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长江边的当涂小县却忽然热闹起来,陆陆续续从临安来了大量的商人,都是举家而来,带着他们所有的财物,各自短租一个院子先住下。
从六月下旬以来,就开始有传闻,朝廷要对所有商人发行会子,大家都知道,这种针对特地人群发行的会子,本质就是在抢掠钱财。
一些商家大户开始闻风而动,连夜转移财产,有的去泉州,有的去江南西路,但也有不少大商人逃往当涂县。
随着时间推移,消息开始越来越多,据说朝廷已经开始在印刷会子,整个临安城都恐慌起来。
临安宝记柜坊的钱几乎被提取一空,都转存到万宝柜坊和江南柜坊,财富通过它们运往扬州、京兆或者泉州的分店。
财富存入柜坊,商人则携带金银细软带着家人连夜逃亡。
大部分商人都逃往扬州,主要是他们还有住宅店铺等不动产,他们不放心,在最近最安全的地方观望形势。
当涂县当然只是一个中转,可以从这里坐船去京兆、去巴蜀,也可以去对岸的扬州,也有商人发现了当涂的商机,开始考虑在这里投资经营。
当涂县经过数年的经营,现在已经是长江上数一数二的货运中转地,拥有三个码头和成片的仓库,关键是地价比芜湖那边便宜很多。
当涂县一家新开的茶馆内,一群来自临安的商人正聚在一起闲聊。
“安福老爷子,你的消息广,临安那边怎么样了,你说说呗!”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一个老者,这个老者叫做王安福,在临安开了一家安福大酒楼,陈庆接见的十几名老者中,他就是其中之一,陈庆告诉他当涂县这条路。
王安福是第一批来当涂的商人,他买下了这家茶馆,这家茶馆他只花了两千贯钱,但在临安的安福酒楼价值几万贯钱,他可放心不下。
王安福叹口气道:“听说朝廷反对意见很多,临安的权贵也反对掠夺商人,方案迟迟推行不下来。”
“没有了我们这些竞争对手,那些权贵应该高兴才对,他们反对什么?”一名商人不解道。
王安福摇摇头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现在临安一半的商铺都关门了,市场一片萧条,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那些权贵的店铺一样受到严重冲击,据说丰乐楼的客人下降了七成,宝记柜坊已经取不到钱了,十大酒楼几乎没有多少客人了,这些权贵都急了。”
“不知是谁想出来的愚蠢办法,要杀鸡取卵,我估计大臣不敢出这种主意,肯定是最上面那位。”
“除了他还会有谁?没钱发军俸了,又不敢动豪门权贵,那就只能拿商人开刀了,前两年是掠夺海商和大商人,当时就有人说,上面的目标是整个商人阶层,掠夺了大商人,接下来就是中小商人了,果然没有说错!”
….“难怪去年和前年那么多商人跑了,这是他们提前得到消息了吗?”
“屁的消息!”
王安福耻笑道:“这是别人聪明,知道朝廷的税赋已经养不活那么多军队,朝廷迟早会对商人下手,所以先跑去京兆了,他们在临安的店铺几乎都卖掉了,我们的店铺又卖给谁?谁来接手?”
茶馆里的商人都沉默了,这是个非常严峻的问题,每个人都不愿启齿,他们至少一半的财富都押在房产和店铺上,现在临安房价虽然依旧很高,但几乎没有成交了,每天都涌出大量的商铺和住宅急于出售,但就是没有人买?
能买得起的人就是权贵了,但他们也不愿买地产,而是都在想法设法把钱换成白银黄金,导致黑市上金银价格再度大帐,黑市上,一两白银可以换十贯钱了,一两黄金甚至涨到三十贯钱,虽然面临全面大萧条的威胁,但朝廷还是没有取消掠夺商人的想法。
这时,远处传来钟声,“冬!冬!冬!冬!”
这是码头在催促客人上船了,一名商人起身道:“各位,我先走一步了,将来我们有机会再聚!”
“方东主,你是要去扬州吗?”王安福问道。
商人摇摇头,“我兄弟去扬州,我去京兆,各位,将来的前途在京兆,再不去就没有机会了。”
商人施一礼,转身匆匆去码头了,两个随从拎着大箱子跟着后面。
王安福自言自语道:“是啊!应该去京兆看一看了。”
.......
八月的京兆没有雨水,天高云澹,阳光充足,晒得人暖烘烘的,不足之处就是空气中有些干燥。
陈庆从福建路回来已经快一个月了,这个月他格外忙碌,积压了不少重要牒文需要他审阅,王妃也因为重孕在身,没有精力替他批阅。
忙碌了近一个月,才把积压的牒文全部批阅完。
今天是休日,天气还不错,找个这个日子,陈庆打算带着家人们去看看新居了。
新太极宫修建了整整一年半,在两个月就正式落成,中书、门下以及尚书六部都已经搬过去了,只剩下玄武殿、白虎堂和枢密院还没有搬。
玄武殿就是陈庆的官房所在地,当然,这两天陈庆的官房也准备搬了,大家都在收拾文书,明天开始搬运大件。
不过今天,陈庆要带家人去看看新的雍王宫,当然只是去看看,要搬过去,至少要等到年底或者明年初了。
两名侍女扶着大肚子的王妃小心翼翼上了马车,有趣的是,赵璎珞和余樱也挺着大肚子,六个妻妾,一半都怀孕了。
孩子们都由乳娘带着,坐在另一辆大车上,叽叽喳喳,颇为热闹。琇書網
陈庆在妻子身边坐下,见她额头上有汗珠,便笑道:“不方便就不去了吧!”
吕绣笑道:“刘医师说,今天还可以出门,过两天就不行了,今天再不去就要等几个月了。”
这时,马车起动,车厢晃了一下,吕绣忽然脸色一变,肚子开始疼了,脸色变得苍白,汗珠大颗大颗流下。
陈庆立刻叫停马车,命令女护卫,“快去取藤床!”
几名女护卫飞奔而去,片刻抬着藤床过来,陈庆将妻子小心翼翼抱上藤床躺下,给她盖上被子。
刘医师也匆匆赶来,她问了几句,知道羊水已破,便对身后几名产婆道:“快去收拾房间,王妃要生了。”
大群女护卫抬着藤床,用青罗伞盖遮着进内宅了,幸亏还在王府中,要是出门就麻烦了。
王妃动了胎气,参观新王宫自然也去不成了。
一个时辰后,产房传出消息,王妃顺利产了一个男婴,母子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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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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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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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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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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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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