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航空这边已经飞过两次景洪了,航路程序什么的都算是驾轻就熟了,史颀过来后只是稍微扫了下航线资料就丢在一边了。
在飞行准备室的角落处,徐苍罕见地来得比较早。此刻,他正解开左手绷带,跟着航医一起研究自己左手的伤势。
这个航医是以前飞羽航空的,还在西南医学中心干过,也算是经验丰富了。此时,挠着下巴,仔细端详徐苍掌心的伤口,一时依旧拿不准。
“幸好是穿刺伤,伤口面积不大,这是最好的结果了。”航医琢磨着:“你活动一下左手给我看看,轻握。”
徐苍依从航医的指令,稍稍握了下左手。虽说此刻左手已经结疤,但是握拳这个动作还是会稍稍牵扯到伤口,有些疼。
“张开。”
“食指!”
“中指!”
“无名指!”
航医的指令一个接一个,徐苍都能很快做出反应,一点儿迟滞感都没有。
“有没有什么不适感?”
徐苍有些无奈道:“只要你别让我握手就行,扯着伤口,不舒服。”
“啊?哦,不好意思。”航医觉察到自己的失误,有些不好意思:“左手有没有麻木,疼痛或者握物无力,抑或是手指不协调的情况?”
“没有。”徐苍摇摇头:“只有过一次无法感知到温度的情况发生,不过症状也没有持续太久。”
航医皱着眉头,还没有说话,旁边史颀教员就凑过来了:“你这手怎么了?”
“没什么,去日本遇着些小问题。”
“这叫小问题,手都快废了。”史颀凑近去一看:“你这啥玩意儿,怎么看上去像是刀伤啊,干嘛了你?不是去日本签合同的吗,签成这样啊。”
徐苍将左手缩了起来:“教员,你平时看新闻吗?”
“不看啊,新闻有什么好看的?”史颀啧了下嘴:“干什么呢,说你手伤呢,跟我看不看新闻有什么关系?”
徐苍翻了个白眼:“我这是在日本的飞机上给人捅的,前天就该上新闻了,你当真是一点儿新闻也不看的。再说民航圈子这么小,日本都发生劫机了,你都不知道?”
讲道理,以民航这圈子的大小。全日空45航班下午出事,晚上国内外的民航圈子都该有所耳闻了。可这都过去好几天了,新闻上都滚动播了多少个来回了,史颀愣是半点儿都联想不到的。
“什么,劫机!”果不其然,史颀还真就一点儿不晓得,当下反应极其激烈:“意思是你遭遇劫机了,去日本的时候?那你这手伤是在劫机的时候被扎的?”
徐苍没有回答史颀,而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医生,你方便的话,帮我联系一下西南医学中心,最好是熟悉的。”
航医自然明白徐苍的意思,这种关系到以后是否可以飞行的时候肯定是要找熟悉的。对于某些比较模湖的问题,不同的医生可能会产生不同的决断,徐苍就是为了这种情况的发生。
“明白,我会提前跟那边的朋友通下气。”航医说着:“有消息了,我会跟你说的。”
“麻烦了。”
徐苍道谢完,随着史颀教员离开去准备桌那边坐着了。
“哎哎,算大问题吗?”甫一坐下,史颀教员又开始问起来。
专业不同,史颀也不晓得徐苍手上的伤势算什么。对飞行员来说,有时候看起来很严重的伤其实并不严重,有时候看起来并不严重的问题却会极大影响飞行生涯。
不过,听徐苍刚才说的那些话,怎么感觉徐苍自己也心虚呢?
关于这点,史颀教员的确没有琢磨错,徐苍是有些心虚的,不然他也不会专程让航医去找西南医学中心的熟人了。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航医,而且就算是航医,很多也不晓得,你刚才不是看着的吗?”徐苍挠挠头:“我只能说影响生活,那肯定是没有的。就是在飞行航卫上的鉴定有些摸不清。”
“不影响生活啊,那就无所谓了。”在史颀看来,徐苍在飞行上已经到顶了,飞不飞都无所谓了,不影响生活的话,那都不算什么大事:“哎哟,搞得我刚才还紧张了。我就说嘛。昨天公司临时派我去飞一趟景洪,结果你明明回来了,却不过去,这就很奇怪了。原来是手受伤了,那你这次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当个看客呗,我现在不被允许实机操纵的,仅上座都不行,我就在后面看着。”徐苍说着,突然提了一个问题:“教员,你现在负责飞标是吧?后面几天不是有一次副驾驶的局方检查吗,检查员是谁?”
史颀教员现在是管飞行部飞标中心的,这种事情问他准没错。陆景华虽然管整个飞行部,但是事务众多,不一定清楚。
“木华剑川基地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徐苍笑道:“我说让我去试一试,陆景华没跟你说吗?昨天就决定好了。”
“没有啊。”史颀低头看了一眼徐苍的左手:“你这能去接受排查,别挂了,被人当成笑料了。”
当年徐苍就是创造了史无前例的三次熟练检查不过而闻名剑川机场工作区的,虽说今时不同往日,但是以徐苍现在的身份要是挂在排查中,也着实跌份了。
徐苍摇摇头:“都是些小事,你去安排就行了。”
史颀看了眼徐苍,瞧着他轻松自如的模样,也就没有坚持:“随你。”
徐苍瞧了眼航线资料:“没什么变化吧?”
“能有什么变化?航路我都能背了,问题还就是那个虚假的地形警告。公司打电话让我飞这个无所谓,就是说这问题已经解决了,怎么解决的,调度自己也说不清楚。”
“调度肯定说不清楚啊,我自己都不清楚。”徐苍于是将昨天景洪机场集团总经理孟子皓打电话给他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史颀那是一愣一愣的。
“这年头人格保证怎么听上去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史颀吐槽道:“要是还没有解决,咱们航油可是白烧了。”
“算了,以后都是同事,给些面子。”徐苍望向四周:“副驾驶人呢?就你一个人?”
“他连飞,一会儿去景洪的就是接他的飞机,还有二十几分钟落地,再呆上几分钟就能进场了。”
就在这个时候,从外面哼哧哼哧地跑过来一个乘务员,一瞧见史颀,赶忙道:“机长,是去景洪的吗?”
“是啊,你这......”
乘务员连忙道:“我们一起的。”
虽说这次飞行没有乘客,但是通常来说还是会带一个乘务员,最主要的就是开关舱门。虽说飞行员训练过开关舱门,但是毕竟在程序上不够熟悉,紧急情况下没有办法了,让飞行员开个舱门也没什么,正常时分就没必要冒这个险了。
“哦哦,你这是跑过来的?”徐苍看乘务员呼吸急促,额头上都有汗了,而脸上的粉都没有抹开,这显然是时间极其紧急。
乘务员歉意起来:“我是刚接到通知,备份过来的。”
“刚接到通知,我昨晚就收到通知了,你们客舱部到临起飞了才抓人?”史颀觉得不可思议,哪有这么干事的。
“这个......”显然对于这个问题,乘务员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以她的级别也不方便对自家的客舱部指手画脚的:“可能......可能是人手不够吧。”
“胡说八道!各部门都缺人,我们飞行部更缺,我们都挤得出来人,你们客舱部找不着人?”史颀一瞪眼:“这分明就是没当回事。”
史颀本来威势就重,这么一瞪眼,乘务员脸都白了。
徐苍啧了下嘴,轻声跟乘务员:“你去外面等吧,五分钟后进场,没事,去吧。”
乘务员看看徐苍,又是看看史颀,逃跑似的离开了飞行准备室。
“人家就一个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你跟她发什么脾气?”徐苍不满道。
“哟吼,还当护花使者。”史颀阴阳怪气起来,不过很快就脸色阴沉下来:“客舱部这帮人太不像话了,是需要整治一下的。”
“我们公司的几个关键部门中,飞行部,市场部和财务部都是有可以信任的人坐镇的,都出不了大问题。唯独这客舱部没有自己人,是从外面招进来的。看起来,还是得换换血。”
史颀听出徐苍的意思了:“有人选了?”
“有了。”徐苍笑道:“山航的一个乘务长,你应该知道的,邓文佳教员的老婆李菲菲。”
“你这.......”史颀一怔,他之前就是山航的,当然知道邓文佳,自然也晓得他的乘务长老婆。只是,他着实没想到徐苍会盯上山航的人。
似乎是看出史颀的想法,徐苍笑道:“不得不说,山航在员工思想作风管理上是有一套的。我之前觉得只要给予足够的员工激励,大家就会劲往一处使,可现在看起来不是这么简单的。学习的道路,任重而道远啊。而且,不仅仅是客舱部经理,调度室主管也要换,人选我也想好了。”
“你这是要大换血啊。”
徐苍苦恼道:“唉,我感觉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我来操心,真是操不完的心啊。”
说着,徐苍抹了抹自己的头发,好在依旧相当顺滑,稍稍扯了一下,摊开一看,掌心并没有落发,徐苍便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
按着时间,徐苍跟史颀以及那名乘务员一齐进了场。正如史颀教员所言,同行的副驾驶已经在飞机上等着了。
这次飞行没有乘客,自然也就没有上客的流程,驾驶舱准备好了便是申请了推出开车,而徐苍就坐在驾驶舱观察员的位子上。
此后一切顺利,起飞,巡航,一直到临近景洪机场时,又是听到了熟悉的景洪塔台的声音:“春夏9999,可以按程序下降,建立30号跑道盲降,航道报。”
“可以按程序下降,建立30号跑道盲降,航道报,春夏四个九。”副驾驶复诵。
“那就按程序下了。”史颀瞄了眼航图,调出了个五千四百米的高度,开始加入进近中。
旁边,副驾驶不免问了一句:“教员,我看程序没有变更啊,签派也没说有什么变化的,还是这么飞?”
之前两次试飞景洪机场全都无功而返的消息在机队那边早就不是什么新闻了,副驾驶自然也是知道的。同样的程序,同样的方式再来第三次,没有任何改变,这有什么意义,不是浪费时间,浪费金钱吗?
“怎么了,你还有怨气了?”
“教员,我能有什么怨气,小时费又不少我的。去景洪沾下地还能拿落地费,不要提多舒服了。”副驾驶嘿嘿笑道:“我这不是心疼油嘛。”
别看史颀是教员,在飞标还任职,但是对副驾驶还是很不错的。因此,在他面前,副驾驶也不算拘束,说起话来也没有顾忌。
“差不多就行了。”
史颀这边话刚说完,无线电里突然响起来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请问徐苍先生在飞机上吗?”
窝在后面无所事事的徐苍一怔,这声音分明就是景洪机场集团孟子皓的声音。徐苍当即直起身子,点开观察员的通讯接收机和发射机,调整了下耳机的位置:“我在呢,孟总吗?”
“徐先生,你这是快到了吧?”
景洪机场是标准的程序管制机场,管制员是看不到飞机在哪儿的,只能通过机组人员报点来确定位置。
“已经在进近了,怎么了?”
“徐先生,你注意看一下之前说出问题的那个山头,你就明白我昨天说的话了。”
“嗯?”徐苍怔了一下,稍稍起身,往下面扫了一下。不过,现在高度还比较高,离触发那个虚假警告的点还有些距离,徐苍还看不到。
“现在距离比较远,高度又高,一会儿我找一下。”
“好的,我在这边等着。”
随着孟子皓的声音落下,史颀不免说道:“还真干事儿了啊!”
“不然呢,还真以为景洪机场的人拿我开心不成?”徐苍又是探了下身子,朝下面看了看,不过依旧是一无所获:“我这边视野受限,你们看到什么没?”
史颀和副驾驶都伸着脖子往外看了看,同样是摇头。
“算了,飞近些再说吧。”徐苍直接放弃了。
史颀询问:“那这次就按程序高度下了?”
之前为了探寻可以避免地形警告的高度,第二次试飞的时候,徐苍是尝试了高于程序高度的方法,只是最后试出来的高度会导致最后截获下滑道非常麻烦,最终被否定了。
“就按着程序高度下,景洪机场既然说都解决好了,那就看看效果如何。”徐苍一咬牙:“要是还不行,那怕是要破财消灾了。”
带着一丝忐忑和期待,随着飞机高度的下降,徐苍一直盯着导航页面的du,在临近虚假地形警告的位置时,徐苍刚准备起身查看,史颀和副驾驶便已经发出了惊叹之声。
“我去,还能这样的?”
“怎么了?”徐苍心中大急,直接解开了安全带的腰带,右手撑着副驾驶的座椅往下看,只是那一眼,便是整个人都凝固住了。
只见原本在这个位置应该存在的一个小山头直接消失了,有的只是一个光秃秃的小山包,相比于其附近的地形,完全没有任何突出。
“这......”徐苍直接给愣住了:“山头呢?”
“徐苍,你看下边那些石头。”史颀立马指向了山包附近散落的大量碎石:“徐苍,该不会那山头是被人工给炸平了吧?”
徐苍顺着史颀所指的方向,只见山包周围的确可以看到大量石块,这明显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有人工活动的痕迹的。
“直接把山头给炸平了?”徐苍一屁股坐下来,再是看了一眼导航页面du。此刻,飞机已经飞临了原先会触发地形警告的点,但是这次,哪里还会有什么地形警告呢?
地形都没有,哪里还有地形警告?
“好家伙,这......直接物理消灭了?”徐苍当场都给惊住了。
地形警告的问题无法从程序上解决,那就直接釜底抽薪,把地形给解决了,这简直......
史颀也当真觉得景洪机场那帮人着实是凶勐得不行,生生把一个小山头给平了,这魄力,这胆识,这创造力,不得不服啊。
“落下去,一会儿全停。”徐苍突然说道。
“嗯?”史颀一怔:“改主意了?”
“局方批了多久的时间,三个小时?”
史颀摇摇头:“五个小时。”
“那绝对够,这次全停吧。”说着,徐苍按下了发话按钮:“景洪塔台,春夏四个九。”
“春夏9999,请讲。”
“你们那边有机务和拖车吗?”
“不好意思,我们这边没有配套大型民航客机的机务人员和拖车。”
“果然。”徐苍倒是不意外。景洪机场还没有接受改造,人员设备都很缺乏,有这样的回答也实属正常:“那你们那边安排一个不用推出的远机位,可以吗?”
并非所有飞机都需要推出的,在某些特定的机位上,飞机可以直接开车,然后滑出,不需要拖车辅助。
无线电那边沉默了一下,很快便是回复道:“有倒是有,不过我们这边没有机务人员,无法对飞机进行放行。”
对于任何一次飞行,都需要放行许可,不然飞行就是违法的。像景洪机场就没有拥有可以放行737资质的机务人员。
“对啊,我们落下去就没有人放行了,要不算了吧。”史颀劝道。
拖车可以没有,放行可不能没有啊。
“没事,我们可以自己放行。”徐苍没有理会史颀,而是直接跟管制员说道:“你给我们安排机位就行,这次落地全停。”m.xiumb.com
徐苍话音刚落,对面又是传来孟子皓的声音:“徐先生,事情解决了吧?”
“孟总,你真是让我感觉到......惊喜。”徐苍感叹不已:“没有警告了,一会儿落地后我跟你详谈。”
孟子皓的声音中也有一丝欣喜:“好的,我下去等你。”
结束了通话,史颀立时问道:“徐苍,我们可以自己给自己放行?”
“教员,你有无过站放行的资质的,你不知道吗?”徐苍反问。
“啊?无过站放行?”史颀都愣住了,下意识地看了下副驾驶。副驾驶忙不迭地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明显已经超出了他的知识范畴。
徐苍笑道:“机队一开始进来的机长教员,我都细看过档桉。我可以确定你是有这个资质的。不过,这种情况的确很少发生,你忘了也不奇怪。一会儿落地后,让公司传真过来一张放行单,你按着单子一个一个逐项检查,没问题就可以放行了。”
“咦,你这一说,我倒是有些印象了。我还专门接受过培训,不过从来没有用过。”
徐苍不以为意:“无过站放行本来就是写在法规里,只是国内很少用到,国外用得稍微多一些。这种机长自己放行还可以节省机务的人力成本。只不过,机长毕竟主业不是机务,国内方面还是无法接受这个角色的多方位转换。”
史颀倒是无所谓:“没事,只要合规就行。别人不放心,我可不会有问题。”
徐苍有些奇怪:“嗯?什么意思?”
史颀哈哈一笑:“我可是做机务出身的,这算是回归老本行。”
“原来如此。”
笑声过后,史颀都囔着:“既然全停的话......”
说话之间,他又是预位了减速板,然后重新设置了停留刹车,接着另外做了一个新的着陆简令。
史颀教员出手,那自然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很快,飞机便是安全落地。按照机场地面管制指引,飞机顺利停在了角落的一个远机位上。
发动机关车之后,机务用的那种简陋的铁架梯子被推了过来。这边没有客梯车,只能用这个代替了。
徐苍倒是无所谓,下来后发现孟子皓已经在机坪外等着了。
只能说孟子皓这人规矩意识很强烈,附近一架飞机没有,通行车辆也没有,他没有穿反光背心,就始终站在机坪管制区外,那条线就是不越过去。
孟子皓不进来,徐苍就迎过去,上来就问:“孟总,那山头?”
“就是我们弄的。”孟子皓笑道:“我们合计了下成本,不管是重新设计程序,还是让波音打软件补丁,那成本都太高了。所以,思前想后,还真有人想出这么个妙招来。”
“妙招?”徐苍嘴角抽了抽:“妙不妙我不知道,但是作风是比较彪悍的。”
“此言差矣。”孟子皓呵呵笑道:“咱们后期要改造机场,是需要用到很多石料的。这么多石料,附近采石场产量不够,本来就要打算另寻他处。那山头炸开之后,一来解决了那个什么地形警告的问题,二来产出了大量石料,正好供给改造机场用,一石二鸟,这不是妙招?”
徐苍一怔,拍拍自己的脑袋:“这我还真没想到这一茬。”
说着,徐苍眼角余光瞟见史颀教员捧着个手机去往塔台那边了,应该跟家里通过电话,去拿传真去了。
不得不说,这主意的确相当精妙,既解决了地形警告问题,连带着后续机场改造的石料问题都解决了。
“我们后面算了下,这么一来,成本还降了不少.......”
徐苍打断了孟子皓的话:“孟总,我不是说成本问题,我的意思是说这么做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徐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孟子皓含笑道:“这里原本就是后续打算做采石场的,这次只不过是提前了。很多年前,选定此处作为采石场的候选时就派过专家做过实地勘察,看看这里有没有珍稀的动植物。为了防止意外,这次工作前,我们又派了专家上去确认了一次。后面,又是让人扫了整座小山,确认里面没有活人活物,接着告知附近所有村落人员,封锁入口才实施作业的。”
“哦哦哦,原来那次是干这个啊。”徐苍这才算是恍然大悟。只能说,官方干这种事情想得还是周到的,自己是多虑了。
前面一段时间,段朗的工程队打算过来景洪这边,但是景洪这边却以有要事为由拒绝了接待。现在看来,那个时候景洪这边就在做炸山的准备工作。
“我们这边人手少,搞这事儿,别的事儿就顾不过来了。”孟子皓尴尬道:“当然了,这也不算什么值得宣扬的事情,就想着让玉龙那边的工程队再等等。”
徐苍摆摆手:“没事,没事,这不算什么,你这弄得挺好。”
孟子皓看徐苍没什么问题了,于是就追问道:“徐先生,这飞行程序的问题解决了,后面......”
“我知道你的意思。”徐苍点点头:“这里我也很用心。段朗的工程队马上会过来的,尽快开工改造,在保证质量的情况下,越快越好,钱我会打给你们。但是,哪些钱用在哪里了,都要记得清清楚楚,我后面要对账的。”
听到这话,孟子皓忙是保证:“放心,徐先生!我们肯定会把每一分钱用在刀刃上的。”
关于这点,徐苍不算很担心。孟子皓不是那种短视的人,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犯湖涂的。
“段朗的工程队很专业,在改造工作上多多听取他们的意见,你们不要过多干预。如果有拿不准的,那就直接联系我,我来跟段朗沟通。”徐苍嘱咐道:“有意见,有分歧不要激化,我来处理。段朗的工程队要的只是友情价,人家是带着诚意来的,不能让人家为难。”
孟子皓在景洪也听过段朗的名声,哪里会为难人家,赶紧下保证:“我肯定能处理好的。专业的事务上,我们不插手。”
徐苍最怕外行人管内行人,这样往小了说容易效率低下,严重点是要出大问题的。
“嗯,你记在心上就好。”徐苍想了下:“后期我们会与春夏旅业合作,一开航,游客数量就要暴增,这是肯定的。所以,你也跟当地政府沟通一下,升级一下配套的基础设施。”
“这个我们知道的,这边已经在开展了。”孟子皓说道:“不过,徐先生你也知道的,这边财政本来就比较紧张,整个儿翻新肯定是不行的,不是不想,是真没钱。这边政府已经将机场工作当成未来三到五年的重点项目了。”
“嗯,有这个态度就行。”徐苍点点头:“孟总啊,要不你跟当地政府询问一下。我们可以出资建设一些酒店啊,或者娱乐设施,不晓得可不可以。”
孟子皓一怔:“徐先生,你这是要全包啊?”
从机场改造到当地建设,徐苍这手笔是要深入地升级整个景洪地区啊。
“这边拿地方便吗?”徐苍小声问道。
“拿地肯定方便啊,你要建酒店或者娱乐设施肯定也没问题啊。只是如果面积大,数量多,肯定是要跟当地官方通下气的。”孟子皓想了下:“这事儿交给我,我来给你当这个中间人。”
徐苍哈哈一笑:“那就麻烦孟总了。”
“小事小事,现在全国不都是在招商引资嘛。徐先生这样正好是符合现在国内大势,我就是做个顺水人情。”
在为人处世方面,孟子皓的确相当老道了,说起话来滴水不漏,听得人很是舒服。
现在洱海那边有些指望不上了,至少不能成为主力的建设方向了。那么徐苍就考虑换一个地方了。
至少来说,景洪这边官方的态度很积极,而且从上限来说,景洪也比洱海要高,作为主力投资的基地,算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不过,徐苍并不打算迁公司,还没有到那个时候。
而且,徐苍如果要迁公司,那肯定不会再往里面迁,肯定是要往外的。作为整个西南的心脏,蓉府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现在蓉府水太深,即便是徐苍去那里也镇压不住,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
在景洪跟孟子皓又说了一会儿话后,徐苍这才是心满意足地回了洱海。
刚是一落地,手机就叮冬地响了一下,打开一看,是陆景华发过来的信息。四天后的局方副驾驶排查已经确定时间了,陆景华这是直接将安排行程发过来了。
退场后,徐苍一下机组车,便是看到远处餐厅门口站着一群人,密密麻麻的,得有十几二个吧,其中大部分是穿着飞行员制服的,只是这些人的袖章不是三道杠或者四道杠,而是一道杠。
“学员吗?”徐苍都囔一声。
这里的学员是真正的学员,是连三证都没有拿齐的那种航校学员。
在人群最前面是招飞办的主任刘敏学,另外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壮得跟头牛似的。
一开始,刘敏学是在跟那男子说话的,突地瞧见退场下来的徐苍,忙是走了过来。
“徐苍,景洪那边事儿忙完了?”
徐苍朝着那一群人努努嘴:“刘主任,什么人啊?”
“能是什么人,学员呗,咱们公司的学员。”刘敏学笑道:“我们联系好了凤凰航校,今天他们过来接人。我就在食堂二楼张罗了两桌,算是给咱们第一批学员送行的。”
“这样啊。”徐苍恍然大悟。
“现在飞行学院那边人满为患,根本不接收的,只能找小一点儿的航校了,只是那价格还要高一些。”
徐苍表示理解:“形势如此,也是没办法的。明年的培养合同,我是要跟飞行学院那边谈一谈的。”
“对了,徐苍。”刘敏学暗地里指了下学员群角落的一个不太合群的身影,那不是别人,正是徐明坚。
此刻的徐明坚明显融入不进其他学员中,没办法,徐明坚都三十多了,而大部分学员也就二十出头,差了十岁,有代沟了,是真的玩不到一块儿去。
“你也看到了,这真的不好办。”刘敏学到现在还是有些为难:“要不让他去体验一下,在单飞前就......”
“就把他拿下来吗?”就在这时,那个体壮如牛的男子缓缓过来,朝着徐苍微微点头致意:“凤凰航校大队长,祝明。”
徐苍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没什么特别的表示,而是看向刘敏学:“你觉得他能学出来吗?”
并非进了航校就一定能学成的,有太多在中途因为各种原因不合适而被淘汰的,而且绝对不是极少数。
刘敏学沉吟了下:“之前体检时,做过一些简单的小测试。当然了,这些测试不算是硬性标准,但也能反应一部分的情况,他的天赋真的很一般。徐苍,我也不是说现在就不让他去。先让他飞着,体验完了后,在单飞前,找个理由......”
一般来说,单飞是学员的一道坎,很多就是在单飞的时候被淘汰的,这样就不会显得很突兀。
“我也的确没有想到你们会送这样的学员过去,三十多了吧,跟我差不多大了。”祝明笑道:“头一次见年纪这么大的。你们这样投入,真的会有回报吗?刚才刘主任说的,只要你们需要,我们可以代劳的,而且不会找出任何的不合理。”
徐苍自然能明白刘敏学的意思,他也看得出来徐明坚好像真的在飞行上没有天赋,但是谁让人家会有一个好儿子呢。
“不行!”徐苍摇摇头,直接否定了:“不仅不能这样,还要给他安排最好的教官,给予他最耐心的教导,可以的话,多给他几次机会。如果还不行,那就算了。”
“最好的教官?”祝明愣了一下,旋即轻笑道:“那不就是我吗?”
徐苍叹了一口气:“那就麻烦你了,大师兄。”
“大师兄?”刘敏学怔住了,不可思议地看向徐苍和祝明,万万没想到徐苍跟祝明之间还是师兄弟关系。
哪里知道祝明却喟然叹息:“除了你,我们这些所谓的师兄在师父心里不过是随手教了些技术的普通人而已,担不得你一句师兄的称呼。”
徐苍有些无奈:“大师兄,你知道师父没那个意思。”
“我知道。”祝明笑道:“我之所以这么快能晋升到大队长,还不是航校那边看在师父的面子上?不过,我们航校太小了,不可能给你们大规模培养的,而且说实话,平均教学质量也比不得飞行学院那边。”
提起这个,徐苍也是摇头不已:“现在飞行员需求太大,飞行学院那边根本不临时接培养合同的,甚至明年怎么说都不一定了。”
“你跟师父说一声不就行了?”祝明随口道。
徐苍摆摆手:“不行,现在师父是更进一步的关键时刻,太多人盯着了,不能给他找麻烦的。”
祝明愣了一下,感慨不已:“所以说师父才喜欢你,换做是我,早就去找师父帮忙了。不过,你真的不进局方吗?有师父保驾护航,你在局方绝对是大有可为的。”
在局方这类机构,有没有引路人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的,有时候甚至比个人能力还要重要。这或许很残忍,但是却相当现实。
没有引路人,有时候做的再多也是陪跑。
可徐苍不一样,有陈向东引路,加上自己水平能力顶尖,基本就是前途一片光明。
“不,我不想去,志不在此。”徐苍道:“大师兄,如果你想,我可以跟师父说的。”
祝明干笑几声:“那还是算了,只有你还能继承师父的人脉,我可没这份量。哎呀,人比人,气死人喽,走了。如果后面见着师父,替我给师父问个好。”
说完,祝明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往回走了。
突地,徐苍想起来了什么,朝着祝明离开的方向喊了一句:“大师兄,问你个事儿,你们航校的事儿。”
祝明止住脚步,回过头,眯着眼:“咋回事?”
徐苍露出一丝灿烂的笑容:“大师兄,你们航校......卖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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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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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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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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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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