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前段时间我听长佩兄说起时,便知道我还能最后再见你一面,于是这就来了。”
“是你卸任的时候么?”
“你在关注啊。”
“有所耳闻。”
“曹兄大事在即,还能抽空关注我的消息,真不容易。”
“你快灵衰了?”
“还有几年吧。”
“时间过得真快啊。”
“是啊。”
老宗主露出唏嘘之色,随即一收,突然问道:“曹兄,你的本源在这分身上么?”
“你说呢。”
“猜不透。”
“要打就打吧。”
“我还说呢,如果不在这分身上,左右你这具分身也是拖延时间,吸引火力,不如我们再多叙叙旧。”
“没用的。”
“多年未见,曹兄竟如此冷漠。”
“你快死了也这样。”
“人死之前,该越发温暖才是。”
“也许。”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曹兄你会选择原本宗门的禁地,和自己师弟互相搏杀的感觉如何?”
“我怕我去玉京,撑不了半分钟。”
“看来不在这个身上。”
“也许。”
老宗主看着曹辞,神情复杂,而曹辞一如既往的平静,什么也看不出来。
……
大益东边,鹤州。
长佩道首感怀的看向老友:“曹兄,你也老了啊。”
“你还好。”
“我年轻一些,近年来养生有些收获,可能还有十几年。也许和梅兄差不多。”长佩道首说道,“你的另外一部分见到刘兄了吗?”
“见到了。”
“他也老了。”
“人都会老的。”
“曹兄,收手吧。”长佩道首顿了下,“举头三尺有神灵,世间行走有秘宗,你成不了的。”
“你在劝我吗?”
“暗示你。”
“晚了。”
“两百多年前,真是想象不到,我们三百岁时再见,竟然是这个样子。”
“世事无常,风云难测。”
“抱歉了,曹兄。”
“理应如此。”
长佩道首眼睛一闭,再睁开时,身上已散出了金色佛光。
远处战机如雷霆般穿透云层。
……
中洲边缘,某小国境内。
剑主持剑凭空而立,对远方喊道:“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你狗日的,坏事做尽,死了都活该……不过看在往日情分的份上,老子给你带了送行酒来,可以让你喝完再死。”
“带下酒菜了么?”
“你还想得多呢。”
“很多年没吃过黄焖鸡了。”
“爱喝不喝。”
剑主之剑已然出鞘,只面对一个分身,他有信心在几分钟内斩掉他。
……
南洲,迷雾之外。
一堆猎杀机在海面上悬停,舱门打开,众人纷纷出舱,踏在空中,如履平地。
除了益国来的八人,还有妖国的四位年轻妖族,北洲的两位青年俊杰,以及蓝亚的几个人。众人纷纷仰头看向前边这堵左右看不到边界、头顶也见不到尽头的迷雾之墙。
张酸奶持剑而立,率先说道:“过了这层雾,就是南洲了,里面一边是异兽,一边是侵蚀的地域。”
“有战术安排吗?”
“不要分散。”
“阻止和拖延为主。”
“如果打起来了,近战谨慎些,避免和他产生直接碰撞,以保护远程、远程骚扰为主。”
“这些大家心里都有数。”
“时间有限,别耽搁了,没有多讨论的时间,直接进吧。”
“好。”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简单达成共识后,便直接冲进了迷雾之中。
依然是这层看似平凡、在灵眼之中却是一片漆黑的雾,众人穿行毫不受阻,甚至能感觉到雾的冰凉。
视线迅速收缩,却也没有收缩到几年前那么严重,这雾似乎稀薄了许多。
大家互相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不敢过于分散。
同时它的宽度似乎也变窄了许多,原先划船需要不少时间才能穿过的地方,如今只是片刻就被穿越。
眼前是一片绵延无边的陆地,纵向看不到头,左右亦看不到头,陆地上空有许多飞行异兽在翱翔,同时这片陆地被一道笔直的界线分成了两部分,右边是茂密的丛林,有山有水,左边则寸草不生,满目疮痍。
那道界线上的灵力结界无比厚重,另一边的大地宛如末日一般,似乎在诉说着这片土地上这场不为外人所知的长达五千年的战争有多残酷。
众人瞬间被震惊到了。
“往西。”
群主说了一声,往西飞去。
益国这两天在持续向这里发射特殊的探测器,能够找到曹辞的大致位置。
众人随之而去。
刚进入这片大陆南边的天空,陈舒便感觉到了一种极度陌生的力量,难以形容这种力量的形式,就像无法形容一种从未见过的颜色一样,同时还有着陌生的意志,共同充斥着这片天地的每一寸。
这种力量像是空气或水一样,瞬间附在了他们身上,与身体紧密贴合,并表现出极强的侵略性。
好在体内的神力挡住了它。
众人一路向南飞去,大地荒凉而千疮百孔,有如陨石撞击一般的深坑,有形成几百公里结晶的土地,有的地方则布满了深渊一般的裂缝,而众人的方向是南洲禁地。
那里也是异世界力量的源头所在。
陈舒又看见了圣祖方体,不过很快就错过了。
远方头顶不断有流星穿透迷雾而来,又很快消失不见。
这并不是真的流星,而是益国发射的支援型智能战略武器,它没有目标,也不会直接落地激发,而是在抵达支援地区后将自己藏于超高空,等待下方授权部队的进一步指令。
沿着由东向西、将大陆分成南北两块的中线穿行一千多公里,临近禁地时,吴诶蔚便已借助面罩与这些智能战略武器建立了联系,并从自己携带的几个大型储物法器中放出了无人机,以帮助搜寻、辅助作战。
王庭剑修,向来走在修行者最前沿。
然而没有用上无人机,他们很快便遇上了曹辞。
这时的曹辞比之去年西孝时又老了许多,看起来已是个垂暮的老人了,如情报上所说的一样,他在这里必须时刻抵抗异世界力量的侵蚀,状态十分糟糕。
可是众人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说白了,这十几个年轻人多数都有着显赫的背景,显赫得让人仰望,然而即使是他们背景里的老祖宗,在曹辞年轻的那个时代,也只是曹辞的配角罢了。
并且他们的任务是阻止和拖延。
现在的曹辞只是静静站在一座山上,眺望着远方的禁地,那是五千年来无人踏足的禁地,也是被圣祖用来封印异世界力量的地方,此外他什么也没做,又谈何阻止,谈何拖延呢?
众人不禁互相对视,用眼神交流。
最终竟是曹辞先向他们看来,他的双眼浑浊,却仿佛闪着光,一一从他们身上扫过,最后开口:
“就只有你们?”
似乎意外,却又不意外。
众人面对着他的目光,神情不一,思索如何回答。
陈舒则开启了灵眼,悄悄瞄向身周,感应着周围这越来越暴躁的异世界力量,时而瞄向远处的迷雾封印,时而又瞄向山的另一边那封印了异世界力量的禁地。
只见群主面容平静,率先站了起来,拱手行礼道:“曹辞前辈,又再见了。”
“你后来如何了?”曹辞淡淡问。
“晚辈很好,只是回来昏迷了大半年的时间。”群主态度很好,像是面对寻常长辈的关心一样,“多谢前辈手下留情了。”
“只是看在孟景明的面子上而已。”
“还是多谢前辈。”
“没影响到你修行就好。”
“这倒没有,只是有所耽搁。”
“就只有你们来吗?”
“此处有异世界力量残留,正常人不可轻易踏入,只有我们前来劝说前辈了。”群主依然温和而有礼貌,“还请前辈收手。”
“呵……”
曹辞露出了一抹笑意,随即看向其他人:“我倒听说过你们,听说你们是这一代天赋最好的一群人,也是有史以来天赋最好的一群人,看来是真的。”
“阿弥陀佛……”
同灯法师站了出来,从群主手中接过了拖延时间的重任,双手合十对曹辞躬身行礼:“我们的天赋大多是神灵们干预后的结果,比不得曹辞前辈。”
“道新是你什么人?”
“应劫佛是我师祖。”
“你叫什么?”
“小僧法号同灯。”
“同灯……”
曹辞细细品着这个名字,然后目光再次扫过他们:“你们还是离开吧,在这里你们什么也做不了,而且,你们是他们预定的接班人,死在这里可惜了。”
言语间依然平淡。
没有人知道,无比渴望成神却被拒之门外的他,面对着即将成神的昔日好友,还有一群才二十多岁,却已经被各大神灵内定为接班人的年轻人,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
陈舒一边想着,一边继续探查。
眉头逐渐皱了起来,神情越发凝重。
众人则再次互相对视。
不知接下来又该如何拖延时间。
只见一道高挑身影踏步而出,再次接过重任:“我常常听我师父说起你……”
“说我什么?”
曹辞竟然又转过了身:“你师父是梅舒过?”
“我师父姓梅,名度州。”
“他以前叫梅舒过,后来遇上了我,在打赌中改了名字。”
“挖槽!真的假的?”
似是想起了青春往事,曹辞忍不住露出了微笑,小声问道:“他说我什么?可是说我坏话了?”
“我忘了……”
“……”
“前辈,你有没有看过小白龙寻亲记?”
“那是何物?”
“说来话长。”张酸奶一本正经,用叙说的语气,“从前有一条小白龙,它生下来就没有父母……”
“……”曹辞表情依然淡定,“你和你师父年轻时一模一样。”
“你是第五万三千六百零四个这么说的,不怕告诉你,我前面八个师兄师姐,都和我师父一模一样。”张酸奶毫不畏惧的面对着这个天下第一强者,“要往上追,第一个剑主也这样。”
“还有吗?”
“啥?”
“还有人吗?”
“有!这道士也有话给你说!”
“?”
“额……”
玄贞小师父不得不站了出来,憋了很久,才憋出一句:“我师祖也常常提起您,提起当年岁月……”
曹辞看着他们,却不说话。
其余蓝亚、妖国和北洲的年轻天下们站在旁边,也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就在这时,陈舒收回了目光,突然出声:“曹前辈,我们在等你外面的分身被灭杀,您在等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一愣。
有人不解,虽然这几个益国人的方式幼稚又好笑,但拖延得好好地,既没动手,也没危险,为什么要打断?
有人则渐渐发现不对,眉头皱起。
曹辞从容转头,看向陈舒:
“灵宗的?”
“是。”
“刘真儒可好?”
“快了。”
“嗯?”
“看来曹前辈这个分身很早就来到这里了,又因为在这里与外界封闭,与本体和其他分身断绝联系,信息不互通,所以不知道,前两个月我们老宗主已经因为临近灵衰,卸任了宗主之位。”陈舒停顿了下,察觉到身边的玄贞小师父、同灯法师和群主都已皱眉思索起来,继续说,“曹前辈提前那么久进入南洲,不是为了南洲禁地吧?”
“你和刘真儒一样,聪明。”
“曹前辈能在这里待这么久,还没被彻底侵蚀,真是令晚辈敬佩。”
“它们比我想的更弱。”
“可惜了,若是前辈能够成神,镇压它们,必然易如反掌。”
“既然你们愿意在这里,就在这里吧。”
“已经不可挽回了吗?”
“你们来晚了。”
“那您最后呢?”
“我只是一具分身而已,我已受到侵蚀,是注定回不去了。”
“这样的话,您的分身不止五个吧?外面那五位里面没有本体吧?”
“……”
其余人顿时大惊,面面相觑。
有人猜测出了曹辞的想法,却不知道他将如何做,也不知道该如何制止他。
“刷!”
只见一名夜人陡然往后飞去,想先向外界传递他想破开南洲封印及他分身本体有七个的消息,但曹辞的速度明显比他要快一些,几乎在他刚飞出不远,曹辞便出现在了他身后,一掌拍出。
“啪!”
空中一声闷响。
在南洲呆了这么久,他全靠意志力在支撑,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可即便如此,也一掌拍飞了这名夜人。
另一名夜人沉声道:
“动手!”
随即当先化作残影,冲向曹辞。
其余人也毫不含糊,双方之间的紧张气氛就如一个火药桶,一点就爆。ωωω.χΙυΜЬ.Cǒm
陈舒心里无奈,感觉有些鲁莽了,可事到如今,也找不到其它的阻止他的办法了,加上战斗已然开始,他也不好站在旁边看大家打,只好参与进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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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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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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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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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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