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步走回了亭在巷口的马车前,冷声道:“走。”
车夫应了一声,扶着她上了车,丫头也立刻拉下了帘子。
沈令湘坐在马车里,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没俨然有些年头的吊坠,马车很快缓缓移动离开了这僻静荒凉的小巷。
马车离开之后不久,两个不起眼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巷底。
两人看了看不远处那紧闭的小院门,其中一人低声道:“我看着,你回去禀告公子。”
另一人点点头,转身走了。
沈令湘回到骆府,就急匆匆地抓了一个丫头问骆氏的去向。
丫头说夫人去荣乐堂陪老太太了,沈令湘转身就要走,但才踏出去两步不知想起了什么又硬生生地停住了。
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才缓缓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坐在房间里看着这吊坠,沈令湘脸上的神色却并没有变得轻松,反倒是更加凝重起来。
她并不认识那个男人,甚至连他的容貌都没有看清楚过,只知道是一个四十来岁瘸了一条腿的中年男人。
他让她称呼他为韩伯。
平时沈令湘并不怎么用这个称呼,因为她私心里其实根本看不上这个人,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三年前这个人在一次外出的时候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说可以帮她。
当时的沈令湘只当自己遇到了一个疯子,她纵然寄人篱下又哪里需要一个藏头露尾的落魄老男人相助?xiumb.com
但后来那人确实帮了她很多次。
她被玲珑院的贵女嘲讽欺负,他帮她毁了那姑娘的容貌。
她与人争夺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对方比试当天不小心摔断了手。
他还帮她制造机会,让她得以与谢承佑私下结识,相见,渐渐地彼此生出情愫。
她自然也渐渐明白,这人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普通落魄的人。
但她还是不喜欢他。
他虽然帮了她很多忙,但他来历不明,所图不明。
她不知道这个神秘的男人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帮她。
最开始发现有人暗中帮自己的时候她心里满是恐惧,后来发现是他,她也说过不要他多管闲事。
再后来,她总会想下次绝对不会再找他了,然后一次又一次一直到现在。
这次她也实在无法可想,第一反应也还是来找他了。
只是现在她更加不安了,看着手中的吊坠,沈令湘心中疑窦丛生。
难道…这人竟然还认识她娘吗?
骆氏推门进来,面上带着温婉的笑容,“听丫头说你在找娘?今儿怎么这么早就……”话说到一半骤地断了,骆氏的声音变得惊恐而尖锐,“你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沈令湘一愣,侧首看着面容因惊恐有些变形的骆氏,蹙眉道:“娘,你见过这东西?”
骆氏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很快镇定了下来。
匆匆移开眼睛道:“没有…我从前有个跟这个差不多的,不知丢到哪儿了。方才一时看错眼了。”
沈令湘自然不信,盯着骆氏的眼睛道:“可是…这是有人让我交给你的,他说…是您的故人。”
骆氏猛地后退了两步,手肘撞到了身后的房门才痛得回过神来。
“什么人?!你不要听他胡说!”骆氏盯着沈令湘,低声道:“我没有什么故人!”
沈令湘沉默不语,只是定定地望着骆氏。
骆氏自然也知道,自己这样失常的表现骗不过女儿。
她深吸了一口气,上前几步颤巍巍地抓住沈令湘的手臂道:“湘儿,这是…这是谁给你的?”
沈令湘垂眸道:“我不认识他,是个看不清面目的中年男人,一条腿似乎断了。”
“他跟你说什么了?”骆氏紧张地问道。
沈令湘道:“没说什么,他只说……”
“他说了什么?!”骆氏问道,就连指甲抓痛了女儿也没有发现。
沈令湘皱了皱眉,强忍着没有推开她道:“他说,要你跟外祖母说,想办法让我嫁给玄昱公子。”
“什么?”骆氏一愣,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沈令湘道:“想办法让我和玄昱公子成婚。”
“这怎么可能!”骆氏有些怀疑地看着女儿,“湘儿,这…真的是别人给你的?他真的这么说?”
沈令湘道:“娘觉得呢?”
骆氏眼眶通红,放开了沈令湘轻抹着眼泪道:“湘儿,娘知道你喜欢玄昱公子。不是娘不疼你,可是…你也该知道咱们的处境。你扪心自问,就算你外祖母愿意替你做主,那玄昱公子就真的愿意娶你么?你别忘了,当初他可是为了接近君摇才……”
“够了!”沈令湘咬牙道:“我知道他最初是为了接近骆君摇,可他喜欢的人是我。”
骆氏动了动唇角,光是喜欢又有什么用?如果只要喜欢就可以,当初谢承佑又何必去刻意接近骆君摇?
骆氏知道女儿心高气傲,但是她却怕。
她不想离开骆家,更不想冒任何可能被赶出骆家的风险。
这些年放纵骆君摇,让她不要太过优秀压得自己女儿光彩全无,这已经是她能为女儿做得最大的努力了。
沈令湘见她明显不想帮她的神色,垂眸道:“他说,你一定有办法说服外祖母帮忙。如果不能,他会亲自来找你的。”
骆氏肉眼可见的瑟缩了一下,道:“可是…就算你外祖母同意也没用啊。”
沈令湘咬牙道:“我会设法让玄昱公子愿意光明正大的娶我,只要外祖母能说服舅舅为我做主便是了。娘,只要我嫁给玄昱公子,我就是穆王的孙媳妇,摄政王的儿媳,到时候你就算离开骆家,也可以……娘,求你帮帮女儿吧,难道真的要等骆君摇将我踩到脚下,你才会高兴吗?”
说话间沈令湘也是泪如雨下好不可怜。
骆氏毕竟还是疼女儿的,再加上有那吊坠做威胁,当下也有些犹豫起来了。
只得搂着沈令湘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道:“你让娘再想想,再想想……”
沈令湘和骆氏母女俩执手相看泪眼的时候,骆府的另一处骆谨言已经听完了属下回来的禀告。
“城西永平巷?她去那里做什么?”骆谨言若有所思。
中年男子摇头道:“属下两人问过附近的人,说是一对父子住在那里,那当爹的是个瘸子,儿子似乎脑子有些不大聪明。父子俩平时很少出门,也不跟周围的人来往,对他们的底细都不大清楚。”
“可有人看着?”
“公子放心,留了人,一眼儿也不错地盯着那院子。”
骆谨言点点头,“再多增派几个人,盯紧了,不要打草惊蛇。”
“是。”
“你去吧。”
中年男子拱手告退,等他出去了骆谨言才微微皱眉道:“看来这个表妹背地里也不简单啊。原本以为得从谢承佑那里突破,竟然是她这边先有了动静?”
沈令湘也算是骆家的姑娘,他们这样人家的姑娘别说是跑去城西的贫民窟,只怕是听都没听说过那样的地方。
更不必说,沈令湘似乎还跟那里的人相熟。
之前在骆家找到的跟摇摇被下药有关的人没什么收获,谢承佑这些日子不是受伤躺在床上就是被关禁闭待在摄政王府,也没什么线索。
骆家父子表面上不疾不徐,心中却没有一刻放松的。
只是这次…这人跟这件事又是否有关系呢?
下午骆君摇刚回到家中,丫头就来禀告,沈姑娘来了。
骆君摇想起今天沈令湘告假的事情,她回来的时候顺口问了门房,沈令湘今天也是一早出门,直到午后才回来的。
想了想,骆君摇还是道:“让她进来吧。”
片刻后,沈令湘走了进来。
看着悠然坐在一边的骆君摇,沈令湘半晌才轻笑了一声道:“看来摇摇今天心情不错?”
骆君摇道:“表姐有话直说。”
沈令湘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摇摇在生我的气。”
骆君摇含笑不语,沈令湘垂眸道:“先前,是我不对。可是摇摇…我也只是想要让自己过得更好一些,我知道我自私,可我这样的出身,若不自己想办法还能有什么出路。”
骆君摇看着她没有接话,她可不觉得沈令湘是突然良心发现跑来找她忏悔了。
沈令湘也不觉得尴尬,道:“摇摇,我知道你现在已经不喜欢玄昱公子了。我求你,看在我们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成全我,成么?”
骆君摇有些诧异,“我能怎么成全你?我跟谢承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若是想做什么,只管自己去做便是了。”
沈令湘一时无言。
骆君摇笑道:“我明白了,你想让我爹出面替你和谢承佑保媒。”
沈令湘沉默不语。
骆君摇问道:“你觉得,有用吗?”
沈令湘道:“玄昱公子,不会拒绝舅舅的。我…我自会设法说服玄昱公子。”
说到此,沈令湘原本有些苍白的脸也忍不住红了一片,“摇摇,这两年…除了替玄昱公子说的那些话,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上次清风阁下药的事真的与我无关。那些事…就算我不说,我猜你也早就知道了,不然这些日子你也不会对我如此冷淡。如今我不要脸面,在你面前坦白这些,求你帮帮我,好不好?”
骆君摇打量着沈令湘,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这些日子她们虽然关系冷淡,但沈令湘还是在努力维持个虚假的平和表象,因为她承担不起跟骆家撕破脸的后果。
哪怕有骆老夫人护着她们,但如果骆云真的不管不顾,骆老夫人真的会为了她们跟儿子决裂吗?别说是养女就是亲女恐怕也不行。骆老夫人只是想作妖,不是想作死。
现在突然跑到她面前来自曝,还如此低声下气地哀求,倒是有几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意思,可不像是沈令湘在她面前的一贯作风。
虽然沈令湘在她面前一直表现的温柔忍让,但骆君摇看得出来,她内心里是看不起自己的。
沈令湘脸上神色微变,“我……”
骆君摇笑道:“我知道,穆王府有意替谢承佑聘阮相的千金为妻。阮月离,你应该认识的吧?”
沈令湘原本还勉强维持的平静彻底绷不住了,“你、你怎么知道?”
骆君摇惋惜道:“你今天没去书院难怪错过了这个消息,听说穆王府大少夫人已经悄悄向阮家探听过了,只不过阮家还没有回复罢了。若阮家有通婚的意思,这桩婚事恐怕很快就会敲定了。”
沈令湘脸色苍白,这个消息是昨天谢沅悄悄让人传给她的,她没想到今天骆君摇就知道了。若骆君摇真的是在安澜书院听到的消息,那知道这个消息的人绝不在少数。
而阮家会让这样的消息流出来,很大程度就已经代表了阮家的态度。
阮月离,又是一个她不能比的女子。
她是丧父的姑娘,阮月离却是丞相的嫡女。
她号称京城第一才女,阮月离也是京城有名的才女。
就连容貌,两人也都是在伯仲之间。
骆君摇轻笑道:“表姐,你真的可以说服谢承佑吗?”
沈令湘神色难堪,她明白骆君摇真正想问的是——谢承佑真的会在阮月离和你之间选择你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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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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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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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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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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