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毅因为受了伤,便被陆师妹扶到了观音殿前的台阶上坐着休息,他肩膀跟后背挨了好几拳,半边脸上也挨了一拳,这会儿哪哪都疼,十分狼狈。
陆师妹跟鸡鸣寺里的和尚讨了碗水,喂给沈毅喝。
沈毅一碗水刚喝下去,一个胡须都白了的老和尚,站在了他的面前,这老和尚认真看了看沈毅的面相,然后双手合十,对着沈毅躬身道:“贫僧澄观,拜见沈施主。”
听到澄观这个名字,沈毅抬头看了一眼这個老和尚,然后微微低头:“原来是住持大和尚,失礼。”
大和尚,是对佛门弟子的尊称,连和尚这个称呼,也是对佛门弟子的尊称。
鸡鸣寺作为建康的千古名寺,虽然屡次更名,但是地位依旧崇高,尤其是世宗皇帝下诏大修鸡鸣寺,宪宗皇帝也下旨扩建鸡鸣寺之后,鸡鸣寺在建康的地位就越发崇高。
而鸡鸣寺住持,在建康的地位自然也不低。
比如说眼前的这个澄观大和尚,是可以随时请见天子的。
不过沈毅这一句“大和尚”,多多少少带了一些讥讽的意思,是嘲讽鸡鸣寺在刚才的冲突里,不敢出头。
“不敢当…”
澄观和尚对着沈毅躬身道:“施主,贫僧方才在做功课,得到消息之后匆匆赶来,刚刚了解了前因后果,这件事的确是那位赵姑娘不对,不过二位僵持在这观音殿,也不是长久之计,寺里那么多信众堵塞在这里不得进出,况且沈公子身上有伤,应当速去城里救治…”
沈毅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观音殿,眼皮子都没有抬起来:“大和尚的意思是,沈某占了你们的地方,耽误了你们的香火生意。”
听到“香火生意”四个字,澄观和尚脸皮子抖了抖,他看向沈毅,无奈叹息:“沈公子不愧是新科进士,操弄文字的本事果然厉害。”
他是说沈毅嘴损。
沈毅微微一笑:“大和尚,我问一句,鸡鸣寺这么大的寺院,在附近应该有不少田产,寺里可有护寺的武僧?”
寺庙是很有钱的。
因为信佛的皇帝会赏香火钱,会赏赐田产,一些权贵之中的信众也会有捐钱捐田,有些时候一个寺庙的田产能到千余顷。
而和尚是不事生产的,这些土地田产,他们就会租给佃户去种,自己当地主收租。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之罪。
寺庙里有田,有钱,自然就会引起一些人的觊觎,为了保护寺庙,保护自己的田产,以及收租“顺利”,便有了所谓的护寺武僧。
鸡鸣寺这种千年名寺,据沈毅所知,世宗皇帝一个皇帝就赐田近三千亩地,他们不可能没有武僧。
澄观和尚低头叹了口气:“沈施主,进了寺里都是我佛的信众,我等方外之人,不好与信众交恶。”
沈毅面带讥讽之色。
“他们在鸡鸣寺里,放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人,还是佛陀的信众么?”
澄观和尚神色一僵,无话可说了。
“按照大师的说法,我与我师妹两个人,才是我佛的信众,我听闻佛门武僧护寺护法,便不能出来护一护我等信众?”
澄观和尚面带惭愧之色。
“沈施主……”
“好了,大和尚不必再说了。”
沈毅摆了摆手:“我知道你们的难处,无非就是他们家势大,不敢得罪他们家而已,既然刚才不敢出面顶事,那现在也就没有必要出来充好人,今日既然我跟赵家人起了冲突,那就各凭本事,至于贵寺香火的损失。”
沈毅冷笑了一声:“大和尚如果有胆量,可以去跟赵家人讨要。”
沈毅说完这句话,便闭目不语了。
澄观和尚站在原地,也没有了办法,只能低头说了一声“阿弥陀佛”之后,转身离开。
见澄观和尚离开,陆师妹才对沈毅轻声道:“师哥,这个大和尚偏袒他们,是不是?”
沈毅揉了揉自己的肩膀,闷哼道:“他是不想事情闹大…”
陆师妹有些生气:“佛门重地,这些大和尚平日里天天劝人向善,怎么自己却不善?”
“师妹这话有些偏激。”
沈毅因为疼痛,吐出了一口浊气,他闷哼了一声,开口道:“不能一竿子打翻所有佛门中人,一些避居山野的佛门高人也是有的,至于这鸡鸣寺…”
他回头看了一眼金碧辉煌的观音大殿,缓缓说道:“只能说这里离世俗繁华太近,离清净淡泊太远了。”
沈毅跟陆姑娘说话休息的时候,一匹快马停在了鸡笼山脚下,快马上跳下来一个年轻人,这年轻人步伐快捷,沿着山道飞奔上前,很快到了鸡鸣寺门口。
他应该是个练家子,很是麻利的推开鸡鸣寺里挤着的围观群众,很快就挤到了观音殿门口。
赵家嫡子赵涿,建康人称赵公子。
这位赵公子,这会儿神色有些不太好看,他先是看了看沈毅,又扭头看了看范东成,最后走到自家妹妹面前,皱眉道:“出什么事了?”
赵四姑娘本来还满脸冷峻,见到了自家兄长之后,立刻便绷不住了,她眼泪直接流了出来,然后上前拉着赵涿的衣袖,指着远处的沈毅,梨花带雨:“那个姓沈的,欺负人!”
赵涿并没有冲动,听自家妹妹“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事情的经过之后,他先是看了一眼自家的那个家丁,然后又看了看沈毅身边站着的几个内卫。
他二话不说,走到了自家那个动手的家丁身旁,直接伸手拎住了这人后颈上的衣服。
赵公子出身将门,自小习武,力气自然不小,他揪住自家的这个下人,连拖带拽,拽到了沈毅面前,然后直接把他“丢”到了沈毅面前。Χiυmъ.cοΜ
这位赵公子先是瞥了一眼齐大有,对着齐大有拱了拱手,然后对着沈毅拱手,开口道:“沈公子,我家这个下人不晓事,今日得罪了你,自然要有他的下场。”
说完这句话之后,赵涿从腰间解下他的佩刀。
他把佩刀单手递在沈毅面前,两只眼睛直视沈毅。
“听舍妹说,沈公子要他一条胳膊,我这个做兄长的,替她应了,刀就在这里,沈公子动手罢。”
见赵涿递刀过来,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因为沈毅原先,只要废掉这个人一条胳膊,意思是打断这个家丁的一条胳膊,绝对没有要砍掉他一条胳膊的意思。
如今这位赵公子入场,二话不说就要砍胳膊,这并不是在给沈毅出气,而是在给沈毅难看。
你一个读书人,敢不敢砍?
你砍了,就是彻底得罪赵家。
你不砍,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
沈毅看着眼前这把做工精致,装饰华丽的长刀,目光渐渐凶狠。
陆师妹拉着他的胳膊,语气带着哀求之色:“师哥,算了…”
沈毅不为所动,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
他抬头看着赵涿,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赵公子这把刀,好漂亮。”
赵涿森然一笑:“沈公子今日胆子大一些,这刀便送沈公子你了。”
沈毅右边的肩膀挨了一拳,这会儿右胳膊不太能动弹,他用左手接过这把刀,然后攥住刀柄,将刀鞘甩了出去。
长刀出鞘,带着锋利的寒芒。
沈毅扭头看向这个家丁,这家丁已经面如土色,抖如筛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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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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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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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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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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