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山西布政使的张集却扮成个商队账房,跟着一支马队出太行井陉,来到了滹沱河北岸的真定城前。
站在城门前等候排队检查入城,张集打量着这座城池。
这座城的一些城墙据说历史久远到北周时,那一块块石头极有历史,拥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唐代时滹沱河溢水灌城,水退后拓建。明正统时又进行大扩建,扩建后周长二十四里,高三丈二,上宽二丈。
隆庆年间,又把扩建的土城改为砖城,前后花费库银六万余,征用无数真定民夫,耗时五年方完工。
建好的四门均有月城和瓮城。
新城在预防水患和军事防卫上都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不过清军入关后,河北几乎是传檄而定,清军占领后把真定城改为正定城。而此时,西城门镇远门上,却又飘扬着大明日月旗,身着红色戎服的明军披甲持矛把守城门。
城门处还有专门的收税官,在征收厘金、工商税等。
商货入城,都要检查。
入城队伍分为两排,一排是没有携带什么东西的百姓,他们走左边,简单的检查一下便可迅速入城,而右边则是牵马拉车挑担拉着不少东西的,他们要接受仔细检查,甚至要对商货定价收税开单等。
因为办的较慢,队伍排的老长。
张集却不慌不忙,还有耐心到处打量着。
真定城既是府治也是县治,又刚好处在大行八陉之一的井陉的通道口上,联通山西,尤其是与重镇太原相邻,故此这里也是较为兴盛。
明军占领此城后,这里不仅没萧条下去,反而更加兴盛热闹了。
排队的队伍很长,就有精明的商贩过来摆摊,有路边搭起茶棚卖茶的,也有卖馒头蒸饼的,甚至居然还有个说书人在那里讲故事,说的不是三国也不是其它,居然是近些年真定之事。
“话说崇祯十七年三月,闯贼李自成率闯军一路势如破竹打进了北京城,另一支闯军则由闯贼大将刘芳亮率领,从平阳经阳城,越太行出豫北,先下卫辉、彰德,然后北上真定。
就说那刘芳亮也是李自成麾下一员悍将,他东出固关兵临真定城下,派使者给真定巡抚徐标送去劝降信。
但这位徐巡抚却扯碎劝降信,一剑斩了刘贼来使。
当时,徐巡抚抱定必死之决心,要坚守真定城,然真定知府邱茂华却贪生怕死,起了临阵脱逃之心,暗里派家丁把一家老小偷偷送出城去,结果被徐巡抚的标营发现。
徐抚台下令将其拿下,关入死牢,待击退贼军,再押往京师。
可半夜时,真定守军却哗变,他们绑了巡抚,打开监狱,请出邱茂华。邱茂华一出狱,便立即传檄所属州县,献城投降矣。陈芳亮犹不敢信,仅以数骑入城察看,收帑籍地,竟然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此距京三百里,三关雄镇畿辅地,可惜可叹也。
刘芳亮始率军入城,让请出徐抚台,好言相劝,可徐抚台大声骂贼,最终不屈被杀。真定火攻营游击陈三捷,看到大势已去,却也仍然惧不降贼,留下绝命诗一首,乃自缢而死。
这首诗是这般写的,平生志气有天知,岂料今朝事已非,一死酬军千古烈,世人莫笑我为痴!”
“但说世事无常,这闯贼李自成入北京,却不多时便兵败山海关,汉奸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引了鞑子摄政王多尔衮入关,一举夺了北京。李自成惶惶如丧家之犬,仓惶南下。
李自成在定州与清军遭遇激战兵败南撤,再战于真定,亦败。
真定之战还中了箭伤,只得经井陉出固关撤出直隶,进入山西,返回西安。
吴三桂为前锋,引导清将谭泰,辽抚黎玉田合兵追击。”
有人高声叫好,甚至有买茶送饼的,那先生笑着拱手,也有不少人直接赏钱。
说书人身边一个童子拿着一面锣走到他面前,向他讨赏。
张集笑笑,摸出一枚龙银放在了盘中。
“说的不错,不知道你家先生如何称呼,怎么把这段说的这么清楚?”
“我家先生姓边,原是米脂知县边大绶的师爷,因崇祯十五年时,陕西总督汪乔年下令边大绶掘毁李自成的祖坟,挫骨扬灰,边大绶怕报复便辞官返归河北任丘家乡,后来闯贼打到北京,他被俘去,我家先生也被一同掳去,当初正是被迫跟着闯贼从北京一路经真定等撤到山西,然后败逃去陕中的。
我家先生也是如今好不容易从关中回来,身上没有盘缠,便沿途说书凑点盘缠,大家倒是喜欢听闯贼的故事,所以先生就把他以前见闻拿来说。”
边大绶当年在李自成家乡当知县,奉令挖了李自成祖父、父亲的坟,还聚火烧化,事后害怕报复,就辞官跑回老家河北,结果谁知道李自成很快打到北京,边也被闯军搜捕捉拿,只是李自成很快兵败。
他就被迫跟着一路往西,沿途亲眼目睹了闯军是如何的军容不整军纪涣散,暗里骂他们鼠辈乌合,不过边大绶运气不错,他被挟迫着西逃,在山西时清军追上,击溃闯军,边大绶被救下。
因为以前是明朝知县,还挖过李自成祖坟,所以打着为崇祯报仇的吴三桂便对他很客气,还向清廷举荐。
边经历兵乱后,也是对鞑子歌功颂德,于是被授为河南修武知县,在不久前还升任太原知府。
边大绶做官之余,还利用闲暇,把自己从闯军中逃脱的经历,写了本书刊印出售,叫虎口余生记,就从他挖李自成祖坟挫骨扬灰开始写,写他这几年见闻,尤其是后来如何逃脱,居然还卖的挺火。
张集之前是山西粮道,现在是布政使,当然认得太原知府边大绶,那也是个贪财、胆小还善恭维之人,能力还是不错的,但主要用在钻营上了,两人甚至还算的上是合作挺不错的关系。
他一眼能猜出面前这个说书人,肯定不是什么边大绶的族人师爷,要不然就算当初没跟着一起逃出,可他从陕西逃回来,路过太原,直接去找边大绶不就好了。
无疑,这就是个打着边大绶家人名头的江湖说书人,讲的其实就是边大绶所写的虎口余生记的内容。
口才不错,所以大家听的挺高兴。
张集觉得这家伙虽有几分江湖骗子可能,但对他口才挺满意,居然赏了一块银元后叫来了,问他愿不愿意跟着自己做事,还开出一月十块银元的薪水,那人立马就痛快的收了摊子,喊他东家了。
排队入城后,张集没急着去见土国宝他们,而是到处闲逛,这里瞧瞧那里看看,打量守城明军,也看巡逻士兵,又瞧城中商铺里的货物、价格,甚至百姓的神色。
转了大半天后,才前往衙门拜访。
门子处,直接让新收的那师爷给送上八色点心等,又给了二十块的银元门包。
那守门的见这么上路,也是满脸笑容,十分热情。
待张集拿出一张名贴,他也是立马进去通报,还给他插队。
有钱能使鬼推磨,张集对于如何送礼打交道可是非常门清,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些门子可不能小瞧。
土国宝和马国柱见到张集的时候,都有几分意外。
“张道台这是弃暗投明,反正归降来了?”土国宝打趣着道。
张集一身商人衣服,不过倒也很从容,他笑着道,“不瞒二位,刚得北京旨意,升山西布政使了,这不,上任第一件事,就是特地先来拜访下两位老朋友。”说着,还把准备好的正式礼物拿了出来。
价格八千两银子的礼物,有黄金也有翡翠玉石。
看到这,连土国宝都有些愣住了。
“那可恭喜了,还以为张兄是出事了,跑路来投兄弟呢。”
张集送了礼,也说明身份,然后三人摒退旁人,就三人坐一起密聊了整整半天。
聊了许多。
张集主动冒险前来密会,又送了八千两银子礼物,当然不是来交保护费的,他是来谈生意的。
他现在升山西布政使了,石廷柱是巡抚,祖家兄弟几个是总兵,济尔哈朗两儿子坐镇山西,但他觉得鞑子肯定长不久了,趁现在手里有权有位置,赶紧多给自己谋点好处,多弄些银子才是。
张集主动提议,希望土国宝能够派兵去把固关、娘子关拿下,把这条重要的走私线控制在手,他担心济尔哈朗那两年轻儿子过来,到时破坏他们苦心经营的这走私通道。
不如先让土国宝他们控制在手,这样以后交易就更安全了。
张集还提出要扩大走私量,他们需要盐、粮,需要很大的量,张集之前已经成功的建立了一条直通北京的粮食走私线,暗里大量输入粮食进入北京地下粮市,利润极高。
“拿什么来交易?”
“老样子,我们用草原上的牲畜牛马骆驼,甚至皮毛筋角药材人参这些。”
“不够。”
张集直接道,“不够的我们有金银补,如今北京和京畿的八旗不缺金不缺银,就缺盐和粮。”
土国宝沉吟了片刻。
“可以,但之前的价格不行,得重新定,粮价、盐价都要提些,而牲畜、皮毛价格得降些。”
张集面对土国宝的趁火打劫却没有半分不满,只是笑着道,“价格好说,现在重要的是量,必须得把量提上去,得是之前的几倍,只要量上来,价格都好说。”
北京现在粮食十几两一石粮了,盐也是如此。
所以只要能弄到盐和粮,那收益太大了,趁鞑子还没迁都,赶紧再干几票,迟了可就没这机会了。
当然,除了合作走私,张集也有个请求,他可以帮明军把井陉的固关、娘子关两大关隘弄到手,但是希望土国宝马国柱也答应他,占了这两关隘就行了,不要再把兵越过界进入山西。
他的理由是若明军不大举进入山西,则大家的买卖就能继续很好的做下去,而一旦他们威胁到太原,甚至是谋取山西的企图,可能就会引来清军的重视甚至是反击,到时这买卖也就会很危险。
土国宝想了想点头同意。
这时直隶巡抚马国柱却又提了个附加条件。
“继续私下贸易是可以的,但得加一条,以后我们控制井陉固关、娘子关,山西那边的货物进出关隘,你们得按我绍天朝制度,缴纳关税和行厘,在我们这边采买盐粮,还得额外交盐税、粮食也得交特税,其它烟酒茶糖等也一样得纳税,你们贩来的牲畜要交牲畜税,皮毛要交皮毛税,税率都按朝廷规定的征收缴纳。”
张集愣在那里,张大着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大家这私底下合作,搞的可是走私啊。
现在还要缴税?
还关税、行厘、专税甚至特税?
有没有搞错!
但马国柱却拿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然后不紧不慢的道,“我们也知道张大人只是山那边的代表,放心,我们也不让你为难,税都按着明的来,不会有附加等,另外呢,征的这些税呢,我们拿出一成来感谢张公。”
张集不仅对于送礼深有研究,对于如何捞钱也是非常有钻研的,但今天他都不得不承认,这马国柱不愧是前辈啊,人家在清军入关之初,就能做到山西巡抚,宣大总督,后来拜江南三省总督的人,这脑子真不是自己能比的。
走私还要收税,他娘的是人才啊。
可面对一成的回扣,张集沉默了。
都是为了赚钱啊。
走私交易赚的钱,不是他一个人的,那是山西那一群人的,但这走私交税的一成回扣,却无疑是他一个人的。
看到张集终于答应交税,马国柱一脸早就料定的神态。琇書網
这时土国宝又给他续了茶,“最近陛下从河南山东调来许多大军,并归我们哥俩节制指挥,我们将成为攻打北京的前锋,如今各路兵马齐聚河北,沿滹沱河一线布防,兵马过十万。
不过好些兄弟部队都是中原的土寨或义军,装备差了些,尤其是缺铠甲少弓箭的,张大人能不能帮我们弄些铠甲弓箭这些来,价格请放心,绝不会亏张大人。价格你们定,只要不太过份就行,有多少我们要多少,拿盐粮换也可以的。
当然,事成之后,我们愿意再给张大人一成回扣。”
“除铠甲弓箭外,只要是军械,不论刀枪剑盾,还是鸟枪火炮铅子火药引线这些,统统不限,有多少要多少,不管交易多少,都按价给一成回扣,这回扣大人要黄金也行,白银也可,要换成粮食和盐都没问题。”
张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诱惑太大了。
虽然他也知道,涉及军械战马这些的走私,并不容易,这一成回扣,到时也得分出大半去,但无疑又是个财路。
“我回去试试看,两位等我回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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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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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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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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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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