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世事总是不尽人意,那个年代里,人们常常为了生存,要割舍很多爱好和兴趣,生存是当务之急,像他这样的天赋除了不会被重视,反而是负担,没有几家能够承受上学的“巨大”费用。
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村里的几间破旧的老房子里,摆放了两排木板作为教室,老师是几名上过几天学的社员,利用农闲季节教学生识字,那个时候,有这样条件的村子已经非常不错了,甚至没有人愿意当老师,怕误了地里的农活。
晚上,田七小坐在地下的板凳上,手里举着旱烟袋,一声不吭地抽着,抽完一袋在鞋底上磕掉烟灰,接着又抽,心里想着土猴儿上学的事,满心惆怅。寥寥几块钱的学费,却无力负担,不由发出长长的叹息。
土炕上,一盏油灯光线昏暗,灯头上方冒着浓烈的黑烟,家里弥漫着阵阵呛鼻的烟味。最近供销社没了煤油,家家户户都用柴油点灯,煤烟特别大,一个晚上将人熏的晕头转向,第二天早上起来鼻孔都是黑的。
土猴儿正趴在油灯下看书,不时地发出轻轻地叨念声,也听不清楚在念什么。手里的书已经被他“蹂躏”的面目全非。
田禾和田苗刚从地里回来,疲倦地躺在后炕休息。最近忙着秋收,一家人很晚才回家。土猴儿的妈妈在地下忙忙碌碌地做着晚饭,土炕的中央铺着一块已经磨得没有了颜色的油布。
“土猴儿,坐起来吃饭,明天你也去地里帮着干活,赶紧收拾庄稼,怕是要下雨,要是下了雨一年的辛苦就白搭了。”土猴儿的妈妈把做好的饭端在炕上说道。
“噢,妈,那我什么时候上学?”土猴儿知道自己要上学,早已迫不及待了,期待着能够早一天走进学校。
“过几天学校才开学,先收拾庄稼,怕是要下雨,早早把庄稼收拾回来就放心了。”
土猴儿妈妈忽然想起什么,又叮嘱道:“上学后要听老师的话,规矩些,好好学习,不能像在家里这样散漫。”土猴儿把书合上若有所思地坐起来,退到了后面。
“噢……知道了,太好了,我要上学了,一定好好学习。”他只陶醉在自己即将要上学的快乐中,并不懂的家里人的难处。
一家人一边吃饭,一边开始商议土猴儿的学费的事,因为,家里实在拿不出一分钱,所谓想办法,其实就是没办法。土猴儿妈妈忽然想起了隔壁田七小的结义哥李三,便建议去试试,看看能不能借一些钱,等秋收结束卖了粮食就还给他。
“三哥家子女多,哪有钱?再说他家老四也要上学呢。”田七小悠悠地说道,他很清楚李三家的日子,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土猴儿的妈妈之所以想起李三,是因为李三也是一个很有影响力的人,还是村里的村长,他一定能帮忙。然而,她忘了在哪个年代,即使再有本事,再有办法也还是没钱。
李三一家与田七小一起从清河搬来石头村,在清河时他们有结义弟兄七人,田七小最小,李三排行老三,所以,大家都叫他李三。到了石头村后,两家又相邻而居,而且平日里也互相照应,关系十分融洽,只是李三也一样贫困,即使愿意帮忙也力不能及。
“妈,咱们家没钱吗?为什么要借钱?学费不是才两块钱吗?”土猴儿看着爸妈愁眉苦脸的样子,就不解地问,他似乎还不懂得贫穷的含义。
土猴儿的妈妈端着碗一边吃饭一边说:“咱们家哪有钱?现在又不是卖粮的时候,也没有别的收入,要是等自己家有钱了再上学,就耽误了,只能先借上,等秋后卖了粮食再还。”
土猴儿又转过身对爸爸说:“爸,你跟老师说说,我先念书,等长大后挣了钱再交学费。”一家人沉默不语,这个幼稚的想法自然更是无稽之谈。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田禾说:“爸、妈,要不我退学吧,正好也没考上,我也不喜欢上学,村里人哪有念成书的?再说咱们也供不起,就让田苗和土猴儿上吧。”
田苗听大哥这样说,也说道:“妈,老三爱学习,就让他念吧,我也不喜欢上学,看书就困,我帮你们种地,为家里减轻一些负担,开学了我就退学,让土猴儿一个人上吧。”
土猴儿的妈妈虽然没有文化,但她却懂得上学的重要性,听到两个孩子这样说,不由地有些惊讶和担心,赶紧说道:“大人的事不用你们管,开学了都好好念书,谁也不许退学!将来考个学校,秋天粮食下来就有钱了,咋能供不起?以后不许再说退学的话!”
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些话只是个美好的愿望,对于眼下的景况,实在无法达成这样的愿望。
这时,在一旁听着大家的议论的田七小,将手里的饭碗放在油布上,回身拿起了旱烟杆,又抽起了旱烟。
农村里的人大多有抽烟的习惯,有事没事总要抽几口,优哉游哉、吞云吐雾,既享受又解愁,还消磨时间:一个装着半袋烟叶的小布袋,布袋口上有一条小绳,拴在腰间,里面插一根长长的烟杆,末端有一个精致的玉嘴,很是漂亮,走起路来左右摇摆,这一风景成了当时的时尚,被很多人跟风,可大家又苦于无力购买烟叶,有的人甚至在烟口袋里灌了马粪沫,无聊时抽几口,解解闷。也正是这一袋劣质旱烟,为大家解轻了许多精神压力。
尤其在那样贫困潦倒的年代,每每都会遇到一些不如意的事情,坐下来,抽一袋旱烟,一声不吭,狠狠吸几口,长长地吐出来,心情顿时就会轻松很多,心境也豁达了。
田七小的烟瘾也许就是生活中的苦闷凝聚引发的,但是,抽烟也并不能解决现实问题,还需要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去面对生活和生活中的种种困难。
在农村里遇到这样的情况时,向亲戚或朋友借钱是唯一的办法,根本没有其他出路。那个年代真的像土猴儿妈妈说的那样:一年到头也没有多少钱拿到手里。几天后,田七小向土猴儿的大舅借了五块钱,交了学费。而就是这五块钱,一家人足足还了半年多时间。
时如过眼烟云,转瞬即逝,一晃眼,土猴儿已经八岁了。
此时,正值包产到户不久,集体财产都分给了社员——牛、马、驴、骡、马车、驴车、粮食等等公共财产,按照每家人口的多少分开了。实行“互助组”制,几家合成一组,相互搭档。田七小一家也与亲戚邻居们组成了一个组,分了两头牛、一头驴、一匹马、一辆破旧的老牛车,开始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那时候,人们从大集体的束缚中走了出来,以自己的小家为单位,又组建了新的小天地,纷纷奔赴自己广阔的前程,豪情满怀地要打拼一番美好明天和幸福生活。可是,在那样信息闭塞的年代,却又苦于投奔无门,难施拳脚,只好等农闲时再去牧区做泥工、放羊,或者到北方三百里之遥的蒙古边境去搂地毛。
而后者又风险极大,常常一走半月却又一无所获。那时的农村贫穷落后、交通不便,很少有人想到去城里打工,只能在附近需要工人的地方,做一些苦力,直到八十年代末才有人走出去。
就在这几年间,田家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大女儿翠芳出嫁后第三年,随丈夫去了牧区,给牧民放羊去了,虽然日子过的辛苦,倒也宽裕了不少,并且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
二女儿小芳也出嫁了,嫁给了邻村一家画匠的儿子,小日子过的也还幸福。
田禾即将初中毕业,学习成绩不是太好,不过总算没有退学,因为那时候的人们并没有上学考学校,走文化路的观念。
田苗也考上了初中,比哥哥的成绩好多了,只是有些贪玩儿。
田家的日子略有好转,不过依然捉襟见肘,一家人整天为了生计煎熬着。
一九七五年夏末的一天中午,炎炎烈日挂在当空,强烈的光芒炙烤着大地,漠北的黄土地上泛起一阵阵热浪,远近几十里杳无人烟,显的寂静荒凉,突然出现在大地上的一个村庄倒觉得极其别致,几只燕子在农家的房顶上悠闲地玩耍着,翻来覆去,叽叽喳喳,欢快地叫着,这里才是它们安全有快乐的所在。这片净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有一番情趣,让人觉得生在这里便是住进了世外桃源。
土猴儿悠闲地坐在自家院子里的草垛旁,低着头,津津有味地翻看着从大舅家借来的书,身上沾了一些柴草,却也浑然不顾。不知什么原因,自懂事时起他便特别迷恋书籍,每次随妈妈去大舅家,总要借几本回来,而大舅自是欣然应允,有时也教他一些做人的道理。
这时,土猴儿的妈妈从屋里走了出来,她已经做好了午饭。
“土猴儿!土猴儿——”
土猴儿赶紧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柴草和尘土:“妈,我在这儿呢。”
“去场面里喊你大哥、二哥回来吃饭,记得拿回来铁锹。”妈妈说完,抖了抖身上的围布,拿了东西转身回家去了。
场面就在不远。田禾和田苗兄弟俩正在场面里除草。农村到了秋天是要打场的,收割回来的麦子、莜麦、菜籽等农作物都要将颗粒与秸秆分开,便是在场面里完成,夏季就开始准备。选一块宽阔、平整、通风的平地,将地面上的杂草清除干净,洒上水,或者下雨后,再用碌碡套上牲口在场面里转圈,反复地碾压。等到地面坚硬瓷实之后便可以打场使用。
正值正当午时,太阳将地面烤的犹如火盆一般,田禾弟兄俩热的满头大汗。土猴儿悄悄地走到二哥身后,突然大喊一声,吓得田苗赶紧回身观看,却把藏在身后的土猴儿绊倒在地,手里的书也掉了。m.xiumb.com
“你看看,偷鸡不成蚀一把米。”田禾看着地上的土猴儿幸灾乐祸地说道。
土猴儿很坚强地站起来,不满地说:“大哥!二哥!妈说了,让你们好好锄草,中午不许吃饭,晚上再吃。”说完,假装要回去,却又期待两位哥哥的反应。
“小孩子不能说谎,说谎牙疼!”二哥拄着铁锹反唇相讥道。
“嗯,谁让你绊我?绊我就不给你们吃饭!”土猴儿哼了一声,拌了个鬼脸。
自幼精灵古怪的土猴儿活泼可爱,聪明伶俐,总是给人带来快乐,大家都特别喜欢他。
见自己的玩笑失败,又怕耽误时间,就泄气地说:“回家吃饭吧!妈做好饭了。”说完上前拉田禾,田禾双手拄着锹把,像个铁人似的一动不动:“锄完草再吃饭。”说完又有气无力地又拿起了铁锹,一边铲草,一边嘴里念叨:“什么时候才能不干活……”
“考上学校就不用干活了,大舅说的,好好念书吧。”土猴儿说道。
“你又拿我书了?”大哥看了看他手里的书。
“没有,大舅的书,你看。”土猴儿举起书在大哥眼前晃了晃,辩解道。
“猴儿,什么书?拿来我看看。”田苗坐在不远处的地上说道。
“我不知道什么书,有图画,很好看。”土猴儿把手里卷成圆轴的书递给二哥。
“哈哈……你就知道看图,没图的书就不好看?”田苗拿过书翻了几页,不由的大笑起来,递给大哥说道:“推背图!”
田禾接过书看了一眼,也呵呵地笑了起来。
“什么是推背图?笑什么?”土猴儿有些好奇。
“你还小,告诉你也不懂,这是古书,有文化的人才能看懂。”二哥又说道:“你让大哥讲讲”。
“我也不懂,这是算命的书。”田禾当然也看不懂这样的古书。
“猴儿,你长大再看吧。”大哥把书交给了他。
“叫我土猴儿!别叫我猴儿!大舅说过,我的名字五行属土,叫猴儿就没土了。”土猴儿正颜厉色地纠正道。
“没土了?给你补点儿。”说完,田苗调皮地从地上抓起一把土,顺势扔过去,土猴儿赶忙用胳膊去挡,却被尘土迷了眼睛,顿时哭了起来……
“哈哈……这回有土了,还有水。”田禾一边清理土猴儿脸上的泥土,一边笑道:“别哭了,一会儿大哥给你看书,你不是想看我的书吗?”
“真的?那你回家就给我看。”听大哥说要给自己看他的书,便马上破涕为笑止住了哭声。
这时候,只听得妈妈在远处呼喊,三个人便收拾东西回了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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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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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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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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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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