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空无一人两边门户紧闭,越发显得这地方诡异而宁静。
一行人远远地走了过来,统共三十人左右。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浅褐色布衣的清瘦中年男子,他面色有些蜡黄,一双眼睛阴森森的只一眼就让人能感觉不是善类。
人群中有七八个妙龄女子,这些女子都穿着粗布衣衫,头上也没什么钗环首饰,显然都是普通的农家女子。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疲色,那几个女子更是十分狼狈困顿。
一个个都哭红了眼,有的人脚下两双鞋都没有,脚底早就鲜血淋漓。却都被人捆着双手用一根绳子牵成一串儿,被迫踉踉跄跄地前进。
看到镇头开着门的客栈,有人忍不住骂道:“终于回来了,走了一夜山路饿死老子了!”
他们这些人自然不敢走大路,甚至连有人行走的乡间小路都不敢走,只能趁着深夜翻山越岭在深山老林中穿梭。
“老大,咱们回来了!”走在最前面的人也忍不住叫道:“快拿吃的来!这次可是找到几个好货!”
他话音未落,一个东西就从里面砸了出来精准地砸在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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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玩意儿?”那人吓了一跳,直接被那重物砸倒在了地上。
他用力想掀开身上压着的东西才发现,那竟是个人!
其他人自然也看清楚了,那清瘦中年人立刻警惕地站住了脚步道:“小心戒备!”
可惜并没有什么用,那被丢出来的人身上腾起一股浓烟,黄色的烟雾迅速扩散笼罩了周围所有的人。
“不好,有毒!快退……”中年人厉声道。可惜他的话尚未说完,就感到一阵阵眩晕,很快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被一瓢冷水毫不留情地泼醒,中年人眼底有瞬间的茫然,但很快就变得凌厉而警惕起来。
他抬起头来看向前方,就看到一个年轻美貌的的少女有些慵懒地坐在一把大交椅里看着他。
见他睁开眼睛,少女问道:“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吗?”
中年人朝四周看了看,他们在这个地方待了已经一个多月,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这个小镇中间一个有些荒废的祠堂,从前镇上若是有什么大事,镇长也会召集镇上的百姓在这里说话。
再看看四周,跟他一起回来的人都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那几个女子满脸畏惧地缩在院子的一角,相互依靠拥抱取暖。
就在他跟前几步远,一个男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只有微弱的呼吸让人知道他还活着。他旁边,那对母子也如木头桩子一般跪着,神色灰败也不知道遭遇过什么。
剩下的就都是陌生人了,除了坐着的美貌少女外,还有六个人各自分散在院子各处。
一个站在少女身后,一个站在旁边,有的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还有个姑娘坐在房顶上。
见这情形,中年人心中暗叫了一声遭。
这是被人给一锅端了!
虽然心中慌乱,中年人面上还是强撑出了几分镇定。
“不知我等什么地方得罪了各位?要什么条件,还请划下道来。”中年男子沉声道。
靠在柱子边的顾珏嗤笑了一声,这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他见得多了。
谢宵笑吟吟地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这几位…昨晚半夜往咱们房里放迷烟。本公子怎么不知道,客栈这种地方还有这种服务?”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跟前的一家三口,虽然早有预料却还是忍不住恨恨地瞪了三人一眼。
这几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寻常人物,就因为他们贪心太过才害了这么多兄弟!
其实他也不想想,如果当时在客栈里的是他自己,也未必不会对这一群人下手。
再则,他们就算真的老老实实想将这群人送走,骆君摇等人也未必会放过他们。
“昨晚这位老板娘还想骗我来着。”骆君摇悠悠道:“现在,你可以说实话了吧?这附近…应该没有你们的人了吧?”
中年男子眼神微闪,不等他开口就看到坐在椅子里的少女手里把玩着一把泛着微蓝幽光的短刀,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底似乎还带着几分期待。
中年人沉默了半晌,终于有些丧气垂下了头,道:“没有了,我们的寨子一个多月前被官府剿灭了,逃出来的就这三十多个兄弟。还有几个在附近放哨的,想必也被你们……”
骆君摇有些失望,“还以为你能有点骨气呢。”
中年男子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再看看躺在地上的人,心中暗道:“你是希望我撒谎,然后趁机虐待我吧?”
骆君摇站起身来,对一边的叶封和顾珏道:“问问他我们想知道的。”
又侧首对谢宵和陈循道:“两位可以跟着学一学。”
谢宵和陈循对视一眼,躬身称是。
他们虽然出身天差地别,但毕竟也算是同榜同年,在这一群粗人中也只有他们两个读书人倒也还能聊得来。
摄政王妃一个小姑娘都能懂这么多事,他们两个只会读书的大男人多少还是有几分羞愧的。
将那些山贼丢给了其他人,骆君摇走向坐在院子一角依偎在一起的姑娘们。
这些姑娘看向骆君摇的目光有惊慌畏惧,但并不十分恐惧。
她们虽然不知道这几个人是什么来历,至少也知道这些人跟那些强抢了她们的匪徒不是一路人。
落到他们手里,总比落到那些匪徒手里要强得多。
骆君摇蹲下来看着这些姑娘,问道:“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几个姑娘互相看看不敢说话,好一会儿才有一人鼓起勇气颤声道:“我们…我们,是被这些人从松叶镇抓来的。”
骆君摇扭头问谢宵:“松叶镇在哪儿?离这里多远?”
谢宵无奈地朝她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他确实是游历天下去过很多地方没错,但这不代表他就连这么小的地方都知道。
这个松叶镇听起来也不是什么很有名的地方。
还是那说话的女子开口道:“松叶镇…在利水县,我们…我们做了半天马车,又走了一天两夜,才到这里的。”
都是些姑娘家,平生走过最远的地方大概就是距离自家最近的镇上了。因此走了一天两夜之后,她们并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谢宵闻言思索了一下道:“这个地方隶属于武县,就在利水隔壁。按照她们的说法,应该在此处的西北方。他们一路上走的都是山林,一路翻山越岭过来路上确实遇不到什么人。”
“是,那些人用车将我们拉到了山里,然后就驱赶着我们一路走山路来到这里的。”姑娘连连点头道。
骆君摇思索着,“一大群人速度不会多快,那实际上距离这里应该不算远。”
谢宵苦笑道:“对普通百姓来说,有时候隔着两座山就一辈子都不会见了。”
秦药儿从房顶上飘落下来,问道:“那她们怎么办?我们要送她们回去吗?”琇書網
谢宵看了看那些少女惨败的脸色,将到了口边的话咽了回去。
这些女孩子被人掳走过,不管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回去之后日子恐怕都不会好过。
但是他们也不可能自行安置这些姑娘,且不说他们如今有要事在身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功夫安置这些姑娘。就算有,这些才刚刚离家几天的姑娘又如何能舍得自己的家人?
或许也不是所有的人家都那么在乎那些风言风语,会好好照顾自己历劫归来的姑娘吧。
骆君摇显然也和谢宵想到一起去了,他们先是询问了这些姑娘的想法,果然她们都表示自己想要回家。
对这些姑娘来说,即便知道自己算是坏了名声,但回到自己的亲人身边也远比选择几个陌生人和陌生的生活更让她们安心。
骆君摇仔细想了想,还是将这事儿交给了顾珏来办。
他们也不需要将这些姑娘一一送回家,只需要联系到附近的官府,官府自然会办好这件事。
以顾珏的办事能力,骆君摇也不用担心底下的官员会阳奉阴违,说不定还能招呼这些姑娘一些。
如此,骆君摇还是给了每人一些碎银子,叮嘱她们自己贴身放好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镇上少数几个幸存的女子,她们就是真的无处可去了。
只能让顾珏一并带走安顿,朝廷和摄政王府在各地都有些人手,要安顿几个女子并不是难事。
好不容易逃离魔手的女子恨死了这些土匪,得到骆君摇一定会让这些人偿命的承诺后方才跟着顾珏离开。
其中一个女子临走时更是不知从哪儿捡来一块石头,将其中一个土匪的脑门开了一个大洞,不过片刻功夫就一命呜呼了。
对此,其他人也没有说什么。
送走了这些女孩子,骆君摇想要的口供也差不多都出来了。都是普通的山贼土匪,想要逼供本也不是什么难事。
叶封上前来问道:“这些人怎么处理?”
骆君摇回头冷漠地扫了一眼院子里的那些人,冷声道:“都杀了吧,回头拿王府的令牌去让当地官员来处理。没告诉他,没有王府的命令没到之前,嘴巴闭紧一些。”
叶封点头称是。
下午天气晴朗,阳光灿烂。
从那寂静破旧的小镇出来,阳光才终于驱散了一些身上莫名的寒意。
进去的时候是七个人,出来的时候却只有四人了。
顾珏和谢宵叶封去处理后续的事情,需要过几天才能跟他们汇合。
坐在马背上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小镇,骆君摇对其他人道:“走吧。”
曲放看了看她道:“我以为你会将那些人交给官府处置。”
骆君摇朝他笑了笑,声音还有些冷意和煞气,“曲先生看错我了。”
曲放也不在意,点了下头道:“也对,王妃一向也不是按理出牌的人。不过这次…你玩得是不是有点大了?”
骆君摇扬眉道:“听闻曲先生年轻时候也曾经出生入死腥风血雨里来去自如,难道是如今年纪大了,胆子就小了?”
曲放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紧跟在她身后眉头紧锁的陈循道:“我倒是不怕,就怕你吓到别人。”
骆君摇道:“非常事,用非常手段。还有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人不轻狂枉少年,对吧?”
曲放忍不住放声大笑,“王妃说得对!曲某佩服。就冲着你这胆识,陪你腥风血雨里闯一次又如何?”
“那就多谢曲先生了。”骆君摇道。
五月初,青州沿海边温度已经有些热了。
距离青州府城两百里外的海边有一处港口,说是港口但这里并不似青州最大的港口或其他地方码头总是人来人往。
在白天的时候,这里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一眼望过去也不过是一处略微凹进去一些的海湾罢了。
但到了晚上,偶尔这里会有船舶进出。
在这里装卸货物的人也并不像其他港口的人那般干得热火朝天,喧闹嘈杂的模样。相反这里无论是搬运货物的人还是其他人都十分沉默,他们在昏暗的光线下沉默地卸货装货,夜色里一片寂静。仿佛在这里干活的不是一群人,而是一群无声的鬼魂。
吱呀一声开门声,简陋昏暗的房间里的人回过头来看向门外进来的人,挑眉道:“回来了?”
骆君摇带着陈循从外面走了进来,陈循的脸色十分不好看。
曲放悠然坐在一边,秦药儿殷勤地捧着茶水点心过来,亲自给骆君摇到了茶,“姑娘,怎么样?你们看到什么了?”
骆君摇道:“今晚有两艘船靠岸,现在正在装卸货物。我偷偷过去看过了,确实有一百多个姑娘。”
陈循咬牙道:“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敢!”
出了云海书院的事情之后这些人显然并没有收敛,只是换了个地方,依然在继续往外面贩卖年轻姑娘。
这半年多过去,也不知道有多少无辜女子遭殃。
骆君摇道:“有青州总督撑腰,他们有什么不敢的?”
曲放问道:“王妃打算今天就行动?”
骆君摇道:“他们大约是五天才会有船出入一次,如果错过了今天……下一次就要等五天后了。我看了一下,从船上卸下的货物里有不少兵器,而装船的却大都是矿石。”
曲放自然不会不明白这一来一去是什么意思。
青州本身有矿脉,但民间私铸兵器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一旦被人朝廷知道了,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当然私自开矿也是重罪,但显然没有铸造兵器那么容易惹眼,地方官府是有权限开矿的,其中能做的手脚自然也就多了。
但如果将铸造兵器的工坊放到瀛洲岛上,那确实没有人能管得了。
“就咱们几个人,就算上了岛又能如何?”曲放道。
骆君摇道:“当然不可能就我们这几个人去,我已经传信给顾珏了。东州水军都统程嘉是我爹信任的故交和部下,程嘉这人的风评和能力都值得信任,到时候会带人支援我们的,顾珏说不定还能比我们先到。”
曲放点点头,“这些事情我不管,既然王妃决定了那就照你说的办吧。”
骆君摇点头道:“一会儿我们就出发。”
说罢又对陈循道:“我们走了之后你就去青州府城,你现在的身份和容貌都是新做的,等闲曹家的人认不出你来。戴允文和谢宵叶封会去找你,然后你将我的信给谢宵,他知道该怎么做。”
陈循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骆君摇的天马行空,连考虑都没有直接点头应道:“是,王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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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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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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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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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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