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以来,学宫查案和结案并不是特别讲究证据详实,多多少少都带有主观臆测,拿到了人,案件就算结了,更重心证,所以也经常导致一件案子反复变故,以为查完了,结果没完,然后翻出来继续查。
如果每一件案子都如灵丹化土案这般去查,都查成铁案,这种情况就能最大限度得以避免。
因此,罗凌甫对这件结案呈报是相当赞赏的。
但他是从学舍修士而行走,再由行走而奉行,这么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处置事务的经验极其丰富,他深知,这件案宗固然很漂亮,却很难推而广之,原因无他,都要这么查案,各地学舍耗费的人力物力将陡然上升到不可承受的地步。
一处学舍,少的只有几人、多的也不过二十来人,哪有那么多精力这么办案?都照这么办,一年能办几个案子?
更重要的是,没有扎实的证据就不能定案结案,相当于自缚手脚,各地行走还怎么雷厉风行的办案?
思忖良久,罗凌甫只能叹了口气——此案只能作为个例褒奖,无法令各地学舍效仿啊。
除了卷宗本身,还有一件证据引起了罗凌甫的注意,就是那张被一分为二,分别由叔孙默和厌九私藏的丹方。
灵丹化土案本身并不是学宫重点关注的大案,之所以被扬州学舍呈报上来,只是想搞清楚灵丹化土的原因,这张丹方的查获,才是罗凌甫最为看重的。
按照卷宗所述,修改乌参丸丹方且炼制成丹的是云济,但罗凌甫却觉得,这张丹方或许能为解释申斗克为什么潜逃提供思路。
这样的丹方,一个小小的丹师云济有本事修改么?会不会是申斗克提供?申斗克不是丹师,如果是他提供的,那他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后面隐藏的秘密,是否就是申斗克逃亡的真正原因?
罗凌甫又看了一遍卷宗,发现呈报卷宗的是孙五。
又是孙五。
孙五此人,罗凌甫还是有印象的,当年为宋镰引见,自己还见过他一面,此人似乎是盗贼出身,阴差阳错盗了麻衣的洞府,由此揭开了左神隐、麻衣灭龙泉宗一案的始末。
后来宋镰行文呈报学宫,将孙五纳入扬州学舍,如今在庆书麾下任事,印象中,似乎已经记功不少次了。以前还以为是郢都行走薛仲特意提携,如今看来,确实是个人才。
想到这里,罗凌甫将庆书招来,将案卷交给他过目。
庆书看罢也有些心惊,他和罗凌甫地位不同,考虑问题的角度也就不同,他心惊的是,这才短短半个月,一件陈年积案就被孙五破获,而且破得如此干净利落,岂不是又要立功了?
算下来,孙五在自己离开扬州的时候,已经破了巫修案、红衣妖修案、灵丹化土案,这……ωωω.χΙυΜЬ.Cǒm
“你也算识人,打理扬州学舍以来迭破要案、积案,做得不错。”
罗凌甫的赞赏,却令庆书如坐针毡,尴尬的咳嗽两声:“书,不敢当。”
“这有什么不敢当的?”罗凌甫笑了,道:“难道不是你的筹谋之功?”
能说什么?庆书只能道:“奉行谬赞了。”
罗凌甫道:“如今申斗克一案的案情迷雾重重,一时难以措置,我拟调郢都学舍薛仲至会稽,以增人手。我看这孙五查案也是一块材料,若是将他一并调来,不知你扬州学舍有没有困难?”
庆书忙道:“扬州学舍几乎已被我抽掉一空,只剩孙五一人留守,若有急务,恐学舍无人应对。”
罗凌甫从桌上抽出一简:“这不单是我的想法,也是薛仲的建言。至于留守之人,或者可以遣一人回去,将孙五换过来?”
庆书看罢木简,心底陡然泛起一股怒意,道:“薛仲不知扬州内情,如此建言,似有不妥。离开扬州时,书交孙五查办扬州积案,如今已破一案,尚有四案未破,查案之时最忌贸然中断,若调他前来,恐前功尽弃。”
言外之意,薛仲越权了。
罗凌甫如今一门心思想着查办申斗克一案,没有太过在意这些权责之中的纠葛,听了庆书的话,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做法的确不妥,于是缓颊道:“倒也是……也莫怪薛仲,薛仲别无他意……你或许不知,薛仲乃故龙泉宗宗主薛霸亲侄,当年龙泉宗之案,多赖孙五之力,方才查出麻衣这个凶手,薛仲是为报恩。”
庆书低头:“是,书明白……只是的确不好换人。”
罗凌甫叹了口气,不再苛求,道:“那就这样吧。”
庆书回到自家驻地,见他脸色不好,万涛询问:“行走因何不悦?还是为申斗克的消息?”
申斗克被曝出现在会稽以南的小孤山,所以罗凌甫才召集人手前来抓捕,可来了以后,申斗克又跑了,像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怎么也抓捕不到。
当然,他逃得匆忙,还是留下了很多线索,故此罗凌甫并没有将集结起来的各地行走散回去,而是依照线索从小孤山追到了溪壑,从溪壑又追到了莲丘。
且还在不断抽掉人手,充实力量,如今调入越国围捕申斗克的人手已经达到六个学舍、八十余人,却依旧感到不够。
庆书告知万涛:“孙五已破灵丹化土案,罗奉行对他的才干多有赏识,想调他过来。郢都薛仲一力举荐,就好似我故意压制、雪藏其锋!”
万涛怒道:“薛仲过分了,我扬州学舍的事,岂容他指手画脚!”
庆书沉着脸道:“我已报罗奉行,孙五身负五案之责,暂时不能来。”
万涛问:“奉行同意了?”
庆书点头:“所以我等须得尽力了,再抓不到申斗克,怎么交代?”
万涛道:“也不是我扬州学舍一家之案吧……”
庆书道:“可申斗克原就出自扬州,这个责任,咱们跑不了!”
万涛安慰:“等孙五慢慢查案吧,还剩四个案子,够他查的,咱们还有时间。”
可是没过几天,扬州学舍又发来了景邑盗婴案的结案卷宗,令庆书自觉很是难堪——我在的时候,破不了几个案,我一不在,就接二连三的破案,天底下就属你能?这是什么意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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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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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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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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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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