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
“剥好皮的。”
“那要吃。”
“……”
宁清捏着一颗葡萄,递向陈舒。
纤细的手指,白嫩透红,被剥了皮的葡萄呈现青绿色,水嫩嫩的,被她捏在指尖,一直喂到陈舒嘴边。
阳光掀起纱帘,午后时光催人入眠。
陈半夏坐在他们对面,左手托着一把葡萄,右手一颗一颗的往嘴里扔,嚼吧嚼吧,又把皮吐出来,同时眼睁睁的看着对面那两人,忽然眯起了眼睛,打了个摆子。
只听宁清小声问道:m.χIùmЬ.CǒM
“酸吗?”
弟弟随口回答:
“不酸。”
陈半夏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葡萄,稍作思考,这才发觉,葡萄本身是甜的,酸的是葡萄皮。
不仅酸,还涩。
原来自己缺的是一个给自己剥葡萄皮的人。
陈半夏扭头,左右看了看。
小姐妹和她差不多,左手提着一串葡萄,右手保持着把葡萄往嘴里扔的姿势,但是画面定格了——她正呆滞的注视着对面细心剥葡萄皮的清丽女子。
“……”
指望不上她。
估计她还想找自己给她剥呢。
陈半夏收回目光,又看向潇潇。
小姑娘倒是正在剥葡萄,并且还用了一个小碗来装,小碗中满是剥出来的一颗一颗的葡萄果肉。然而就在察觉到她的目光的瞬间,小姑娘脸上升起警惕之色,扭头盯她,用手遮碗。
“……”
也指望不上她。
不吃了,太酸了。
陈半夏把手里葡萄扔回托盘,扯过一张纸,擦干净手,便在沙发上躺了下来:“我眯一觉,晚饭叫我。”
眼睛一闭,瞬间睡着。
张酸奶扭头看她,眼睛眨巴,吧唧了几下嘴,又继续瞄向旁边。
“姐夫,吃葡萄吗?”
“谢谢潇潇。”
“不客气的。”
“……”
张酸奶瞄向已经睡着的小姐妹,呆坐几秒,她也擦干净手,抱着抱枕,上身往旁边一歪,便闭上了眼睛。
下午的风掀起纱帘哗哗作响,耳边有人小声讲话,声音逐渐变得模糊。
恍惚间又做了个梦。
梦中那个沙雕群主组织群友出去聚餐,他们找了一家不知道吃什么的店,张酸奶不知怎的就迟到了,去的时候其他人已经都到了,围着一个大圆桌坐着,就等她一个——群里最近活跃的每个人都在,她还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室友和一个无脸人,室友就坐在陈舒身边。
张酸奶当时有点不喜。
这个沙雕青菜,聚餐还带家属。
聚餐带家属她倒没什么意见,谁缺那点饭钱啊,何况她经常蹭他们的饭,回报他们是理所应当的。
可这是群友聚会,这么一来,女神室友不就知道自己和这沙雕青菜在一个群的事了么?进一步探寻,不就能知道自己曾经做过的不那么聪明的事了吗?
那些黑历史怎么能让别人知道呢?何况是要朝夕相处很多年的室友。
那不得被笑一辈子?
只是为了在室友面前保持形象,梦中的张酸奶还是不动声色,笑眯眯的和他们打招呼,表现得儒雅随和。
接着那个沙雕群主站起来说:“这是我们第一次集体活动,有生面孔,大家都做个自我介绍吧。”
狗群主率先发言。
脑残道士、智障和尚、内向无名、肌八妹子相继站出来,做了个没听清楚的自我介绍。
然后是那个无脸人,说他叫罗怀安。
原来装逼罗怀安是他呀。
张酸奶站起来了,做了一番牛逼到炸的自我介绍,
听得大家崇拜不已,室友都差点化身自己小迷妹。
接着轮到那沙雕青菜。
只是零点一秒,那沙雕青菜就自我介绍完了,因为他刚站起来就坐下了。偏偏大家好像都听完了,就是张酸奶也理会到了他的意思,朝他打着招呼,也不知道说的什么。
梦里就是这样,意识是流淌的,剧情是无逻辑的,对话不成句,画面不清晰,但她都能理解。
毕竟是自己编的嘛。
然而梦中却有一个清晰具象的东西,便是自己的室友了。
只见室友站起身。
张酸奶不免感到疑惑,她不是陈舒带的家属吗,怎么还站起来做什么介绍,而且以她的性格,那沙雕青菜应该自觉的替她做一下介绍才对。
不过见大家都抬头望着室友,她也就没有出声,同时内心开始莫名慌张起来。
“砰砰……”
心跳开始加速。
“照夜清。”
三个清冷的字眼从室友口中吐出,让她感觉到了世界末日。
恍惚间场景一下从玉京自然过渡到了大海之中,原来他们是在远洋之中聚的餐,大海波涛起伏,远处的乌云中闪烁着刺眼的雷霆,狂风暴雨之间,一堵巨浪袭来,裹挟着灭世之威,朝他们的大圆桌拍过来。
“卧槽!”
张酸奶惊坐而起,满头大汗。
客厅的午后好安静。
小姑娘缩在地板砖上,认真写着作业,笔尖与纸面摩擦出细微的沙沙声。一只白猫在茶几上悠然行走,触碰到零食包装袋,亦发出轻微的声音。
陈舒和清清已不知去哪了。
小姐妹则睡得正香。
又一阵风吹起了纱帘,静好的时光与梦中的狂风暴雨形成鲜明对比。
“汪?”
谷鷣
那只白猫察觉到异样,扭头看向她,眼里露出疑问之色。
“没……”
张酸奶鬼使神差的回应着,擦了擦鬓角的汗。
小姑娘认真专心写着作业。
“潇……潇……清清呢?”
“楼上看书。”
“……”
自觉形象破灭的张酸奶暂时无颜面对室友,甚至都不敢和小姑娘多说话,一起身,拔腿就往外面跑去。
半小时后。
张酸奶脚踏古剑,在天空极速翱翔,并不断变换角度。
低温和飓风吹干了她的冷汗,高速飞行及各种高难度飞行动作带来的刺激感冲淡了她内心的忧虑,一时间张酸奶好像什么都忘掉了,甚至飞行旋转之间,忍不住发出阵阵呼声。
直到她在前面看见一个小黑点。
追上去一看——
这可真是巧啊!
张酸奶的忧愁化作愤怒,大喊道:
“陈舒!!”
“诶?”
那人回头一看:“张酸奶?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和陈半夏在睡午觉吗?”
“你还说!!”
张酸奶咬牙切齿:“咱们不是说好的吗?不许告诉清清群里的事!”
“我没告诉她呀。”
“诶?”
张酸奶的愤怒卡顿了一下。
好像确实如此?
不对不对!
张酸奶重振精神,愤怒值持续上升,继续质问道:“你怎么不告诉我清清也在群里!?”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啊,她比我还先加群呢。”
“诶?”
张酸奶的愤怒又卡顿了一下。
“真的?”
“当然了,你现在体会过的尴尬,我也体会过一次。”陈舒顿了一下,停在空中,“而且你比我好,起码清清并不会当着伱的面嘲讽你,她只会当不知道,但她可是实打实的嘲讽过我的。”
“诶?”
张酸奶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愤怒值竟有消退迹象。
不对不对!
不行不行!
这个愤怒一定要找个发泄点!不能自己消化!自己消化不了!
“还是你的错!你怎么不早提醒我!?”
“我早就提醒你了呀。”
“放屁!”
“不信算了。”
“什么时候?”
“起码一年多之前就提醒过你了。”陈舒站在云海之上,对张酸奶摊开手,一副不怪我的语气,“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你来吃饭,你一来我就让潇潇带你去花园玩?看你没注意到,等你走的时候,我还特意给你摘了一捧照夜清让你带回宿舍,结果你就是不问花的名字!那我能怎么办?我也不好明着告诉你啊,是吧?”
“这……”
张酸奶绷不住了,一时间竟升起一种“都怪我自己太愚蠢”的念头,满脑子的懊恼。
“那……那我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在清清心中的形象……”张酸奶脑中一片空荡,“现在清清肯定觉得我是个又二又蠢的搞笑女,我辛辛苦苦营造的形象还能挽回吗?”
“……”
陈舒听完她的诉求,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幸好张酸奶及时反应过来,改口问:“你呢?当你知道清清知道你在群里装绿茶婊后,你怎么处理的?”
“当没发生过。”
“当没发生过……”
“对,把它忘掉。”
“把它忘掉……”
张酸奶小声呢喃着。
此时她踩在剑上,脚下是云海,高空的风吹得她的衣服不断抖动,麻花辫一甩一甩的,有仙子风范。然而这怎么能轻易忘得掉啊,现在她在清清心中已经是个搞笑女了,那个剑宗剑主的亲传弟子、绝世天才、几个学校武体会的第一名、无数师弟师妹的偶像和梦中情人张酸奶不复存在了。
“我要回去做晚饭了,你慢慢玩吧。”
陈舒说完不再看她,身体一歪,往下落去,同时陡然加速,身影很快便扎进云海里。
小院之中。
小姑娘坐在秋千上晃荡,怀里抱着一碗剥好且冰镇过的葡萄,旁边坐着一只白猫,那叫一个悠哉自在。
看见姐夫回来,她在晃荡之中朝姐夫递出小碗:
“姐夫,吃葡萄吗?”
“你吃吧。”
“作业我写完了。”
“emmm……清清真是不像话!怎么又拿给你写!”
“没关系的。”
小姑娘继续晃悠着,品尝着葡萄,享受着秋日下午的阳光和院子里的花香,感受着成年的第一天——现在她已经是个成熟的潇潇了,以后再也不会被姐姐欺负了。
就算再被姐姐欺负,也是自愿被姐姐欺负,是让着姐姐,而不是被逼无奈了。
世界都因此变得美好了几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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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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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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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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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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