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摩圣意是每个臣子的必修之道,短短半个月时间,便有数百名臣子向天子上书,阐述自己的对策,甚至连远在襄阳的岳飞也上书天子,建议趁金兵在洛汴一带和西军作战的机会,出兵东部,占领东部大部分州府。
岳飞的上书遭到了天子赵构的无视,停战协议摆在在这里,他是堂堂的大宋天子,怎么可能出尔反尔,撕毁协议?
不过倒是御史中丞万俟卨的上书让赵构颇为动心,‘西军精兵皆在中原,陈庆无暇南顾,正是收复荆湖南路良机,荆湖南路既得,又何不叩门入巴蜀乎?’
赵构立刻召来左右相秦桧和朱胜非二人,以及枢密使徐先图前来商议。
万俟卨是秦桧的心腹党羽,这份上书秦桧岂能不知?
他太了解天子赵构,厉内而惧外,对金兵奴颜卑膝,对宋人却心狠手辣,毫不留情,如果他不动心,就不会召他们三人前来商议。
“陛下何必烦恼,找个合适的借口出兵就是了,纵是天下人明白,但也无话可说。”
赵构点点头,“朕明白秦相公的意思,关键就是这个借口难寻。”
秦桧微微笑道:“陛下,可以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当初他们是怎么找到借口进入荆湖南路?”
“秦相公是说剿匪?”
秦桧点点头,“剿匪确实是很好的借口,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适用,如果需要,甚至可以派一支军队假扮成乱匪,占山为王。”
旁边朱胜非接口道:“陛下,微臣认为打击私盐贩子也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两人的建议都不错,赵构点点头,又看了徐先图一眼,“徐爱卿的意思呢?”
徐先图淡淡道:“荆湖南路本来就是朝廷的领地,不需要找任何借口,直接派军队去就是了,如果双方发生冲突,那就索性把川陕军赶出荆湖南路,不用找乱七八糟的借口,一点不大气,让人笑话。”
秦桧和朱胜非的脸色僵住了,赵构抚掌大笑,“好一个直接出兵,不知徐爱卿推荐谁领兵进驻荆湖南路?”
“回禀陛下,微臣推荐李纲为荆湖两路宣抚使,岳飞为副使、都统制,从襄阳出兵南下,不过现在暂时不急出兵,视中原战局情况而定。”
赵构负手走了几步,点点头道:“朕准了,立刻宣李纲和岳飞入朝觐见!”
秦桧和朱胜非告退了,徐先图被留了下来。
天子赵构站在窗前,半晌,他淡淡问道:“听说徐爱卿和郑统全关系交厚,是这样吗?”
徐先图心中一惊,难道天子要对郑统全下手了吗?
他连忙躬身道:“回禀陛下,绍兴三年,微臣的父亲病重垂危,多亏郑国舅及时送来一支他收藏的千年人参,救了我父亲一命,微臣知恩图报,一直和他关系不错。”
“就这么简单?”
“还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
赵构点点头,又道:“朕刚刚才知道,郑统全竟然有《京报》三成的份子,他和陈庆的关系不一般啊!”
徐先图躬身道:“陛下,和陈庆关系交厚的人其实不少,像张浚、李纲、赵鼎,更不用说吕颐浩,甚至连微臣都给他做过征婚人,陈庆和郑平有兄弟之情,郑统全可以说是陈庆的长辈,私交不错很正常,但微臣认为,郑统全只是一介商人,不是朝官,只要他不损害朝廷利益,他和陈庆的私交也无可厚非。”
赵构冷笑两声道:“他真没有损害朝廷利益吗?《京报》他有三成的份子,还有,陈庆东来的百艘大海船,别以为朕不知道它的来源。”Χiυmъ.cοΜ
“陛下,《京报》是陛下允许成立的报纸,是在礼部和谏院备案过的,它虽然过多宣扬陈庆,但报纸从未批判过朝廷,郑统全拿《京报》三成份子,也只是为照顾报馆人员的生活,他干涉不了《京报》的报道,陈庆也不会容许任何人干涉报纸内容,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至于船只的事情,微臣特地问过郑统全。”
“他怎么说?”
“他说船只并非他所有,是陈庆和郑平两人合伙开办的商行,只是挂在郑家的产业之下。”
“但他毕竟还是掩护了陈庆,百艘海船让朕饱受耻辱,这笔帐不该和他算吗?”
徐先图叹了口气道:“陛下还没有和陈庆撕破脸,陈庆还是大宋之臣,陈庆在临安有势力很正常,陛下也可以派人去京兆办报或者经商,陈庆也不会干涉,如果陛下要对郑统全动手,那就等于和陈庆撕破脸皮,随之而来的后果,秦相公有没有对陛下说过?”
赵构冷笑道:“杀区区一介商人,就会撕破脸,他会真有这么幼稚吗?”
“陛下,微臣很了解陈庆,陛下想夺荆湖南路,微臣没有反对,因为微臣知道陈庆不会为争夺地盘和朝廷撕破脸皮,但郑统全不一样,他是陈庆的长辈,陈庆没有父母兄弟,杀了郑统全就像杀了他的父亲,他一定会和大宋彻底决裂,望陛下三思!”
赵构半晌道:“罢了,朝廷财政困难,郑统全却富可敌国,让他给朝廷捐一点钱财,这次朕就算放过他了。”
秦桧劝赵构借口以通敌之罪杀郑统全,尽夺郑家之财,以充实国库,赵构也着实颇为动心,但徐先图的一番话又让他犹豫了,尤其和陈庆撕破脸的后果,他确实承受不起。
但就此作罢,赵构又不甘心,那就让郑统全出一笔钱来赎他的罪吧!
徐先图也知道报馆是小事,关键是那百艘大海船让天子耿耿于怀,以天子睚眦必报的心性,他是绝不可能放过郑家的,迟早会对郑家动手,郑统全如果不出点血,这一关恐怕很难过去。
徐先图点点头,“卑职去劝他,让他为朝廷尽一点力!”
.........
郑统全这几天都在忙碌报馆之事,副馆主尤仲文被强制驱逐,这也是郑统全说情,否则尤仲文真的会回老家了。
在郑统文的干涉下,报馆职位又恢复到调整前,两面三刀的程进深被开除,郑统全索性从郑家商行挑了一名能干的大管事出任副馆主,反正不涉及内容,只管印刷发行,大管事一样能胜任,还忠心耿耿。
王牧继续出任审编,但他已经没法再低调了,报馆所有人都知道,他才是报馆的监督,他的实权甚至比馆主还要高,馆主都没有权力否决定稿,但他这个审编却可以。
忙完了报馆之事,郑统全刚准备连夜出发去明州,便有徐先图的家人送来拜帖,今晚徐先图会来拜访他,郑统全只能改变计划,明天一早再出发。
夜幕刚刚降临,徐先图的马车便在数十名武士护卫下抵达郑府,郑统全亲自在府门前迎接徐先图的到来。
去年郑统全还是郑国舅,但今年喊他郑国舅的人已经不多了,原因是郑太后去年底病逝,维系郑统全地位的郑太后去世,郑国舅也就变成了郑东主。
好在郑统全在临安还是有些后台背景,徐先图是一个,钱家也是一个,但郑统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是,他的真正背景后台是陈庆,连天子赵构都不敢动他。
徐先图和郑家是从一支千年人参结的缘,在郑家很多赚钱的产业中,徐先图和钱家都各有一成左右的份子,正是这种利益共同体维系着郑家的安全,一般人不敢动他们,可如果是天子要动郑家,那徐先图和钱家也保不住他们。
两人在门前寒暄两句,郑统全把徐先图请到了贵客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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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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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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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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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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