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杨廷和的心思都敢去揣摩?你以为还能把这种在朝手握权柄十几年的官场老油子给你摸透?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换了我孙某人是杨介夫,就一定不会答应让唐寅当什么内三关总督,这不摆明往外放权吗?限制唐寅都还来不及呢,居然往他手上送权力?还是军权这种大礼?真当首辅门下无人?
心里有异议,孙交却没有跟朱四争论。
随后朱四便提到让刘春入阁之事,这也一直是孙交心中纠结所在。
刘春入阁之事,可说是「一波三折」,没事就拿出来提提,但从夏天时有了此风声,如今一个季度过去,依然还只是停留在皇帝嘴上说说,正式廷议、廷推遥遥无期,却把刘春架在火上烤了三个多月!
连刘春都忍不住找孙交征询,这是不是朝廷逼我早点致仕的伎俩?
「……孙老,朕觉得呢,刘学士乃入阁不二人选,可是在廷议上,还需要有人支持,孙老可否保举他一下?」
朱四提请。
对孙交来说,现在他跟刘春关系还不错,廷议必选一人入阁的情况下……这是前提,没人愿意主动打破如今内阁四名阁臣的局面,谁提了谁就要遭殃,除非杨廷和同意……只有在正式确定廷推时,孙交出面推荐刘春才无后患。
但孙交并不打算这么做。
你当我孙某人是那种无脑莽夫么?
你皇帝已经公开支持让刘春入阁,如果我出来提议她,不等于说告诉别人,我站在你这边?
就算我跟刘春关系再好,廷推这件事,我也不干!
孙交道:「陛下,老臣对于内阁之事,不太了解,至于谁合适谁不合适,并无发言权,不如多问问翰苑出身的老臣,哪怕是在乡赋闲的……也好。」
我是户部尚书,没人让我入阁,凭什么让我掺和进谁入阁这种糟心事?
朱四好像得到了答案般,笑道:「那孙老觉得,如今赋闲在家的,谁人适合入阁?朕听说,弘治时两位名臣,刘太师和谢少傅,如今都还安好,不如请他们回朝……」
「啊?」
孙交一怔。
弘治时内阁三位元老,刘健、李东阳和谢迁,到如今只有李东阳过世,刘健和谢迁都还健在,只是刘健年已过九十,怎可能会被重新启用为内阁大学士?而且让这个前首辅回朝,把杨廷和置于何地?
谢迁虽然年轻些,但也年届古稀之年。
孙交很想说,陛下,咱能不能推荐一点靠谱的人?不要总想着用弘治朝老人是不是?虽然我也是老家伙,正因为如此,我才非常理解老家伙们想置身事外的豁达心理,谁他娘的愿意掺和进朝中这些破事中来?
朱四自说自话般道:「朕觉得,当年在正德时设计诛杀女干宦刘瑾,如今赋闲在家的杨应宁杨阁老,也是入阁的不错人选。」
孙交听到皇帝说要举荐刘健和谢迁时,只当朱四在那儿信口开河,这种事就算皇帝愿意,刘健和谢迁也很难应允,肯定会上疏回绝,但朱四提到杨一清时……孙交不知为何,心里咯噔一下。
朱四见孙交神色有变,问道:「可是孙老觉得这个人选不错?」
孙交眉宇间呈现出一抹思索的神色,随后道:「此等事,老臣不敢妄言。」
嘴上说不敢妄言,但心里已经联想开了。
皇帝要制衡杨廷和,就得在内阁中加人,加个刘春能干啥?
闹得沸沸扬扬的,把刘春架在火上烤,就像蹴鞠比赛就差临门一脚老在那儿瞎晃悠,怎么看刘春都想是个幌子……若是新皇想找个人入阁能把杨廷和给
限制住,必定是一位德高望重并且能力异常突出的人……
朝野上下,没有人有资格制衡杨廷和,就算把刘健和谢迁召回来,人家是正统文官出身,懂朝堂规矩,还是会听杨廷和的。
但若是杨一清的话……
杨一清跟王琼基本算是同一阵营,只是杨一清资历比王琼还老,等于说王琼是杨一清的「小老弟」,虽然这说法有点偏颇,但大致就那么回事……www.xiumb.com
杨廷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王琼打压下去,若是杨一清回来并且入阁……乖乖,这内阁要变着法热闹啊。
难道说……
朱四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让刘春入阁,而是以刘春为幌子,为杨一清回朝铺路?
朱四笑道:「孙老,你有什么想法,只管告诉我,朕觉得这种场合,你可以畅所欲言。哦对了,一会让人带你去见母后……」
小皇帝甚至没忘记是以孙交见太后懿驾为借口召他前来。
但在让孙交去见老太太之前,却给孙交出了这么个大个难题。
孙交道:「陛下,有些事,老臣认为,当为也可不为,或为或不可为,更不可为也……」
「呵呵,什么可为可不为啊?」
朱四笑着,「孙老有话不能直说吗,非得绕圈子?」
「其实……老臣并无异议。」
孙交也犯愁了。
难怪杨介夫觉得小皇帝不好对付呢,感情这位九五之尊会处处挖坑啊,光是一个找人入阁之事,就留有各种后手,讲什么刘健、谢迁,但怕是最终目的就是让杨一清回朝,毕竟谁都知道杨一清能耐不小。
一旦杨一清回到朝中,那跟杨廷和有嫌隙的大臣瞬间就能拧成一股绳。
甚至那些已经彻底靠拢向杨廷和的大臣,估计也要考虑一下自己的立场问题吧?
朱四笑嘻嘻道:「孙老,其实你今天的话,敬道跟朕提过,他的意思是说,孙老对于杨应宁回朝之事,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却不肯跟朕明言。不过这样也好,朕回头再找孙老来谈……送孙老去见母后吧。」
……
……
孙交见完朱四,终于去见了蒋太后。
一个谈公事,另外一个全都是家事,连续两场下来,孙交感觉自己好像刚被人从油锅里捞出来。
这颗小心肝啊……
孙交琢磨不透一些事,本来杨一清回朝,对于朝廷平衡势力关系,限制杨廷和权力,是一件好事,可不知为何,孙交始终高兴不起来。
杨一清若回朝,跟杨廷和形成正面冲突,那朝堂又要无宁日了。
「唉!」
孙交摇头叹息。
「若是敬道这小子在京城,一定把他叫过来,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可现在他人都不在,只不过是留下一些计策,就把朝堂搞得天翻地覆,他到底怎么做到的?不会为了限制杨介夫,彰显君权,他连朝堂稳定都不顾了吧?」
孙交有些担忧,现在去信问朱浩时间已经来不及,让朱四改变心意……他自问没有朱浩跟小皇帝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自己的话报上去也没用。
怕是小皇帝接下来要做的事,全都被朱浩计划好,旁人掺和再多意见也是徒劳。
想了想,只有去问问唐寅,毕竟唐寅是朱浩的挂名恩师,同时也是唯一可能会给他释疑的人。
……
……
孙交见到唐寅时,已是日落黄昏。
孙交找唐寅的名义,是说要跟唐寅商议一下来年工部开销等事,尤其是工矿等地的消耗问题……
唐寅有些莫名其妙,兴王府一系开矿几时用
到户部拨款了?你孙交怕不是来给我送银子,而是来跟我讨要银子的吧?
二人见面的地点就再户部衙门。
孙交开门见山,告知唐寅所谓的来年开销就是个借口,主要是想跟唐寅私下谈谈。
唐寅心中一松,随即不解问道:「孙部堂,有何烦心只是?若涉及到敬道,您只管写信去跟他提……如今他在南京,那边有人暗中相助,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踏上归途了吧?」
孙交道:「谁帮他?」
唐寅一怔,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黄瓒会帮朱浩之事,难道孙交不知情?
若真不知道的话,自己说出来,那算不算泄露机密?
不行,这话不能由我唐寅说,我可不做那种让朱浩觉得我自作主张的事。
「呵呵。」
唐寅一笑而过。
孙交瞪了唐寅一眼,道:「伯虎,你入朝时候不长,怎这打官腔的本事却见涨呢?问你哥话,何须遮遮掩掩?难道说,老夫不值得信任?从始至终,老夫知道那么多事,可有一件外泄过?」
唐寅笑道:「孙部堂,其实没什么,敬道入仕前,在朝就有他自己的关系网,如今的南户部尚书黄公,便是靠他所献晒盐法,从地方布政使做到了户部右侍郎,再到今天的位置,如今朱浩去南京,查的还是涉及户部的账目,黄公怎可能不相助呢?」
唐寅就这样,很在意那张老脸,被孙交用言语挤兑一下,什么原则都不顾了,该说就说。
想想也是。
眼前这位是朱浩的老丈人,难道还怕他把朱浩的事外泄?
我唐某人今天就说了,怎么地吧!
「哦。」
孙交恍然。
朱浩跑南京去,不是借助新皇的名头狐假虎威,而是凭借「私交」,让黄瓒出面相帮?
等等!
有漏洞!
孙交道:「敬道去查南户,南户不仅不遮掩,还出手相助?这是帮人查自己?」
唐寅笑道:「敬道临走前早说了,江南就算有账目上的亏空,也一定不是南户造成的,因为若亏空真是从南户而起……至少也是百万两银子起步。以黄部堂治部的能力,犯不着为了区区几万两银子搞出什么亏空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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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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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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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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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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