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阳城郊,辽省府衙上上下下官员,及辽省总督黄得功携众将汇聚,俨然卸任辽省巡抚的张贺一身布衣立于马车前,众人寒暄不停。
此等场景,若在大恒其他省份,无疑是难得一见的,毕竟,文与武之间,哪怕不算天子刻意树立的对立之景,两者之间,相处也绝算不上融洽。
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文官卸任,文武齐送行之景。
但此等场景,在这辽省,无疑是极为正常。
严格而言,在这辽省,文武之分,只是有名无实。
很是清晰的一点,那就是辽省是真真正正的从无至有建立而起的。
而辽省建立之时,亦是大恒与文人士绅决裂得最为严重之时。
满朝重臣,叛变大半,如此之景,纵观青史,亦是前所未有。
如此之下,辽省建制的官员,皆为武将就地转文官,哪怕这些年下来,这种惯性,也依旧维持存在着,辽省,依旧是文官的禁忌所在。
辽省文武,俨然是同根同源的存在。
自然就谈不上什么对立,决裂。
此刻的这场景,俨然便清楚证明了这一点。
“现在乃非常时期,你们啊,也得注意一些。”
张贺驻足,转身朝送行之文武拱了拱手,言语之间,张贺的目光,俨然是盯着笑呵呵的黄得功。
辽省军事与民政,对应的,就是总督与巡抚。
若说辽省新立的前些年,辽省未稳,残敌尚存,军事之重要性,远远大于民政。
但随着这些年的发展,辽省稳定,朝鲜稳定,在这辽省,民政之重,也早已盖过了军事之重。
如此之下,他这个巡抚都被削了,黄得功这个总督,那可就显眼了。
以辽省当前几乎是文武一体的政治环境,他这个总督,又还能存在多久?
“别担心我,我心里有数。”
黄得功依旧笑呵呵的,但眸中的不甘之意,却是无比之清晰。
张贺之意,他又岂会不清楚。
但从昭武二年,到现在昭武十年,他的一切,几乎都在这辽省!
而且,他可不同于张贺,张贺为张默之弟,张默是何人?
武院第一任祭酒,当今的户部侍郎,税务司掌权人,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他张贺纵使一时落魄,要不了多久,必然就会重新起势!
他黄得功有什么?
他不是勇卫出生,甚至连当年京军改制,他都错过了,至京军体系稳固,他才从前明禁军调至京军之中。
如此之下,他都在武勋之中,关系也极其有限。
且在这辽省多年,一切根基皆培植在了这辽省,这些年的战事,也都错过了。
若被调走,哪怕至京城中枢,区区一伯爵,连个屁都算不上!
哪里有在辽省当土皇帝这般爽快!
见黄得功如此之神色,张贺也不知该怎么说了,天子的意志,又岂是做臣子能够违逆的!
黄得功如此想法,稍有不慎,恐怕就是取死之道!
思绪只是一闪而逝,张贺留下保重一句,朝送行之文武拱了拱手,便登上马车。
车队前行,张贺亦是莫名的如释重负。
巡抚之职虽好,但对他而言,也不过是锦上添花之职,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也没什么问题。
辽省当下,如此之是非之地,他远离了这是非之地,对他张家,才是最好的选择。
思绪之间,黄得功那不甘的神态,亦是再一次浮现眼帘。
张贺抿了抿嘴唇,心中亦是骤然涌出一股不安之感。
这搞不好,恐怕就是一场风暴!
……
送行之景,很快便通过锦衣卫,传至了天子耳中。
若在以往,这些龌龊的事情,天子自然是不愿让诸皇子接触。
但经历了这辽东一行,天子俨然转变了想法。
天家子嗣,要明白明面上的那一套仁义礼智信的规则,更要清楚暗处的那一套人性之龌龊!
他不仅希望,他的子嗣,明白臣下的龌龊,更要清楚,他这个父亲,也绝非伟光正!
“文武尽皆汇聚,相送于沉阳城郊……”
“行了,朕知道了。”
听完李若链之汇报,天子眉头微皱,沉吟片刻,最终也没多言,只是摆了摆手,示意李若链退下。
显而易见,在天子眼中,辽东文武,已然有些不识趣了。
被追责削去职位,降级降职,如此之阵仗,还文武汇聚,相送一罪臣!
且,巡抚已削,总督尚存,黄得功,无疑也不识趣。
聪明人,就应该主动请辞。
如此,才是皆大欢喜。
自削去巡抚,至今,已有大半月,黄得功却无丝毫反应,今还组织辽东文武相送,弄出这般阵仗……
天子眸中冷色已显,片刻之后,随即看向诸皇子:“和朕说说,朕为何要削去辽东巡抚?”xǐυmь.℃òm
此言出,已然跟随天子处理辽省事物,几乎事无巨细皆亲身经历的诸皇子,一个个皆是为之思虑。
年岁尚小的几个,尚且懵懂,年岁稍大的四个皇子,亦是接连出声。
“回禀父皇,巡抚为统管一省民政之职,掌一省民政大权,乃救急之用。”
“如此之职,权利太过集中,只可用来救急,而非常态………”
最先出声的,便是天子的大儿子,璟皇子。
虚岁不过十岁的少年,一身皇子锦袍,气质温润,俨然一副谦谦君子之模样。
天子只是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了二皇子,不同于大皇子的温润如玉,二皇子从小便尚武,体格健壮,俨然和小牛犊一般,性格虽看似莽撞,但天子也看得清楚,那股子狠辣,已然是有了苗头。
“回禀父皇,儿臣以为,巡抚,总督之权,太过集中,若长期存在,必成祸患。”
“前明之辽镇,便是最近的例子。”
“儿臣以为,不仅需要削巡抚,更要削总督,削督师!”
天子依旧没有多言,再看向了三皇子。
三皇子瘦小,从小便是二皇子的跟屁虫,少有主见,但随着近些年年岁渐长,以前那跟屁虫之景,天子也是少有见过,显然,已明事理了,野心,自然也就有了。
三皇子的一番言论,也依旧是那老一套,天子依旧没有发表意见,再看向了四皇子。
不喜言辞!
便是天子对这四皇子的最大印象。
从孩童时的争宠,到明事理之后为了表现,其他皇子,皆是踊跃,唯有这四皇子从小便显孤僻,不喜言辞,言语亦是中规中矩,少有破格之时。
天子也谈不上不喜,直至如今,他对所有皇子,皆是一视同仁。
毕竟,身在天家,这么多子嗣,国事如此繁忙,天子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
谁又知道,莽撞是不是伪装,谁又知道,孤僻不喜言辞,是不是也是伪装?
天子没有查探的心思,很是清楚的一点,那就是,不管是不是伪装,只要对皇位有想法,那就迟早会表现出来。
天子也不介意这些,甚至,很乐意见到。
一代储君,心思深沉也好,狠辣暴虐也罢,只要符合他的要求,都不是问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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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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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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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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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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