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也忒多了点。
不过瞅着,他们脸上盛满的笑意,他又缓过劲来:“大家早啊!吃饭没?”
“吃啦吃啦!你吃饭没?”
“小哥打水呢?”
“哎呀这桶子多重,我来我来。”
……
热情得简直让人承受不住。
幸好昨晚陆怀安给他做过心理建议,所以沈茂实还算稳得住。
但这些叔伯们不仅帮他摇了井水,甚至为了抢帮他挑的机会,都快打起来了,他实在忍不住了。
“别抢别抢,我自己来吧!”
结果一听这话,大家都不抢了,最后由力气最大的大叔挑了水,径直送到他家门口。
这脚程快的,挑着水还小跑。ωωω.χΙυΜЬ.Cǒm
沈茂实好不容易赶上,也没急着进去,站门口诚恳地道:“大叔大婶们,你们这太客气了,有事的话你们尽管说,不需要这样的。”
众人搓着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颇有些难以启齿。
最后还是昨天的小姑娘探出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沈哥哥,叔想问你今天还去城里不……他们也有东西想卖。”
有个年纪大些的,笑容憨厚:“那个小兄弟……我我们不白搭你的车,我们给钱成不,就我们卖完回来,每人给你五角钱!”
“对对对,我们都愿意的!”
眼下围着的,少说也有十来个人。
真要答应的话,其实也不是个小数目了。
一天至少五块钱,一个月下来,也颇为可观。
沈茂实想起昨晚陆怀安说的,不禁暗暗感叹,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了!
陆怀安这脑袋,究竟咋长的呢?咋把这事儿猜了个八丨九不离十?
“我刚好要进城呢,等会就去,钱就算了,倒是谁家要是有狗快生了的话,可以帮我留意着,哈哈。”沈茂实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家这小孩多,想捉条狗看家来着。”
到底是平房,连个围墙都没有,扎的篱笆还快朽了。
要有人想偷东西,墙都不用翻的,太不安全了,得有条狗看家护院。
有人眼睛一亮:“我家小黑前些日子刚生了,小狗刚满月!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捉两只过来!”
哎……
倒也不必这么着急。
有个谨慎些的,没像其他人一样献殷勤,而是小心地看着沈茂实:“那个沈小哥,你真是宋伯的徒弟?”
沈茂实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是呢,不过师傅他不肯让我拜师,说不搞这一套。”
技术他教,沈茂实过去给他挑水做饭,他也吃。
但说到什么磕头敬茶,宋师傅直接翻脸的。
他这么一说,这人立刻相信了。
“诶,是嘞是嘞,宋伯就这样就这样的!”他乐颠颠地点头,搓着手笑:“他最讨厌这些了。”
一聊起来,这个得劲。
“宋伯是个好人呐!这么大一块地,别人想种他都不让,给多钱他都不要,就给我们种……”
纯粹做慈善吗?他也不。
该收钱他就收钱,但如果收成不好,实在拿不出来,他也不会逼着要。
“要是没有烂坑村,没有宋伯,我们怕是早都活不成了……”
沈茂实跟他们聊了会,也就知道这些都是些穷人来的。
有的是饥荒时逃命,这边讨口饭吃,留下来了。
有的是房子倒了,没钱起,来城里寻条活路。
还有的是家里人生病,来城里治病,人没了,钱也没了,带着孩子就留下了。
“各有各的难处啊……”
老人抹了把泪,叹息着:“谁说不是呢……”
说着话,确定他说的是真的,众人含泪带笑的回去拿东西了。
沈茂实把水提进屋,把水缸先灌满。
他又去挑了担水回来,开始洗拖拉机。
“茂哥。”孙华打着呵欠起来,倒了盆水洗着脸:“嘶,这水真凉!”
沈茂实拿着毛巾仔仔细细地擦着,非常认真,闻言头也不回地:“刚打的井水,可不就凉,你加点热水噻!”
“算了,懒得搞。”孙华咧着嘴笑,胡乱地呼噜一把:“咱又不是那讲究人儿,刚才外头吵啥呢,怎么这么大声。”
洗着抹布,沈茂实喘了口粗气:“没啥,隔壁让我带些菜啊蛋啊什么的,捎城里去卖呢。”
正说着,先头回去抓小狗那个过来了。
身后跟着俩小子,一人抓着个饼啃,抻长了脖子朝里头瞅,满脸好奇。
“来,沈老弟你瞅瞅,这狗娃子老大了!”大叔乐得见眉不见眼的,献宝一般把小狗往前伸:“一黑一黄,都机灵着呢!这俩小子天天喂的!”
沈茂实琢磨了一下,小女孩子,会喜欢啥颜色的呢?
黑的?黄的?
想起火车里那只灰不溜秋的老鼠,他忍不住笑了一声。
果果喜欢的,怕是灰色。
“我都行。”他也没跟人客气,知道他越客气他们越不自在。
索性挑了只黑的:“那我……”
“那就都给你们吧!”大叔把小狗往他怀里一塞,乐呵呵的:“家里还两只呢,刚好养不下了。”
“……”
还能这样?
沈茂实琢磨了一下,把哼哼叽叽的小狗放到孙华怀里。
正看得起劲的孙华冷不丁被塞了个满怀,一脸懵逼地低头。
小狗很亲热地在他嘴上舔了一口。
“草。”孙华丢也不是,抱也不是,拼命往后仰着,生怕再被舔到。
俩小子乐得嘎嘎的,饼都不啃了:“小黑,舔!舔他!”
把孙华这气的,把小狗往墙角一搁就想抽他们。
结果俩泥鳅一样,滑不溜丢的,完全抓不住。
尤其俩小狗还作对一样,一直追着孙华,他生怕踩到它们束手束脚的。
俩小子更乐不可支,嘎嘎嘎的笑声传的老远。
沈茂实都忍不住笑了,评了句:“真有精神!年轻就是好!”
“……”孙华在心里说了一堆脏话。
大概是他收了狗,大叔心里舒服多了,拿东西过来的时候,神情也自在了很多。
不一会儿,其他人也陆续过来了。
老母鸡,蔬菜什么的,零零总总堆了一拖车。
拖拉机后边拖车塞满了的话,前边其实真的坐不了什么人。
顶多左右坐一个。
孙华肯定是要去的,另一个人选就难了。
众人又是激烈而和平地聊起天来,互相“谦让”。
“你前天还感冒了,身体虚,回去养着吧,这次我去。”
“你胳膊力气不够啊不是?还得是我!”
“……”
沈茂实和孙华对视一眼,笑了:“我们进市里是要办事的,你们都没法去呢!”
众人愣住:“啊?那哪能成呢?这么多东西,你们咋搬得住。”
好说歹说,最后总算是说服了众人。
只是到了路上,孙华就忍不住了:“不是,咱搬来这边不是要搞衣服吗?你搞这么多菜啊米啊的干啥,帮人也不是这帮法,依我说还是正事要紧,你说是不。”
昨晚他洗澡去了,陆怀安说完就走了,没等他出来。
沈茂实把陆怀安的话搬了一遍:“现在缺人手,这边人团结的,能帮一把的帮一把,等打好交道了,招人就不难了。”
“哦。”
其实最重要的陆怀安没说:虽然烂坑村地处偏僻,但真要查起来,再偏僻也能查得出蛛丝马迹。
可是,如果整个村里,全是他们的人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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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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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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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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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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