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向他。
孟烦了说道:“这洋妞儿我见过。”
要麻说道:“你见过?你见过个锤子。”
孟烦了没搭理他:“应该说我们都见过。你们还记得林座脖子上挂的怀表吗?”
他这一说,众人顿时醒悟。
当初大家在缅甸时,林跃带人由密支那南郊寺庙救出一群外国人,据说有个叫凯瑟琳的洋小姐在他的房间睡了两夜,临走前还送给他一块怀表,回来后林跃有事没事就爱拿出来摆弄几下,孟烦了说俩人就是一对露水夫妻,完事各奔东西,自此劳燕分飞。
现如今呢?那妞儿居然追到祭旗坡来了……
“迷龙,羡慕不?”不辣揶揄道。
东北佬出大力弄了一口三寸厚棺材换来个二手媳妇儿,还带着一个拖油瓶,瞧人家林上校,姑娘从海外追到这里。
差距,这就是差距啊……
“你个瘪犊子玩意儿,信不信我整死你。”
几人说话的功夫,车上的男女停止热吻,林跃整理一下军装走过来。
“看够了没有?还不去帮阿译他们的忙,川军团有医院了啊,每营一名军医,俩医护兵。另外,选几个心细的,认字的出来,凯瑟琳会传授他们一些急救术。”
“我说林座,谁是凯瑟琳呀?”孟烦了揣着明白装糊涂。
林跃瞪了他一眼:“记得当初我们从缅甸救出的实习医生吗?今年自愿过来这边为我们提供医疗支援,凯瑟琳,凯瑟琳沃克。”
“不就是那个在缅北机场跟你睡了两晚的女人嘛,早就认出来了。”迷龙说话的时候还跟副驾驶上坐的洋妞儿挥了挥手。
“那行吧,你们忙着,我走了。”林跃看了一眼还没从泛滥的情绪里挣脱出来的郝兽医父子:“郝兽医和他儿子问起来的话就说我今天晚上回禅达住。”
交代完紧要事项,林跃回到车上,载着凯瑟琳驶向禅达。
清点完药品的阿译凑到几人身边,看着稀薄夜色里渐去渐远的吉普车:“林跃可以的,为国争光,我辈之楷模呀。”
孟烦了横了他一眼。
阿译把冲到嘴边的口号咽了回去。
不辣看着到现在还一脸活见鬼表情的全民协助说道:“美国人好大方哟,如今也有人检查林上校的枪咯,就怕他清理滴不够干净,晚上没饭吃咯。”
一群人哄堂大笑。
龙文章把一箱药品搬到南边木屋里,回来一瞧他们还在那里说荤话,走过去一人一脚踹个马趴。
“摸摸你们的心,痒不痒?馋不馋?呸,再馋也没你们的份儿!起来搬东西,再磨蹭晚上都别吃饭了。”
蛇屁股拍拍衣服上的土,看着龙文章的侧脸说道:“嫉妒也不要拿我们撒气嘛。”
“广东佬,你说啥屁话呢?”
蛇屁股不敢跟他犟嘴,赶紧跑去前面帮医官搬东西。
不辣和要麻你看我我看你对望一阵,拉着孟烦了和迷龙到一边说起了悄悄话。
全民协助终于压下内心的震撼,拿出迷龙输给他的小铁盒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她可真漂亮。”
麦师傅看了他一眼,把军帽戴回头上,踩着满地月华往睡觉的帐篷走去。
又过了一会儿,郝兽医平复下内心情绪,牵着儿子的手满世界找孟烦了、迷龙等人,想要告诉他们疥蛤蟆来了,多亏了林跃帮助,父子俩人才能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景团聚。
然而他找遍整个祭旗坡,都没有发现那群家伙。
……
星辉灿烂,月华如水。
入夜的禅达烛火幽幽,深巷里偶尔传出一声狗吠,哨卡后面的守夜士兵昏昏欲睡,还不如乡民组建的联防队员机警。
靠近东门市场的一座庭院里,上官戒慈面带愠色看着墙根下窝的一票人,手里拿的铲子砸也不是,放也不是。
雷宝儿扒在门缝后面,眼巴巴看着外面的便宜老爹和叔叔伯伯们。
“媳妇儿,你听我说啊……”迷龙又是恳求又是作揖:“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我以后什么都答应你。”
不辣伸出手指戳了戳前面撅着屁股偷听的孟烦了:“烦啦,欧耶和噎死是啥意思?”
孟烦了晃了晃胳膊,没搭理他。
康丫在后面说道:“炕?炕……没炕?他们在找炕呢,原来美国女人也喜欢睡火炕。”
“炕你大爷。”孟烦了回头说道:“人说的是comeon!”ωωω.χΙυΜЬ.Cǒm
“啥意思?”
“奏是说,你上来的意思,‘你上来’懂吗?”
“烦啦,我记得迷龙说过,你爹不是最怕吵吗?”阿译指指楼上:“这声儿……他受的了哇?”
说起这事,孟烦了一脸被狗哔了的表情。
“也不知道我们家内油盐不进的老头子怎么给他捋顺毛儿的,见人就夸林上校忠肝义胆,是禅达的顶梁柱,还总说老孟家上辈子积德才换来这场造化,叫我多跟人家学,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要麻说道:“你在城里那个相好滴,老头子晓不晓得?要我说,干脆弄生米煮成熟饭,两口子抱着个娃儿,他不认也没得办法。”
“就他那牛脾气,我真要来一先斩后奏,信不信老头子弄根绳儿往屋梁一拴,垫着脚朝上一挂,婚还没结,我先成一不孝子了。”
“哎,哎,哎……我说你们听够了没有,听够了赶紧走吧,我跟媳妇儿要睡觉了。”迷龙走过来踹了蛇屁股一脚。
“再听一会儿啦……”
“听什么听,没见过两口子办事啊,你们再不回去龙文章要发火了。”
蛇屁股和不辣等人这才恋恋不舍地爬起来。
“叫我们过来这里偷听的人可是你唻,现在又赶我们走。”
董刀说道:“他是觉得好不容易烦了他爹不管了,今天晚上可以快活了。”
“丧门星,你说啥玩意儿呢,又欠削了是不是?”
一群人闹闹哄哄出了院门。
东北佬迷龙赶紧把门闩一插,扭着屁股往里面走去,隔着门缝还能听见他发骚似的哼唱。
“你要让我来呀,谁他妈不愿意来呀,哪个犊子才不愿意来呀,你家的墙又高,四处搭炮台呀,就怕你爹用洋炮……”
几人站在马路上,夜色下的背影有些凄凉。
“那个,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得到北边一趟,各位回去后帮我跟龙爷说一声,小太爷谢谢你们了。”孟烦了抿着嘴跟几人拱拱手,一瘸一拐地往城北走去。
董刀看着地面一颤一颤的背影,把听墙根儿时顺手握在掌心的石块儿丢进沟里:“没道义,没道义呀。”
不辣说道:“王八盖子滴,老子让你们快活……”
说完从兜里掏出一枚手榴弹,伸手去拽拉绳。
蛇屁股赶紧给他按住:“你发什么疯?”
“你看这月亮么喜庆,放个炮仗咯。”
“要放去城外放,在这里被宪兵抓到是要蹲班房的啦。”
……
炮灰团有了军医,有了野战医院,还有了属于自己的运输队。
听说虞啸卿醒来后知道警卫连暴动的事情后把房间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天没动地方。
还有张立宪,从班房出来后要带人往祭旗坡闹事,被赵启德给逼了回去。
就在很多人觉得事情已经过去的时候,军部一纸公文发到各师,宣布了对川军团的处罚决定。
看过文件的人都说虞啸卿他爹坐不住了,终于对那个老是找自己儿子麻烦的林上校动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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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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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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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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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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