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安回来之后,倒显得身心都轻松不少。
那些往事,都随着赵雪兰的离世,总算从他身上剥离。
尤其是沈如芸。
他摸着她的头发,颇为感慨:“你啊,你就该是那天上云。”
不该是地下泥,被踩入脚下,挣扎苟活。
沈如芸并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但眸光温软,静静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感觉内心无比安宁。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她跟赵雪兰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赵雪兰离世,她却感觉像是整个人都轻松了一样。
甚至,看着她这么凄惨收场,她原该怜悯的,可是心里却只觉畅快。
可是这般心思,到底是不能说给陆怀安听。
就算那只是他养母,到底是多年情谊。
那些毁誉之词,旁人能说,陆怀安能说,她不能说。
只是这样静静地陪着,已经够了。
“我们回吧。”
沈如芸嗯了一声,稍微抬了下手:“怀安……”
“嗯?”
“你有没有想过……”她仰起头,认真地和他对视:“找你的亲生父母?”
按理说,应该是好找的。
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但是他们有玉佩,有不少线索。
而她如今在北丰,也勉强算是有了些根基。
真要想打探清楚的话,应该是不难的。
陆怀安垂眸,沉吟片刻,到底还是摇了摇头:“不找。”
“为什么?”
伸手抚了抚她的发丝,陆怀安捻了一缕在指间,慢慢地揉:“你说,那个年代,有保姆的家庭,是怎样的?”
那个时候……
沈如芸连想都想象不出来。
那时候家里就有钱,就有保姆啊!
——好多人家里连饭都吃不起,连窝窝头都啃不起呢。
有保姆,什么概念!
既然不是为钱,那自然只能是为了别的……
沈如芸也把这事在脑袋里头想过很多次了,这时候倒也不需要思考太久:“怕是会被打倒的……”
“他们连一个孩子都保不住。”
有这般底蕴,倘若不是到了逼不得已的份上,他这个亲生儿子,怕是怎么着都不会舍出去的。
可是,他被送了出来。
“要么,是这保姆背主,偷偷把我扔了出来。”
可是这样的话,他身上就不该有这些金贵东西。
不然保姆回去后怎么跟主家解释?孩子身上啥都没了?
“要么,是保姆听命,把我送出来的。”
而这样的话,这家人怕是早想好了退路,送他出来,恐怕是为了保住最后一根苗。
沈如芸听得心一紧,揪住了他的衣袖:“你的意思是……”
难道说,连他亲生父母也……
这也太……
她心疼不已地看着陆怀安,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算安慰。
含笑垂眸,陆怀安不紧不慢地握住她的手:“在那个年代,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说的还算是保守了。
既然连保姆都带了,怎么会选了这么个偏远地方产子?
又怎么会连挑都不挑,随便择了个连自己儿子都不要的赵雪兰……
很大可能,是那家人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沈如芸想起什么,皱起眉头:“那,换了你的那个孩子……”
“嗯……”陆怀安沉沉地叹了口气,摇摇头:“看他命大不大吧。”
想想赵雪兰一门心思换了孩子,过后再未提及过,怕是以为自己亲生的孩子从此飞黄腾达。
所以她一点都不操心,完全没想过去找。
沈如芸想着,都感觉心里堵得慌。
“行了,别想了。”陆怀安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笑了一声:“这些都只是猜测罢了,作不得数的。”
所以也不需要去找,多半结果都不会好。
不找,至少还能留个三分念想。
沈如芸嗯了一声,努力地抱紧他:“没事,没关系,还有我呢,还有孩子们……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她恨不能,把自己所有都给他!
所有的,一切一切。
只要他要,只要她有!
这番真情剖白,常人听到都会感动不已。
不说当场潸然泪下,至少也会眼眶稍微红一红。
偏偏陆怀安眼睛一亮,掰着她肩膀认真望着她:“此话当真?”
沈如芸还有得什么说的,当然是用力地点头:“当然!”
她绝对是真心之语!
“很好!”陆怀安一把拎起她,兴冲冲的:“上次那个姿势,你一直不肯答应我……”
这回,总得好好打她一顿!
“……”
沈如芸真的发现,自己枉被叫为天才。
谷剩</span>因为陆怀安的脑回路,她真的完全跟不上!
这,这什么玩意儿呀!
他们刚才不是还你侬我侬地在互相剖析感慨吗?画风怎么突然变了呀!?
陆怀安可不管这么多,他这几天见了她,都碍着太忙没近过身的。
这会子她好不容易点了头,他早就按捺不住了。
把人直接摁到床头,直接迎面狂风骤雨。
却好似是台风天下撑伞行,沈如芸那微不足道的反抗压根没派上用场。
哐嚓一下,伞就给翻了。
不仅如此,她这般反抗着,倒好像给陆怀安添了些趣味一般,他更起劲了。
初时只是些许雨滴,后边便是狂风阵阵。
直至雨打窗棂,拍得啪啪作响。
尤其可恨的是,一而再,再而三。
甚至有一次,还把她摁在窗前,听着屋外风声呜咽。
一时间,沈如芸甚至分不清,这声音究竟是从外头传来的,还是从她嘴里传来的。
等到第二天天明,已是雨过天晴。
沈如芸懒倦地倚在床头,连手指头都是酸软的。
所以说,她就不该点这个头!
以前她死活不答应,真是太明智了!
尤其是看到陆怀安春风满面地进来,她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样?起来吃点东西?”
她娇嗔地伸出一只手,借着他的力道起身:“烦人!”
陆怀安得了便宜,一点都不嫌费事:“我开车去买的,味道不错,你赶紧洗漱洗漱,我给你端进来。”
“算了。”沈如芸皱着鼻子,这屋里头一股子味:“搁餐厅吧,我等会下来吃。”
屋子里虽然有人会来收拾,但她丢不起这人。
只得勉强捡了一下,稍作清理,再洗漱一番推开窗户。
她动作利索,下楼的时候馄饨都还热着。
陆怀安陪着她吃完早饭,又得四处忙活了。
难得有闲暇,沈如芸索性起身:“我陪你一起转转。”
他这些个产业,她很多都还没去过呢。
“那正好。”
陆怀安还给她拿了件外套:“等会要是困了,在车上睡会。”
睡觉的时候得盖点东西,不然怕着了凉。
这般贴心,沈如芸再多气都消了。
陪着他四处转了转,看着他每次到了现场就一直在签字。
沈如芸也真的挺心疼。
没办法,摊子铺得太大了。
方方面面的,陆怀安都得把控着。
尤其是这新的商场,陆怀安到了之后,照常是跟钟万讨论着进程。
“周边这些店铺,倒是比我们修得还快。”
钟万嗯了一声,点点头:“他们都是些草头班子,容易一些。”
有的甚至只是稍作修整,并没有全部推翻重来。
“可是这样的话,怕是以后容易坏吧。”沈如芸看多了,皱着眉头:“看那栋,感觉只是外头糊了个壳子。”
内里还是旧的,这种房子,特别容易漏,麻烦无穷。
钟万做惯了,一眼便能看穿:“他们是捡了屋顶,修了下墙,撑不了多久的。”
能过个雨季都不错了。
房子已经不行了。
这些,都是隐患啊。
“没事,让他们先撑个三五年。”陆怀安笑了笑,意有所指:“到时到了我们手里,再好好改一下就行。”
钟万也跟着笑起来。
“这边基本都完事了。”钟万笑了笑,递上文件:“我是想着,可以开始着手准备搞装修了。”
材料都是现成的,工人们对这边也非常熟悉。
搞装修会比搞建设容易许多,时间也更少。
如果现在动工,不出意外的话,年底兴许就能开业了。
陆怀安嗯了一声,利索地签了字:“装修这边,你就稍微盯着点,一定要按照图纸来!”
“好。”
沈如芸听得有些奇怪,看向陆怀安:“你不在这守着吗?”
“我守什么。”陆怀安摇了摇头,把文件递回给钟万:“我得去趟定州。”
这边熬了这几个月,集团下边的这些产品,已经都准备好了。
和东南亚的合作,这是第一次出货。
无论如何,他得到现场去盯着。
成与败,就在这一遭了。
沈如芸哦了一声,点了点头:“行吧。”
她还以为,他是准备跟她一起回趟北丰呢。
“暂时不去了。”
不去北丰归不去,陆星晖这边还是得管着的:“你得严厉一点,不要老这么温温吞吞的性子,吃不住陆星晖。”
陆怀安想了想,又给她支招:“如果他实在不是学习的这块料子,那就趁早,给他找个什么师傅,能学门手艺也是不错的。”
总不能就这么混着,现在是小混蛋,后边是小混混,最后边,混成个混蛋头子!?xǐυmь.℃òm
不说他能读多少书,长多少出息,至少,他作为长子,好歹要能接手他这些产业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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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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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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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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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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