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王,以在下愚见,此时倒不如添上一把火,让朱家彻底失去朝廷的信任,气恼下将其调离安陆,如此一来兴王府周边少一眼线,也可防止朱家与地方官府勾勾搭搭,危害王府利益。”
唐寅进一步提出策略。
张景明皱了皱眉头,认真分析:“难道朱家走了,朝廷就不会派别人来监视兴王府?完全是多此一举!”
张佐笑道:“张长史,换作旁人,跟朱家大不一样……朱家到底在安陆扎根二十载,在乡野拥有一定势力,对王府上下事务更是知根知底,如果换了旁人前来……对王府的威胁会少很多。当然,此事还是要由王爷来定夺。”
在场人等都看出来了,张佐明摆着站在唐寅一边,无论唐寅说什么,张佐都会出言赞同。
而唐寅的意见,也的确跟长史司两位长史的意见相左,这说明王府内硝烟依然还在弥漫,众幕僚和属官的意见并不统一。
朱祐杬想了想,微微颔首:“唐先生所言在理。”
张景明一听,这怎么能叫在理呢?
把朱家赶走的方式,居然是让世人觉得兴王府跟朱家有勾连,这对兴王府的名声有什么好处?
兴王莫不是头脑发昏?居然觉得让朝廷误以为朱家被兴王府拉拢……怎么也不能说对兴王府有益吧?
张景明正要站出来争论,却被袁宗皋用眼色阻拦住了。
这体现出袁宗皋眼光的老辣。
张景明刚回王府,或许没看清楚形势,袁宗皋在王府中经营日久且老谋深算,哪能看不出来兴王的目的?
兴王朱祐杬觉得自己身体大不如前,若是哪一天突然一命呜呼,就怕小兴王朱四独木难支,无法应付周边豺狼,若是将朱家这般树大根深的地方锦衣卫世家给弄走,那朱四嗣位之路要好走很多。
人家唐寅看明白了,张佐也全力支持,咱王府长史司就不能逆兴王的意思行事,这对长史司没有任何好处。
袁宗皋笑道:“伯虎此议,更多是为照顾朱浩的感受吧?”
不去争事情的本身如何,却要争个动机。
看出来兴王想把朱家赶走,无论采用什么方法,还要去争,那就有失幕僚之本份。
但我还是要对你唐寅提出质疑,让人发现你除了为王府的公心外,还包藏有私心……换个角度出手,针对你的弱点借力打力,效果可能会更好。
唐寅神色波澜不惊,摇头道:“在下不明白袁长史之意。”
蒋轮在旁嘻嘻哈哈:“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朱浩怎么说也是锦衣卫世家出身,他跟朱家人不一样,朱家一直跟王府为敌,让朱浩夹在中间难做人,若是让朱家离开安陆,朱浩就可以全心全意为王府办事了。这是好事,我支持!”
张佐苦笑着望向蒋轮,好似在说,姑爷啊,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刚才还帮我们说话,你怎么听不出来袁长史话里夹枪带棒,分明是在故意责难唐寅,你现在却为袁长史帮腔,说唐寅如此建议夹杂有帮朱浩解决麻烦的私心?
看来脑袋不灵光,有时候好心也会办坏事啊!
没等唐寅解释,朱祐杬抬手道:“诸位,无论是否为朱浩,朱家离开安陆,对王府都是有益无害,至于如何用策将朱家迁往他处,就交给诸位商定了,本王身体抱恙,先回去歇息。咳咳……”
朱祐杬实在是撑不完这种长时间的会议,感觉全身乏力,头晕脑胀,强撑着站了起来。
众人赶紧行礼相送,张佐扶着朱祐杬往书房门口行去。
……
……
一行从书房出来,张景明等人先回去了,袁宗皋过来跟唐寅叙话。
袁宗皋脸上带着老狐狸一般的笑意:“伯虎,你实话实说,在这件事上,你是否有私心?”
唐寅道:“敢问袁长史一句,朱家是否迁出安陆,对朱浩的出身和他在王府中的地位,有本质影响吗?”
“呃?”
袁宗皋神色凝滞。
刚才对唐寅攻得挺猛,却没思忖背后的缘由。
其实顺着唐寅的话想想,还蛮有道理的。
唐寅叹道:“朱浩的出身无法改变,即便朱家迁走,王府对他该有的戒备还是不会少,但朱浩这孩子身上自有一股忠义之风,无关朱家留在本地是否会对他产生影响……当初朱家有意借朱浩之手危害王府利益时,王府都能力保,为何现在却要将其当成外人看待呢?”
不卑不亢,据理力争!
换作以往,袁宗皋肯定会生气,但现在他只是笑了笑,反而对唐寅多出几分欣赏。
“伯虎啊,之前老夫对你有所误会,觉得你为达目的,行事手段有失道义体统,如今看来你一心为王府,哪怕有时剑走偏锋,但还是能坚守本心,不容易啊。”袁宗皋夸赞唐寅一番。
唐寅以前听了这话,可能会觉得很荣幸,能得到王府长史的欣赏,何等荣耀?
可他在王府已不是一天两天,在朱浩那番阴谋论耳濡目染下,早就把权力斗争看得透彻,袁宗皋先前还在兴王面前攻击他动机不纯,现在你跟我说欣赏我,骗鬼呢?
我才不管你这番称赞有没有诚意,反正我听了就是很没意思,不会往心里去。
……
……
等唐寅回来,把朱浩叫到自己在王府外的住处,房门关起来后,便将先前会议内容详细告知。
朱浩笑道:“唐先生,我觉得其实袁长史说得对,你提议让王府设计将朱家迁出安陆之地,的确有偏帮我的私心。”
唐寅听了怫然不悦:“你小子会不会说话?我在人前那般力挺,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这般挖苦我?”
“唐先生,扪心自问,你就没一点偏帮我的意思?之后你跟袁长史单独说那番话,不其实也是在帮我吗?”
朱浩笑着问道。
唐寅本来板着脸,但见到朱浩嬉皮笑脸的样子,实在严肃不起来。
老少二人真没什么好装的。
“帮肯定是要帮,但人前让我怎么承认?那袁长史也是,在兴王面前攻讦我跟你的关系,对他有好处吗?”
唐寅觉得不好辩,索性承认下来,脸上摆出一副“我就是这种人,他们能把我怎么着”的惫赖。
在王府地位提升后,唐寅的脸皮也厚了起来,人前人后也能装装样子,至少在朱浩面前不用绷着脸装高人,因为再怎么高也会被这小子看穿……装无可装啊。
“那朱浩,既然这次我帮了你一把,你可以把当初你跟我说的话,详细解释一下吧?”唐寅笑看朱浩。wWW.ΧìǔΜЬ.CǒΜ
“我跟你说的话多了,先生是指哪一句?”朱浩装糊涂。
唐寅没好气地道:“就是你说的,你想借兴王之死,让世子对朝廷产生仇恨,又不能将恨意转移到你身上……我思来想去都不理解,你这到底要干嘛?”
朱浩道:“唐先生,这是私下场合,你信任我,我也可以对你推心置腹,但今日话说过就算完,咱俩知道就行。”
“你不相信我?”
唐寅有些着恼。
朱浩笑道:“不是不信,有些话,真不适合为外人所知,我也不想说出来让你以后为人处世太过艰难。”
唐寅点点头:“你直说,我会保守秘密,再说有些话我说是你转告,别人也不信,或是觉得出自我所想,假托外人罢了。”
在这点上,唐寅倒是很明事理。
朱浩也觉得可以对唐寅委以信任。
“嗯。”
朱浩点头,“唐先生,老规矩,我问你个问题。你觉得以兴王如今的身体,是能痊愈呢,还是……会继续恶化下去?”
唐寅琢磨好一会儿,摇头叹息:“不好说。”
朱浩道:“我觉得恶化的可能性更大,短时间内或不会出现偏差,但经年累月……一两年工夫……只怕是……你明白吧?”
“嗯。”
唐寅闭上眼,微微点头。
兴王的病情看起来没那么严重,但精神状态明显一日不如一日,若是坚持一两年死了,也没有超脱出人最基本的生老病死规律。
“若兴王有个三长两短,王府就需要由世子继承,但世子年岁不大,只怕继承兴王府会横生波折,难以招架朝中群狼环视。”朱浩继续说下去。
唐寅依旧点头:“嗯。所以你的意思是……未来兴王若真的……薨了,要让世子觉得这是朝廷暗中加害,让他对朝廷生出憎恶?但……这对他有好处吗?”
朱浩笑道:“若是为兴王的话,这种心态自然没好处,但若是继承大统……”
唐寅伸手打断朱浩的话:“朱浩,你是不是言之过早呢?”
“我不是胡乱揣测啊。”
朱浩叹道,“先生应该知道当今陛下做事有多……不循规蹈矩,以我所知,从去年开始,他就未再临朝,还在西北兴修行在,准备移驾宣府。当今天子迟迟没有子嗣,未来几年,长也就三五年吧,陛下闹腾一番,出现什么变故的话,你觉得……皇位会传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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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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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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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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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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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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