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娘见到儿子之后,便不住絮叨:“……你不在京城也就罢了,从你当官开始,为娘我早做好了你可能会长期在外的心理准备。但怎不让你妻子多到这边来走走,叙叙家常?平时挺想念她的,却很难见一面。”
朱浩笑道:“娘若是想念的话,去我那边窜窜门,见她就是。”
朱娘白了朱浩一眼,道:“娘是那么不懂规矩的人吗?人家是千金小姐,大家闺秀,或是看不上我这个寒门出生的婆婆吧。”
这时代的人,普遍讲究大户同住,而朱浩则明显是后世年轻人的心态,成婚后就要自立门户。
换作一般的母亲,绝对理解不了儿子这么轻易就跟家人分开,虽然住得地方相隔不远,但这时代的礼教其实不允许这种明显的分家行为……
但朱娘前半生就是这么过来的,她自问不想跟朱嘉氏这样的老太太住在一起,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然不会强求朱浩夫妻俩什么。
“那你有时间,多带你妻子回来看看娘。”朱娘笑着道。
朱浩点头。
……
……
中午在家里吃饭。
朱婷现在已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饭桌上李姨娘不住提有关给朱婷找婆家的事。
虽然作为朱浩的妹妹,朱婷也算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但始终朱浩刚入朝不久,在官场没什么名望,朱婷作为小妾生的女儿,地位上不来,一般大户人家公子,很难娶朱婷这样的女子。琇書蛧
如此一来,朱婷在人生大事上,就面临一个异常尴尬的问题。
高不成低不就。
似乎只有跟武将联姻,才能破解这尴尬,但她作为状元的妹妹,本身也识字,知书达礼,谁愿意嫁一個粗鄙的莽夫呢?
朱浩下午回到自己的家,倒头大睡。
等醒来时,已是日落时分。
孙岚立在门口,想进屋却很踌躇。
朱浩也不知她在那儿立了多久,起床后走了过去,拍拍孙岚的肩膀。后者抬头看了朱浩一眼,俏脸微微一红。
“相公休息时,被子都没盖……”
孙岚提醒一句。
朱浩这才想起,自己回到家后,实在太过疲倦,哪儿顾得了那么多?随便找件厚一点的衣服披在身上,一落榻便呼呼大睡……这比他北上京城睡在马车上,或是星夜兼程风餐露宿,已经好太多了。
作为湖广人士,朱浩本身却并不怕冷,不是说他长胖了,身上有肥膘护体,只能说他完全顾念不到这些。
但起来的时候,身上却分明盖有被子。
肯定是孙岚进屋为他盖上的。
朱浩微微一笑,正视孙岚的双眸,点头道:“你有心了……简单收拾一下,稍后我带你回娘家。”
“嗯。”
孙岚点头,转身回西厢整理和收拾东西。
作为状元的妻子,不管有没有夫妻之实,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孙岚别的不说,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好像个活衣架,能把朱浩的脸面撑起来。
……
……
孙家。
孙交见女婿带着女儿过府拜访,并未苛责……像刘春那样专门跑去翰林院等朱浩这种事,打死他也不会那么做。
孙岚去见家人,孙交则把朱浩叫到书房,这里已算是孙交比较隐私的地方,里面的藏书很多,基本都是从安陆老家由专人运过来的,看样子孙交准备在京城长住。
朱浩随意拿起书桌上摆着的一本书看了看。
孙交提醒:“别乱动,你手里那本是孤本,有人想借去抄,我都没允许。”
“孙老这般小气?”
朱浩笑着打趣一句。
孙交道:“你来抄,我也不让,有本事默记下来,回去自己誊录,或能流传下去。”
“不必了!”
朱浩摇头道,“自从考中状元后,我发现没了看书的耐性,俗务缠绕,终日不得闲……”
孙交没好气地白了朱浩一眼:“年轻人不向学,就靠阴谋诡计,最后的结果,很可能适得其反。”
朱浩心想,还适得其反呢,你直接说我不得善终不就得了?
“坐吧。”
孙交示意朱浩坐在客位上。
这把客椅就摆在孙交书桌的对面,二人等于是隔着一张桌子相对坐下,朱浩马上意识到,这椅子是专门为他准备的,孙交应该是有什么事要跟他交待,可能跟桌上的公文案牍有关。
果不其然……
孙交坐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面前一份案牍交给朱浩,扬了扬下巴:“你看看吧。”
朱浩拿起来随意一瞥,发现是年初有关西北用度的节调公函,上面有皇帝的朱批……当然这是朱浩仿照朱四笔迹批复的,立马想起来,应该是今年二月时所定之事,可现在已快到年尾了。
“孙老,这是何意?”
朱浩迷惑地问道。
孙交道:“应该是我问你什么意思才对……先前我单独问过司礼监掌印张公公,他说有关钱粮调度之事,他了解不多,不如问你来得实在些。”
朱浩摇头苦笑:“张公公还真是直接。”
“他也是被我逼烦了,现在其实我也很想知道,内府到底有多少银子?为何内府账目明明抽调不出银子,户部今年也几乎没有往内府调银子,可每次陛下总能从内府划拨出银两来?”
孙交语气变得不善起来。
现在内府等于是超脱户部控制,其实本来彼此也不隶属,只是内府账目一向都是由户部进行查验。
但现在内府明显有两本账。
一本账是做给户部或者说是内阁看的,另外一本则是实际账目,但这账目到底掌握在谁手上,如今内库又是什么光景,孙交作为户部尚书一无所知。
朱浩笑着把公文放下,问道:“内库不用户部以及朝廷仓储中调拨银子,这不是好事吗?今年朝廷开支这么大,陛下用度方面没有超支,这更是天大的好事……孙老何必问那么多呢?”
孙交厉目相向:“你是觉得,老夫这户部尚书,做得很不称职,是吧?我看你啊,倒好像是给陛下理财的……你就说,现在内库能调出多少银子来吧……”
朱浩根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户部调拨不出银两填补西北空缺,就想让内库出钱,但问题是,内库的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又没有从户部调拨一文钱,哪有皇帝不从朝廷拿钱还要往外填补的道理?
不过自从朱四登基后,在杨廷和撺掇下,其实内府和户部间已没有那么清楚的界限,说白了就是文官既想控制朝廷的开销,也想控制皇帝的开销,等于是要把公账和皇帝的私账都掌握在手。
户部不给调银子,本来可以把内府给控制住。
但朱四不争也不抢,朕又不缺钱,干嘛跟户部要?
你们文官不总说西北开支大,没银子调拨给内府吗?那朕就不用你们的钱!给你们节省了皇宫大内的开销,以往这可是一个大窟窿,若是这都不行,还想跟朕要……朕一巴掌糊死你们!
孙交道:“按照以往皇庄官地收成看,一年所产粮食税赋等,一共不到两万两……即便加上皇宫在城内一些产业,所有收入应该不会超过四万两。但以老夫所算粗账,这两年内府开销,已超过十五万两,不知银子从何而来?”
朱四登基后,最想干的事就是大兴土木。
奈何条件有限。
朱四想为老爹修庙,最后大庙没修成,只是修了个小庙;安陆陵寝要升级成皇陵,也需要银子,安陆兴王府需要扩建,依然需要调拨银子,朱四还想给新媳妇添置点东西,让宫里人记得他的好……
总之花钱的地方多了去。
十五万两,其实已算是很良心的开支。
朱浩好奇地问道:“户部一两银子没拨?”
孙交发出冷哼:“户部的确调了两万多两银子往内府,但西北开销巨大,内府调出来的银子远不止这数……这都不算去年和今年年初西北出现缺口,内府当时可是出了大笔银子。敬道啊,你跟老夫说说,内府一年到底能赚多少钱?”
孙交看出来了,内府能在脱离户部节制的情况下,运转正常,全靠有人暗中运作。
兴王府那么多人中,最有可能承担这任务的,就是深得皇帝和兴王府体系上上下下一帮官员信任,有隐相之姿的朱浩。
这才是孙交纠结的地方。
刘春疑惑自己如何上位,而孙交则忧心自己户部尚书的差事被内府架空。
朱浩言辞含糊:“一年也就赚个一二十万两吧。”
“能赚这么多?”
孙交很惊讶。
朱浩心想,这肯定不算银号和一些大的工坊的收入,已算是相当保守的估计。
朱浩道:“多是开矿所得,皇庄提供了不少进项,至于商贾……其实南京那边,也在提供陛下一些帮助,怎么说呢,就是南户部黄部堂,他有意入中枢担任部堂,出钱出力那是一点都不含糊。”
孙交没好气道:“你这不是成卖官鬻爵了?”
“孙老,话可不能乱讲,怎么是卖官鬻爵?其实多是黄部堂内弟苏东主,他跟黄部堂都是扬州人,跟徽商关系那叫一个亲密,徽商现在都愿意为新皇出钱出力,哪里拦得住?再说了,他们也从我身上赚银子……作为商贾,亏本的买卖,他们可不会干!”
朱浩说话的口吻,简直是在对孙交上市场经济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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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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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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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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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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