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娟翻了个身,烦躁地道:“能怎么办!你没听她说吗,她巴不得陆怀安来!就让她等着呗!”
“你!”陆美娟急了,搡了她一把:“你怎么没心没肺的你,这是咱妈!”
真个要就这么干等着陆怀安来……
陆怀安要来了,她还能有好的吗?
想起当时陆怀安那个样子,陆美娟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把被子抱得更紧了些。
翻了个白眼,陆小娟嘀咕着:“我没这种非要把我嫁给个糟老头子的妈。”
“你在说什么东西!”陆美娟掐了她一把,恨恨地道:“给你看的是上边村里那个后生,我瞧过了,好看着呢,什么糟老头子!看妈听到了,不撕烂你的嘴。”
陆小娟呸了一声,一把掐了回来:“还好看着呢,你喜欢你去嫁啊!滚滚滚,我睡了,她不肯躲能怎么办,反正那事也是她自己干的,她活该呗。”
狠话撂完了,心里其实还是七上八下的。
陆美娟找不到个人商量,又不敢跟赵雪兰说实话,心里快憋死了,呜呜咽咽地哭,还不敢大声了怕陆小娟闹腾。
这一夜,谁都没睡好。
白日里虽然说得挺唬人,晚上睡了觉,赵雪兰心里还是有点犯嘀咕的。
“老头子,你说,这俩丫头片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她紧皱着眉头,实在想不通。
按理说,不应该啊。
陆怀安怎么着也跟她们不搭边的,她们怎么一听陆怀安要回来了,就吓成那副德行。
“知道了又怎么样,不知道又能怎么样。”陆保国沉着脸,懒怠看她一眼的:“你少操这个心,还是尽早想想,怎么把定远喊回来。”
在他心里,这俩姑娘怎么着都行。
不管是赵雪兰说要把她们嫁出去呢,还是怎么的,反正他都不在意。
只要陆定远回来,什么都好说。
想到这,他阴冷地看了赵雪兰一眼:“给定远打电话了没。”
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赵雪兰烦躁地掀开被子躺下,背对着他,赌气道:“没有!”
打个屁的电话,她是婆婆!
就算是说破了天去,她也是婆婆。
要搁从前,儿媳妇得给她端茶倒水铺床叠被的。
现在倒好了,居然还敢给她甩脸子,跑外头躲清净不回来。
不乖乖来认错就算了,居然还想她主动打电话过去?
从来就没有长辈给小辈低头认错的道理。
盯了她两秒,陆保国很不高兴,哼一声,竟是直接去隔壁睡了。
赵雪兰一个人煎熬到半夜,实在睡不着了,猛地翻身起来。
拎了根擀面杖,跑到陆美娟她们房间里,一把掀开被子。
“啊啊啊!”
俩姐妹折腾半宿,刚刚闭上眼睛,乍然被吓到,蹿起来抱在一起哭叫。
“嚎丧啊嚎!”赵雪兰一棍子打过去,抽在被子上:“给我说实话!你们给陆怀安说了什么!”
她的闺女她心里清楚得很,要不是跟陆怀安见过了面,她们不至于吓成这样。
大半夜的,睡得迷迷瞪瞪被这么一吓,陆美娟哭得直打嗝,哪里还敢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
赵雪兰捏着擀面杖,眼前一黑。
她喉咙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像是拉风箱一样,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你听谁说的?”
头都不敢抬,陆美娟一边哭一边抖:“上,上回爸喝多了……说的……”
“果然是这个老东西。”赵雪兰趔趄着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椅子上:“我一早就知道他靠不住。”
不过既然知道了,她倒反而冷静下来。
喘了好一会气,她冷冷地盯了姐妹俩一眼:“我怎么就生出你们两个蠢东西。”
要死了也是蠢死的!
赵雪兰骂骂咧咧地走了。
陆小娟和陆美娟原本还有些怕,现在话都说出来了,反而放松下来,翻个身就睡了。
第二天,从天亮就一直在等。
等到太阳都出来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赵雪兰鞋底都要纳好了,瞥了眼瑟瑟然不敢作声的两姐妹,嗤道:“不是说陆怀安要来?人呢?”
可千万要来啊,别说好了要来又不来了。
平白浪费了她一番布置。
可偏偏,等啊等。
一直等到日落西山,也没等来陆怀安。
倒是陆保国这几天大概是因着她没答应打电话叫陆定远回来的缘故,愈加不高兴。
成日里喝得老多,一出去就是一整天的。
回来就醉醺醺往床上一倒,说这日子没意思。
“没奔头啊!”他捶胸捣足:“我明明有儿子的,但我儿子没一个在身边的啊!”
陆美娟她们把这话原样学给赵雪兰听。
“管他去死。”赵雪兰呸一声,拿着刀用力地剁着猪食:“喝了二两猫尿,就不认得自己是谁了。”
想要她低头?
这辈子休想!
又等了两三日,还是没任何动静。
赵雪兰有些失望,找了个茬,把陆美娟陆小娟好好修理了一顿:“平白浪费我两块钱!”
多好的一番布置啊,全都白瞎了!
陆美娟两姐妹被打的敢怒不敢言,放下了心里的担忧,反而巴不得陆怀安他们赶紧来。
谷</span>给赵雪兰个教训!瞅她得瑟的!
被这一耽搁,她们更加出不去,眼看着赵雪兰又提起结婚的事了。
到了月底,赵雪兰约了一家过来相看。
相看的是陆美娟。
结果等啊等,等到日头都老高了,那家人也没来。
反而来了一群气势汹汹的人,抄着家伙,进来就直接打砸。
屋里好不容易置办的一点家伙什,几乎瞬间就被砸了个精光。
赵雪兰跳着脚骂娘,却被人一把怼到了墙上。
一个刀疤脸一刀砍在桌上,阴恻恻地道:“陆保国呢?欠了我们那么多钱,躲哪儿去了?”
欠钱?
陆保国?
躲?
这些字明明她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咋这奇怪?竟是一个字都听不明白呢!
赵雪兰瞪着眼睛,头一回懵了:“啥?啥玩意儿?”
刀疤脸狰狞地笑了笑,掏出张纸拍到桌子上:“别说我没告诉你,老姐姐,你且看看,这欠条收据,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抖着手,赵雪兰踮着脚过去,小心地拿了起来。
看了老半天,她才白着脸:“我看不懂。”
她是文盲来的,向来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她这么有德,肯定不能识字的。
不过陆保国这三个字她还是认识的,只仔仔细细地瞅了很久。
这三个字,是陆保国这混账签的。
“哦,你闺女识字,叫她读给你听。”
刀疤脸手一挥,陆美娟很快就尖叫着被拖了过来。
顺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刀疤脸很和善地笑笑,拿刀把将她脸摁到欠条上:“来,你娘姥子不识字,你可是个初中生,给念念。”
陆美娟平日也就在家里头横横,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淌了一脸的泪,差点就要滴到欠条上了。
“提醒一句,欠条要是毁了,我会让你补一张。”
到那时,签的可就是她陆美娟的名了。
陆美娟颤抖着,怕的不行,却还是努力抬起脸,堪堪避过了欠条。Χiυmъ.cοΜ
她不能,不能签欠条。
外头世界那么大,她要出人头地的,不能嫁人。
这个念头是如此的坚定,竟硬生生让她忍住了害怕,艰难地拿起欠条。
“今收到……共三万元整……陆保国。”
她的声音抑扬顿挫,是平日读书的腔调。
刀疤脸满意地点点头,欣赏地看了她一眼:“果然是读书人,不仅脸蛋滑嫩,声音也好听。”
陆美娟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哪被人这么调戏过,当场脸臊成了红屁股。
一旁的赵雪兰却已经愣住了。
她眨眨眼,只感觉一脑袋的星星。
三万。
那么多的钱啊!
“不,不可能的。”她跌坐在地,神情茫然:“陆保国哪里借得到这么多钱,他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刀疤脸哦了一声,又掏出一张:“继续念。”
这一次,是五万的。
越念,陆美娟的声音就越小。
到后来,更是捂住嘴巴,泣不成声。
家里遭了贼后,早就穷得丁当响。
要不是二哥出去后,时不时会打点钱回来,她们连饭都吃不起。
毕竟自从陆怀安走了,陆定远跑了后,陆保国就不做篾活了,天天要吃好的喝好的,啥事不干,见天的往外头跑。
回来都是醉醺醺的。
三万,五万。
别说八万块了,家里连八十块都掏不出来。
陆美娟整个人都傻掉了,捏着欠条的手一直在抖:“我,我们还不上的,你叫我爸,不,你叫陆保国还,叫他自己还!”
“哦,如果我们找得到人的话,我们就不会来家里找人了。父债子还,天经地义,你要是不知道你爸在哪,说你哥在哪也是可以的,叫……陆定远是吧?”
刀疤脸温和地冲她龇牙笑了,饶有兴致地道:“小妹妹,你知道你爸在哪吗?”
她上哪知道?
陆美娟下意识看向她妈:“妈,你肯定知道,你肯定知道对不对?”
可赵雪兰却没回答,只以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她。
被她看得头皮发麻,陆美娟感觉一阵瘆人,下意识退了两步。
差点撞到刀疤脸怀里,刀疤脸愉快地笑了,在她耳朵边吹了口气:“哟,小美人送上门呀?”
“你,你你。”陆美娟连忙跳到赵雪兰身边,又气又急:“妈!”
要搁往日,敢有人调戏她们姐妹俩,赵雪兰早抄着刀跳着脚骂娘了。
可今天,赵雪兰却没作声。
她盯着陆美娟看了两眼,又看了看刀疤脸。
半晌,她闭上眼睛:“我刚才没瞧仔细,我得再看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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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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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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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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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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