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此刻整个蒙军营地一片混乱,他们压根组织不了有效的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忆宸逃脱。偶尔有两个不怕死的想要拦路,均被武锐等人给一刀斩杀。
很快沈忆宸就来到了明军大部队的位置,第一眼便看到朱仪正在全力指挥明军将士进攻。紧接着又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成国公朱勇居然也在阵营之中。
“公爷!”
沈忆宸朝着朱勇拱手行礼,心中情绪瞬间五味杂陈。
他没有想到成国公朱勇在被剥夺爵位之后,还能以老将的身份领军作战,而不是一蹶不振的颓废下去。琇書網
更没有想到,今天他能出现在这里率兵营救自己!
“还好吗?”
成国公朱勇朝着沈忆宸反问了一句,他本就不是那种会表达自己情感的人,过多的关切话语也说不出来,只能用这种最为简单词汇来询问。
“晚辈无恙,谢公爷相救。”
“不用客气,我们本就是……”
朱勇下意识想要说出“父子”两字,可话到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毕竟曾经的隔阂很难在短短的时日内修补。
甚至这一辈子,都存在着一道裂痕。
“武锐,找到太上皇了吗?”
成国公朱勇随即朝着武锐问了一句,这一次夜袭蒙军大营除了营救沈忆宸外,遵循皇太后的懿旨迎上皇回京,同样是重中之重。
“回禀公爷,末将找……”
“公爷,太上皇已经被也先转移到了别处,不在蒙军大营之中。”
还没等武锐说出实情,沈忆宸就插话打断了对方。
很多事情能做,但却不能公然说出来,否则就收不了场。
以成国公朱勇多年的官宦沉浮,不可能察觉不出眼前两人回话的异样。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沈忆宸会如此胆大包天,阻止太上皇回京。
就在朱勇思索其中缘由的时候,身旁的副将薛绶,就直愣愣的问了出来。
“少司马,明明前几日和议副使杨都督回京之时,还言之凿凿的说也先想要释放上皇,为何会突然转移到了别处?”
和议使团中的副使杨善,早在几日之前就离开了明军大营回京,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知了朝廷。并且还着重强调太师也先的诚意,只要大明缴纳赎金恢复边境贸易,便能把太上皇朱祁镇安然无恙的送回京师。
沈忆宸的话语,很明显跟杨善的回报讯息有些对不上。
“朝廷不愿意大开京师城门,太师也先恼羞成怒拒绝和议,于是把上皇押送回了关外,准备日后再来要挟,连带本官都被扣留在敌营中。”
睁眼说着瞎话,可沈忆宸的神情却“真诚”无比,这些年的官场磨练,早就习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那一套,真君子是无法立足于朝堂的。
只不过沈忆宸可以保持神情如常,武锐脸上紧张的模样,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境。
就在薛绶准备继续询问的时候,一名外围骑兵冲了过来汇报道:“朱将军,鞑虏已经抽调兵马回援,还请早做决断!”
听到蒙古回援大军即将要来袭,此刻众人不可能再把关注点,放在朱祁镇的身上。
只见朱仪站了出来,当机立断下令道:“收拢兵马,从鞑虏大营左翼撤退,避免与敌军鏖战!”
朱仪掌控的这一万骑兵,可谓是大明京师唯一一支“机动部队”,某种意义起到了战略作用。他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跟蒙古骑兵进行硬拼,只能避其锋芒保存自己的实力。
土木堡的惨败,如果说甲胄兵器等装备,依靠着明朝强大的底蕴能短时间内从各大武备库给补齐。那么战马的巨大损失,就非一朝一夕能恢复,可能这才是大明转攻为守的真正原因。
朝着部属下达完命令后,朱仪意味深长的看了沈忆宸一眼,很明显他已经猜测到关于太上皇的解释是在说谎。
随着撤退到命令传达,转瞬之间分散到各处袭营的兵马就完成了集结,从这点也能看出来这支大明铁骑的精锐程度。毕竟他们早年间就跟随着成国公南征北战,后续又经历了鹞儿岭、土木堡、怀来城一系列恶战。
能活到今日的,无一不是百战精兵!
浩浩荡荡明军袭营兵马,在阿剌知院两万蒙古骑兵到来之前,就从营地左翼突围了出去。
望着营地的熊熊大火,望着满地蒙古儿郎的尸首,阿剌知院可谓是怒发冲冠。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占据着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还能被南蛮子给扳回一城!
“儿郎们,给我追上袭营的南蛮子,用他们的鲜血来祭奠战死的部族勇士!”
阿剌知院一声怒吼,他已经被愤怒给冲昏了头脑,只想着追上明军报仇雪恨。
“杀光蛮子!”
身后的蒙古将士们同样是怒火中烧,这要是被袭营的明军跑了,简直就是战士的耻辱!
轰隆的马蹄声响彻天际,伴随着被火光染红的天空,两支骑兵部队在京师外围展开了一场追逐战。
“朱将军,鞑虏回援兵马好像追上来了,我们该如何应对?”
听着身后传来的轰隆隆响声,薛绶朝着领军的朱仪问了一句。
“薛将军,能预估鞑虏追击的人数吗?”
面对朱仪的询问,薛绶勒马回头,借助着蒙军营地的火光仔细查看了几眼。
然后摇了摇头道:“夜色太深,无法预估出鞑虏追击人数,不过从马蹄声响上判断,兵马数量在我军之上!”
长久边塞作战的骑兵将领,基本上能从马蹄声跟大地颤动程度,大致判断出敌军的兵马人数。薛绶估计追击的敌军数量,绝对不会低于万人,甚至有倍数之多。
“朱将军,追击鞑虏应该就是也先中军的兵马,袭营过后我军马力不如他们,这样跑下去一定会被追上。”
另外一边的武锐开口提醒了一句。
袭营的大明骑兵为了绕开正面战场,战马已经耗费了很多马力,再加上突袭蒙军大营的鏖战,此刻战马的耐力已经达到了极限。
如果鞑虏这样穷追不舍下去,首先跑不动的一定是大明骑兵。
听着薛绶跟武锐这两位骑兵老将的提醒,朱仪把目光看向了成国公朱勇,希望在这种关键时刻,能得到来自于父亲的建议。
可是成国公朱勇面对朱仪求助的目光,仅仅互相对视着不发一言,把决定权交到了儿子的手中。
“传令下去,整顿兵马迎战。”
“狭路相逢勇者胜,大明虎贲以一当十,鞑虏何足言惧?”
没有过多的迟疑,朱仪就下达了迎战的命令。
与其等马力耗尽被鞑虏给追上,丧失反抗的能力,还不如趁着能发动冲锋的时刻,与蒙古骑兵决一胜负!
“迎敌,迎敌!”
各路中低层军官大声疾呼着,把作战的指令传达给每一位明军战士。
很快这支骑兵部队便调转了方向,将士们默默抽出放置在马背上的战刀,整個过程中几乎没有任何人发出多余的响声,把战争机器这四个字给贯彻的淋漓尽致。
炙热的火光夹带着冰冷的月光,照射在大明铁骑的战甲跟刀刃上,映衬出一副充满着战争美学的壮阔画面。
“向北,跟在我的身后。”
死一般沉寂之中,成国公朱勇却策马来到了沈忆宸的身前,没有转身默默的说出这句话。
相比较精心培养的嫡长子朱仪,弓马骑射样样顶尖,沈忆宸从小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这种以命相博的纯骑兵战场中,必然不是蒙古铁骑的对手。
这么多年来,成国公朱勇从来都没有站在过沈忆宸身前一次。而这一次,他想以一名父亲的身份,来为自己的儿子遮风挡雨。
“公爷,晚辈没那么孱弱,谢过好意。”
沈忆宸习惯性的拒绝了一句,他出镇福建这两年,跟随着将士们一同吃住训练。虽然马术什么的跟真正骑兵还有不小差距,但绝对不是当初文弱书生,不需要躲在成国公朱勇的身后。
“战场不是儿戏,毋需多言,至少我要带你活着回去见你娘。”
没有了“本公”的称呼,没有了绝对强势的大道理,朱勇意外的用了沈氏的名义。
放在以前,沈忆宸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样的话语会从堂堂成国公嘴中说出来。他可是从未把母亲视为自己的妻子,甚至就连平等人格的“人”都算不上,仅仅是个奴婢下人罢了,亦或者说跟家具没什么区别。
客观而言,这不是成国公朱勇的问题,封建社会奴婢在权贵眼中,就是一件物品!
没想到今日,还能看到他在乎自己母亲感受的一面。
就在沈忆宸心情复杂无比的时候,阿剌知院率领的蒙古骑兵,已经追至眼前。
就如同薛绶预估的那样,追兵的数量黑压压一片,已经明显超过大明骑兵。
他们用着嗜血的眼神望着眼前的敌人,战甲跟刀刃同样闪烁着寒光。没有过多战前的号召跟鼓舞士气,摆好阵型的大明骑兵们,趁着蒙古追兵立足未稳之际,嘹亮的冲锋号划破了夜空。
“明军威武!”
每个人都仿佛用着全身力量喊出了这句话战号,然后就毅然决然策马朝着眼前的蒙古骑兵冲了过去。
“向北,跟上来!”
成国公朱勇怒吼一声,就勒动缰绳跟上了冲锋的骑兵大部队。
骑兵对决是勇敢者的游戏,特别是在己方处于劣势的情况下,没有丝毫懦弱躲在后方的可能性。
一旦没有跟上己方的冲锋阵型,当双方骑兵完成一轮对攻之后,就相当于阵地达成了互换。转瞬间“安全无比”的后方,就会陷入敌军的包围圈之中,畏惧者死!
“明军威武!”
沈忆宸用着嘶吼战号的方式,发泄着内心的热血跟紧张。虽然他经历过土木堡的断后血战,但那更多是处于被迫防守的局势,而且大多数时间是坐镇中军,从未主动向蒙古骑兵发动过进攻。
这是沈忆宸第一次彻底褪去文官的身份,如同一名普通将士那般,与蒙古铁骑进行着亡命相搏。
望着明国骑兵不但没有逃亡,居然还主动向自己发动了冲锋,阿剌知院脸上浮现出一种狂热的神情,他太期望能彻底的剿灭明国骑兵,以此来证明草原上谁才是真正的霸主。
草原上只能有一支骑兵,那便是蒙古的铁骑!
“长生天保佑,杀光蛮子,来证明蒙古儿郎的勇武!”
阿剌知院大声嘶吼一句后,就催动着身下的战马,身先士卒的朝着明军阵营冲了过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的道理,蒙古人同样无比清楚,对冲的骑兵战场上只有勇者才配活下去。
鲜血、残肢、人吟、马啸,沈忆宸仿佛感觉到世界彻底清空,除了挥舞着马刀向前冲刺外,就没有其他任何的杂念。
一轮对攻下来,没有丝毫喘息的余地,两方士兵调转马头之后,就再次朝着对方杀了过去。相比较第一轮的大脑一片空白,这一次沈忆宸感受到了鲜血的温热,感受到了痛苦的哀嚎,感受到了空气中那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数不清的士兵从马上栽倒下来,然后淹没在骑兵的海洋中。可这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很快第三轮、第四轮、第五轮冲锋接踵而至。
只有一方彻底的倒下,才能结束这一场战争!
沈忆宸不知道调转了几次马头,更不知道身前的成国公朱勇,为自己挡住了多少蒙古人的刀枪。
当晨曦的曙光逐渐照射在京师大地上的时候,战场已经遍地的尸首,无数的士兵永远的沉睡在这片土地。
但幸运的是,勒马依旧站着的,是属于大明的铁骑!
这支明朝京师最后的骑兵部队,硬生生在袭营之后,打崩了两倍于己的蒙古追兵,让阿剌知院不得不在亲兵的掩护下逃窜。
曾经阳和、鹞儿岭、土木堡接连遭受到的逃亡耻辱,这一次终于调换了对象,大明永不言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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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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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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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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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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