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职位不用讲经论史,相当于从源头上避免了新人翰林参加经筵犯错的可能性。并且为皇帝翻书,就意味着能站在距离皇帝非常近的位置上。
多少低品阶的官员穷其一生,想要仰望一面圣颜都不容易。能站在皇帝旁边贴身服务,这已经不是混个熟脸的问题了,把握住机会的话甚至能一步登天!
经筵展书官可谓低风险高收益,于是乎就成为了无数新晋翰林官梦寐以求的职位。
翰林院正常情况下想要担任此职,就算贵为三鼎甲,也得熬个两三年才能出头。其他诸如庶吉士出身的翰林院,那更是排队遥遥无期,非机缘巧合不可得。
倪谦如今在这个职位上安排了沈忆宸,就等同于给了他一把青云梯。
如果沈忆宸真是个大奸似忠的阉党佞臣,倪谦此举毫无疑问就成为了帮凶,所以他才会如此慎重!
身处东阁的沈忆宸自然不知道倪谦的安排,更不可能知道对方此刻的心理想法。m.χIùmЬ.CǒM
他在接过赵然元从翰林院带来的《寰宇通志》资料跟底稿后,就安安心心在东阁的廊房中继续修书。
本来因入东阁进学,而有些浮躁的心情,也逐渐沉稳了下来。
另外一边文渊阁内,内阁首辅杨溥刚好结束了内阁议政,他看着当值的马愉、陈循、曹鼐等人,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于是开口道:“诸位同仁,今日是新官入值东阁学习的日子,而且还是罕见的双状元入选。如若日后他们要是能顺利入阁,文渊阁恐要称之为状元阁了。”
杨溥此言一出,马愉等几名阁臣脸上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
要知道“三杨”末期的入阁标准,已经不是什么“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说法了,而是成为了“非状元不入内阁”!
马愉、陈循、曹鼐等人,俱是大魁天下的状元公。如若再加上刘俨跟沈忆宸入阁,内阁就将会成为杨溥嘴中的“状元阁”。
不得不说,“三杨”在自己的职业生涯末期,预感到王振会宦官专权后,确实做了很多后手准备。
就连阁臣挑选,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只有文人魁首状元,才入得了他们法眼。
只是很可惜,这几位阁臣虽然才华横溢,但在从政经验跟为官手段上,差了王振实在太远,始终处于被压制的状态下。
想要战胜奸臣,你就得比他更加奸滑跟狡诈,光靠才华跟理想是不行的。
“既然现在政务已经处理完毕,本官提议去东阁视察一番,五状元齐聚,也称得上是一桩儒林盛事。”
“就依元辅所言。”
下座的众阁臣们,纷纷拱手称是。
毕竟现在杨溥在内阁的地位跟资历,已经高到了断档的地步。另外马愉等人能入内阁,是被“三杨”给一手抬进去的,对于他们而言,还有着提携之恩。
两者相加起来,谁还会出言反对?
于是乎几位内阁大臣,就从文渊阁走了出来,踱步向不远处的东阁迈去。
此时东阁的廊房内,一众翰林实习生们,正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中。毕竟当值第一天没有分配任务,房间内也无其他物品可以打发时间,只能坐着发呆了。
见到这种情景,杨溥等人也不意外,他们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相反还开口勉励了众翰林一番,让不少人受宠若惊,心中大为感动。
很快杨溥等人就走到了沈忆宸廊房的窗台外边,透过未关严的木窗,看见沈忆宸正趴在公案上奋笔疾书,丝毫没有注意到窗外站着一群人。
此景让几位阁臣满心疑惑,今日新官当值又无公事,沈忆宸在忙些什么?
带着这种疑问,杨溥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开门声音惊动了沈忆宸,当他发现是内阁首辅站在自己面前,着实有些意外。
“下官翰林修撰沈忆宸,见过元辅,见过诸位中堂。”
赶忙起身行礼,沈忆宸不敢有丝毫怠慢。未来自己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在这群大佬手下做事,甚至想要入阁还得这群人跟吏部共同推选,可得罪不起。
“沈修撰,本阁部在窗外见你挥毫泼墨,可否告知一二?”
以杨溥的地位级别,心中有疑问也没必要绕圈子,直接就开口问了。
“回禀元辅,下官在翰林院领了修书之事,今日恰好无公务在身,想着闲来无事就继续修书了。”
修书?
听到沈忆宸的回答,杨溥感到有些惊讶。翰林官调到东阁历练的,还从未有过身兼数职需要完成修书的。
沈忆宸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翰林院工作没有交接吗?
“那沈修撰在修何书?”
“回禀元辅,修《寰宇通志》。”
这句话出来,不单单是杨溥惊讶了,其他几位阁臣脸上神情也出现了微变。
《寰宇通志》这本地理志,可谓是大名鼎鼎的烫手山芋,沈忆宸会揽下修这书的工作?
更为离谱的是,现在都调离翰林院了,居然还没有选择放弃?
“沈修撰,此书本阁部也有所耳闻,想要修成难度甚大。”
“如今沈修撰入职东阁进学历练,不知为为何还要选择继续修此书,而不是放弃?”
面对这句询问,沈忆宸笑了笑,没有什么豪言壮语,仅仅平淡说道:“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越是简单的言语,越蕴含着别样的力量,杨溥神情变得复杂,他感觉自己远远没有看透眼前的年轻人。
“沈修撰勤勉从事,当引以为表率,本阁部就不打扰了。”
“下官愧不敢当,恭送元辅,恭送诸位中堂。”
沈忆宸并未多想什么,作揖行礼送阁老们出门,却不知道今日这桩小插曲,为日后一件大事埋下了伏笔。1
于是乎入值东阁的第一日,就这么在修书中度过了。
“下班”后回到公府,看着沈忆宸回来了,陈青桐一边帮他脱下身上的官帽腰带,一边开口问道:“夫君,今天第一次在东阁当值感觉如何?”
“与翰林院没多大区别。”
“为何会没区别,东阁不是殿阁大学士们办公场所吗?”
“对啊,那你夫君我现在是什么殿阁大学士?”
听到这声反问,陈青桐噗嗤一笑道:“闺阁大学士!”
“好啊,敢嘲笑夫君,看来你是皮痒痒了。”
沈忆宸也趁此机会,把陈青桐给揽入怀中上下其手,毕竟新婚才没多久,有些方面把握不住。
“大白天的,万一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陈青桐毕竟是大家闺秀出身,白日宣淫这种事情她可干不出来。
话音刚落下,就传来了丫鬟雪儿的声音:“小姐,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句话瞬间让沈忆宸清醒过来,他清了清嗓子,用着男主人的身份质问道:“雪儿,虽然你跟小姐一同长大关系好,但下次进屋能不能先敲门,注意基本礼仪好吗?”
“姑爷,您就没关门呀。”
雪儿满脸委屈,门就没关怎么敲?
沈忆宸满头黑线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得清咳两声掩饰下尴尬……
“好了,夫君我跟你说点正事,今日许逢原到府上拜访过。”
“他来有何事?”
“送了三万两汇票过来。”
“嗯。”
沈忆宸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不过随即就发现了陈青桐面色不善。
完蛋!
沈忆宸心中一凉,这笔钱可是走私的“黑钱”,而且更重要的是,许逢原居然蠢到让陈青桐得知了!
先不说如何解释的问题,这笔钱如今到了陈青桐手中,自己还怎么拿回来?
足足三万两啊,想到这个数字沈忆宸就感到一阵肉痛!
“妾身还真没有想到,夫君原来有家财万贯,这要是想要在外面养几房小妾,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呢。”
听着陈青桐这绵里藏针的话语,沈忆宸赔笑道:“其实这个是跟许逢原在福建做了点小生意赚的,这不一直没机会告诉你嘛。”
“是没机会,还是不想告诉呢?”
“没机会!”
沈忆宸表现的信誓旦旦,心里却想着这才大婚几天,以前那甜甜的忆宸哥哥就不见了。
看着沈忆宸这番模样,陈青桐却没忍住笑了出来,然后从怀中拿出三万两汇票说道:“夫君,我像是那种只会争风吃醋的小女子吗?”
说罢,陈青桐就把这三万两银票递到沈忆宸手中,然后继续说道:“夫君如今踏入仕途,各方面都需要银子,如果不够的话就跟我说,爹爹给的嫁妆可丰厚了。”
是啊,十里红妆呢。
想到泰宁侯给的嫁妆,沈忆宸都有种化身为软饭男的冲动,正常花费估计十辈子都用不完。
“还有许逢原托我转达一声,他殿试落榜正在吏部候官,想听听夫君的意见。”
许逢原如今跟叶宗留等福建矿工忙着走私,自然是没有多少精力放在科举上,就连乙丑科的会试都是匆匆走海路从福建赶过来的,名落孙山也不足为奇。
一般像举人科举无望的话,要么就是去考国子监,要么就是等候吏部听选。
明初文人珍贵,最高可以授予到五品同知级别的地方高官,如今举人相对贬值,只能授予八九品的小官,运气不好还会分配到教职,当教谕什么的连捞钱都捞不到。
许逢原很明显,是想要沈忆宸帮他想想办法,但是又不好意思明说。
“我知道了。”
沈忆宸点了点头,如今许逢原也算是自己人了,该帮的时候要考虑帮一把。
“不过夫君,做生意真能赚到三万两吗?”
虽然陈青桐并不在乎这三万两,但是想要做生意赚取难度还是非常高的。
更何况最近这两年,沈忆宸都在专心备战科举,哪来的时间跟精力去做生意?
“确实是做生意,其中细节,日后再告诉你吧。”
走私之事如今风险太高,沈忆宸不想让陈青桐为自己担惊受怕,干脆不说。等将来自己身居高位,把走私合法化发展,就不需要再遮遮掩掩了。
“嗯。”
陈青桐点了点头,然后倚靠在沈忆宸胸膛。她明白大丈夫志在四方,夫君不想细说必定有他的难言之隐,自己就不要刨根问底了。
第二日来到东阁历练,就没有前一日那么空闲了,沈忆宸开始正式接手政务。
由于是新人的关系,沈忆宸这群进学翰林,接手的都是勘合底簿等简单工作,当做累积经验。
所谓勘合底簿,说白了就是给官方文件分类编号,方便入档案室收藏或者查找。
说实话,这种工作内容对于翰林这类科举佼佼者而言,属实有些大材小用了。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熟悉政务流程后,沈忆宸开始正式接手“揭帖”工作,有了接触朝廷奏章公文的权利。
“揭贴”最初是专用于密奏跟奉旨对答的公函,到了后来开始滥用,成为了一种不正式的官方文书。如果地方上奏朝廷,大事情就用奏折,要是相关事务没有交待清楚,就会附有揭帖补充。
类似于后世在书籍重点地方,贴上各种便利贴补充笔记的方式。
不过这种揭帖到了东阁实习生手中,就变成了把地方官员上表奏折,用言简意赅的文字给重述一遍,减少阁臣们再次审阅奏章的时间。
明朝很多地方官上表奏折,洋洋洒洒的写一大篇,看下来完全找不到重点所在,不知所云。甚至在明初洪武年间,有个叫茹太素的户部尚书,就喜欢卖弄文采写这种长篇奏章给朱元璋看。
要知道朱元璋开局一个碗,可没读过多少书,一看见这种厚厚一叠长篇大论的奏章,脑袋都大了,连看都不想看。
但是朱元璋这人又敬业,撒手不管可不是他的风格。既然自己不想看,那就找个中书郎读吧。
结果万万没想到,读了大半个小时七千多字,朱元璋硬是没听出来茹太素奏章的中心意思。并且这封奏章后半部分,估摸还有着万把字没读。
好家伙,按照这个效率下去,朱元璋就算是不吃不喝不睡,一天也处理不了二十本奏章啊。
于是他气的不行,把茹太素给打了一顿板子,并且还专门让中书省下了个诏书,公文奏章要言简意赅,不允许罗里吧嗦写上个几万字。
不过好景不长,随着朱元璋去世后,奏章又开始变长了。但这次皇帝跟阁臣们也聪明了,招人先看一遍提取重要内容写在纸上,然后自己再看重点就行。
于是这张便条,就成为了翰林实习生们的“揭帖”。
沈忆宸审读着大明各地上表的奏章,由于权利有限,他看到的大多数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问题是有些官员,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给描写的天花乱坠,暗示自己立了大功。
刹那间沈忆宸就明白了,为何要设置实习生跟中书舍人写“揭帖”,这要让皇帝跟阁老们看下去,一天啥事也不用干了。
不过几天奏章看下来,沈忆宸还是在其中发现了两个重要的信息。
一封是云南府上表的讣讯,告知朝廷右军都督府左都督沐昂逝世。
沐昂是黔国公沐晟的弟弟,第一次征讨麓川的战役中,黔国公沐晟畏敌不救,导致都督方政战死,明军大败。
回师途中黔国公沐晟担心被问罪,于是害怕紧张之下暴毙(一称服毒自尽),他儿子沐斌继承了黔国公爵位。
但是沐斌居住在京师,没办法回去主持大局。于是沐昂临危受命领了征南将军印,成为了事实上的云南镇守者,与麓川政权继续开战。
就这样打到了正统九年,第二次麓川战役结束,靖远伯王骥班师回朝,云南边境暂时稳定了下来。
如今才时隔不到一年,云南的最高军事长官沐昂逝世,可以预料到麓川残部们会抓住时机发展,最终引发第三次麓川战役。
也正是因为第三次麓川战役,抽调了大明西北的精锐部队陷在西南,并且“大明战神”王骥没办法领军参战,成为了土木堡之变的主要诱因之一。
沈忆宸没有把这封奏章,当做普通的“讣讯”看待,于是在揭帖里面,着重强调了沐昂去世后,麓川政权残余势力卷土重来的危害,期望能得到阁臣们的重视。
某种意义上来说,沈忆宸这种揭帖书写方式,已经算是越权了,深究起来有问罪的风险。
但哪怕如此,沈忆宸还是决定要这么做,防范于未然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另外一封奏章,是福建福州府同知郭琰的密奏。他在奏章中说到福建地区沿海发生民变,影响到了海船的建造,期望皇帝能宽限时日,并给予资源支持。
咋一看到“海船”字样的时候,沈忆宸并没有当回事。毕竟哪怕明朝目前处于海禁状态,其实沿海地区还是有水师的存在,偶尔造两艘海船不足为奇。
结果当他看到数量的时候震惊了,足足高达一百二十艘之多!要知道明成祖时期郑和下西洋的舰队,也不过就是这个数量规格。
更让沈忆宸震惊的还在后面,他在奏章中看到了“下番”的字样。
“番”这个字在明朝的意思,就代表着番邦。郑和下西洋其实也是后世通俗的说法,明朝官方文件里面,更为准确的描述应该是“郑和下番”。
一百二十艘跟下番这两字结合起来,毫无疑问就是下西洋的明朝舰队!
联想到这里的时候,沈忆宸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上辈子主职工作是修复文物,不是钻研史书,只能说对于古代历史要比大多数普通人更为了解,但跟真正的文史专家没得比。
沈忆宸所知道的明朝最后一次下西洋年代,也就是在宣德五年(1430年)郑和第七次下西洋。
从此之后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了大明的远洋舰队,甚至到了后世,宝船图纸档案都消失无踪。
之前沈忆宸考虑保证海外贸易利益的时候,还想着建造宝船的工匠跟图纸,应该还存活于世。等到自己身居高位掌权之后,说不定就能复制下西洋的盛况。
结果沈忆宸万万没有想到,正统十年(1445),还能在密奏中看到建造宝船下西洋的消息,并且已经在执行过程中了。
按照郭琰密奏的描述,他遭遇到了沿海民变,造船计划不得不搁置。如果沈忆宸没有猜测错的话,之所以在历史中没有描写过明英宗下西洋的经历,很大可能就是这个庞大的计划,被东南沿海的农民起义给破坏了。
虽然随着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稳住了叶宗留等矿工,但是正统年间的东南起义,参与人数规模高达数十万人,影响人口更是高达数百万之多。
自己目前只是延缓了大规模的农民起义爆发,并未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而且明朝小冰河时期的到来,每年极端天气不断,就算去年沈忆宸知道会有松江大雪,让叶宗留等人购买粮食储备,依然救不了几个省份这么多人。
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沈忆宸心态有些急切起来,自己人微言轻看着机会就在眼前,却没有办法改变什么。
他不知道这份奏章递上去后,明英宗是否还会继续支持“下番海船”的建造。
如果不支持,可能这件事情就会变成后世的结果,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无人知道。
伴随着六月末逐渐炎热的天气,沈忆宸额头上出现了细细的汗珠,他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沈忆宸脑海中灵光一闪,他想起之前许逢原询问自己吏部候官意见的事情。
干脆就把许逢原安排到福州府郭琰造船地的州县为官!
想到这点,沈忆宸不由激动起来,这样不但能利用大明官方力量去保障自己海外走私贸易,同时还能维系住造船的工匠跟技术。
哪怕明英宗朱祁镇放弃“下番海船”的建造,沈忆宸砸锅卖铁也得让许逢原把这群工匠给养着,保留着这份火种,为日后大明舰队远洋四海做准备。
这个世界的大航海时代,大明舰队绝对不会缺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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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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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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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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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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