法修复。”
“其实太后没有临朝称制,关系差点就差点,但问题是皇帝整日耳濡目染,现在还有影响还不明显,日后亲政又该如何自处?”
说到这里商辂满脸的担忧,幼帝是最容易被人塑造跟影响的,沈忆宸身为外朝官员这方面的劣势太大了。
听着商辂的话语,沈忆宸却哈哈大笑起来:“陛下过完年也不过才满三岁,现在就考虑亲政后的事情,弘载你这是在杞人忧天按。”
“天有什么好忧的,我忧的是你。”
商辂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明明隐患颇深沈忆宸却不以为意。
“船到桥头自然直,十几年的岁月很漫长,活在当下就好。”
沈忆宸淡淡一笑,自己从入仕到现在不过七八年,发生了多少翻天覆地的变化。皇帝亲政后的朝野会如何,现在谁也想象不到。
“罢了,你的运筹帷幄水平天下仅有,与其替你担忧还不如担忧下于少保的独子,他已经被忠国公石亨调往边关,看样子是凶多吉少。”
利用于谦的正直去弹劾石亨,是沈忆宸跟商辂两人商议过的事情,那时候沈忆宸之所以会犹豫,就是清楚石亨的为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必然会从其他方面报复回来。
事实证明,于谦的独子于冕,成为了报复对象。
“向北,有办法阻止吗?”
面对商辂的询问,沈忆宸默默摇了摇头道:“于少保乃兵部尚书,要是有办法阻止的话,还需要吾等在这里考量吗?”
“于少保用抗令不遵去弹劾石亨,他就必然会以身作则,不会徇私枉法阻止五军都督府的内部调令,于冕此番前往边疆确实凶多吉少。”
“可这是于少保的独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就绝嗣了。”
商辂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忍跟愧疚,是他促使沈忆宸下定了“善不为官”的决心,后果跟报复却由于谦来承担。
并且绝嗣这种后果,对于谦而言着实有些太过于残忍!
其实不止是商辂不忍,沈忆宸同样心中有着挥之不去的愧疚,他思索了一番后开口道:“定襄伯郭登驻守大同多年官至总兵,虽然调任漠南蒙古镇守大同府被石亨掌控,想必还是有着不少影响力。”
“大同夜不收能力出众,曾潜入过鞑虏主营差点带回太上皇,可以托付定襄伯秘密安排一队夜不收护于冕周全,至少保住他的性命。”
沈忆宸目前能做到事情,就是想方设法保住于冕性命,不至于让于谦遭受丧子之痛。但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更别说这还是石亨刻意为之,没有谁可以保证百分之百的安全。
“尽人事,听天命。”
商辂同样默默回了一句,便不再多言。
另外一边的司礼监衙门内,曹吉祥正悠闲的坐在太师椅上面,笑眯眯的望着眼前石亨道:“咱家本想去公府上拜访,没想到忠国公贵客盈门。”琇書蛧
相比较上一次曹吉祥面见石亨,至少还站起身虚伪说出什么有失远迎的话语,这一次干脆动都懒得动弹一下,架子可谓是端到了极致。
看到曹吉祥这个动作,石亨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自从京师守卫战大杀四方以来,各方莫不是在自己面前逢迎讨好,何曾受过这般被轻视羞辱的恶气。
特别轻视自己的,还是一个没卵子的阉人!
想到这些,石亨就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脑海中生出一股彻底与对方撕破脸皮的冲动。
不过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了愤怒,石亨板着脸回道:“曹公公客气,本公是过来有要事商议。”
不称呼曹吉祥为“内相”,仅称呼他为曹公公,可能就是石亨现在能维系的最后骄傲了。
看到石亨一张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曹吉祥内心中有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满足感,朝野内外人人惧怕的忠国公,如今却在自己面前摧眉折腰,这便是权势带来的景象!
当然,曹吉祥不会过分羞辱石亨,见好就收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下马威给到位了他就立马站起身来,面带笑容了迎了上去道:“真是无巧不成书,咱家正好也有要是与公爷商议,”
看着曹吉祥这满脸虚伪的笑容,石亨内心里面只感到一阵厌恶,没好气的说道:“曹公公想要商议的事情,该不会是令侄调任五军营中的后军都督同知一职吧。”
兵权就等同于石亨的禁脔,如今却不得不向曹吉祥妥协,等到把沈忆宸除掉之后,自己定当要手刃此等阉人!
“当然不是,忠国公你想到哪里去了。”
曹吉祥连忙摆了摆手,然后面带神秘的回道:“咱家想要与公爷商议的事情,是如何对付沈忆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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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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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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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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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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