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那些没有记录的,这些记录的大大小小的厂家的损失,加起来就已经是一个巨大的数字了。
陆怀安就买了些本子,一些笔,交给他们写自己受骗的过程。
一边让崔二去通知了张厂长,让他忙完抽空过来一趟。
等待的过程总是缓慢的。
张厂长还没来,已经有些人就写完了。
陆怀安翻看了一下,也是叹为观止。
有人被骗的原因是在报纸上看了报导,特地寻过来,结果没门路,被秦怀彰知道了消息,进了这个坑。
有的是朋友介绍,觉得是朋友认识的大老板,就没过来看车间,直接签了合同,东西到了还千恩万谢的,结果不到半年就大大小小的问题一直没断过。
也有人比较谨慎一些,特地来了亭阳。
可惜被安排在地标建筑的宾馆里睡了两天,秦怀彰带着到处玩,晕头晕脑就签了字回去了。
还有一心想看车间的,真的信了秦怀彰这套新车间旧车间的鬼话,签了合同钱一打,利索回去等消息,等来了一批笸箩货。
陆怀安越看,心越凉。
一念之差。
倘若不是一直提着的高度怀疑,他就这么回去了。
眼前这些受害者,就是他的下场。
张厂长来得有些晚,这些人都已经写完了。
众人见他一来,纷纷围上去,神情激动地说着自己的遭遇。
“等一下,啊大家,等一下啊。”张厂长抬起手,让众人冷静下来:“我也是刚过来,我得先了解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请大家相信我,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答复!”
陆怀安喝着茶,沉静地看着他跟那些人承诺会严查会细问,一定会严肃处理秦青岩青怀彰二人。
这些证据,完美地将秦青岩击倒了。
在众多的人证物证面前,他根本无从抵赖。
见情况不好,秦怀彰索性将所有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说秦青岩都是受他蒙骗,其实都是他弄的,都是逼着秦青岩帮他的。
“我要告诉你的是,你们涉案的金额过于巨大,你揽了罪,他也一样逃不掉的。”
无非是主犯和从犯的区别罢了。
秦青岩为了保命,答应吐出全部钱财。
不过也已经没有很多了,大部分都被他们挥霍一空。
毕竟,秦怀彰为了维持有钱的设定,大手大脚,花了很多钱。
张厂长过来找陆怀安,也是连连叹息:“这么多钱,都够他们搞一个真的机床厂了。”
不是这种骗人的机床厂,而是真正引进新机器的机床厂。
或许赚的钱不能像之前骗人一样多,至少能保证稳定盈利。
“他们要是能这样赚钱,就不会动这种歪心思。”
有的人,一开始就没打算正常地赚钱。
张厂长叹了口气,很抱歉地说想请他们吃顿饭。
请吃饭啊,陆怀安笑了笑:“行啊。”
第二天中午,订的是最好的包厢。
故地重游,沈茂实和崔二都有些五味杂陈。
陆怀安倒是没事人一样,跟张厂长喝着酒聊着天,仿佛啥都没放在心上。
终于,张厂长说到了正事。
“你们这三十万,他们已经花了十万了,他们买了去年和我们合作的那个厂子的旧设备。”
整条生产线,他们直接买了下来。
陆怀安喝了口酒,笑了:“看来这就是他们准备提前半个月交的货了。”
“惭愧。”张厂长面容愁苦得像只皱巴巴的苦瓜,抱歉地看向陆怀安:“这事虽然不是我们做的,但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我并不会因为我不是杀人凶手而感到庆幸,我只会因为自己成了凶手手里的刀而悲痛。”
最重要的是,他得维护他们厂子的名誉。
“因此,经过我们多方商议,最后决定,这二十万,我们原路返还,你们原本签的那份合同,就此作废。”
这是陆怀安早就想到过的,因此他没多话,利索地点子头:“可以的,多谢。”
张厂长摇摇头,叹息:“哪里受得起你一句谢,说实话,你没直接把这事盖到第三机床厂,我已经很感激了。”
倘若陆怀安处理事情的方式再激进一点,把这屎盆子直接扣在第三机床厂头上。
他们不仅得捏着鼻子处理这事,还得承受诸方谩骂。
那些受害者找过来,哪里还会坐下来安生听他们解释?
怕是早就臭鸡蛋砸脑门上了。
陆怀安笑了笑:“我当时其实也怀疑过,不过后来找你聊过以后才确定你是不知情的。”
想起那天坐湖边讲故事的情景,张厂长也笑了。
“另外,我们还讨论出了一个补偿方案。”
这便是此行陆怀安最关心的重点了,他挺直脊背,认真地听着。
“如果陆厂长您还愿意相信我们一次,我们第三机床厂,愿意跟你重新签订合同,按照我们的报价来,一百五十万元,订金是十五万元,其他内容和合同基本一致。”
只是这价格,直接少了近一半。
还有这等好事?
沈茂实和崔二对视一眼,当真是意外不已。
陆怀安也悄悄地松了口气,举起杯子,向张厂长致意:“那,祝我们合作愉快。”
举起杯子,和他轻轻一碰,张厂长也长吁一口气:“合作愉快。”
原先厂里不少人很反对这个方案。
因为怕陆怀安狮子大开口,怕他们提出他们无法接受的赔偿方案。
但是没想到的是,陆怀安他们这么好说话。
连张厂长都不由感慨:“这秦怀彰虽然不是个好东西,但我还真得感谢他,要不是他,我还真无从结交到你。”
陆怀安也笑,当时的愤怒生气自责,现在都付诸一笑:“还好,结果是好的。”
损失从三十万减少到了十万,而且后期投入直接减少了一百多万。
这一下,他的压力就瞬间减小了许多。
只是这十万数额也不小啊。
回头回了南坪,怕是得费上不少事才能填上这窟窿。
酒足饭饱,张厂长便约了他们第二日去签合同。
陆怀安终于放下了心,也有心情给家里头打电话了。
他没急着给龚皓打电话,是先给沈如芸打的。
刚响了一声,沈如芸就接了起来,急切地问道:“是怀安吗?”
“嗯,是我。”
听到她的声音,陆怀安心情都放松了些,声音里情不自禁带了丝笑意:“这几天家里头没什么事吧?你怎么样?”
“家里没什么事。”沈如芸也松了口气,声音柔和地给他说着:“我挺好的,孩子也挺好的,这几天孩子都会踢我了呢,啊!哈哈,现在又踢了……”
这是胎动啊。
陆怀安有些手痒痒,指腹下意识捻了捻:“你月份大了,就别到处跑了,学校里没什么事也少去,毕竟人太多了怕冲撞到,不行的话,花钱请人过来给你讲解一下也可以的。”
“嗯,好的。”
沈如芸捧着肚子,神色温柔地跟他说着话。xǐυmь.℃òm
真好啊,他好好的。
陆怀安挂完电话,脸上都还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她好好的,真好啊。
想了想,他又打了个电话给龚皓。
没想到竟然是白珍珠接的,听到是陆怀安,她很高兴:“陆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快了。”陆怀安直接问龚皓:“让他接电话。”
“他不在呢,他这阵子都在市里边。”
“那你把他号码告诉我一下。”
白珍珠哦了一声,很失落,但还是不得不把电话给了他。
刚说完,陆怀安就说再见,挂掉了电话。
龚皓接了电话,也挺意外的:“你们这一次怎么这么久没回?不是说就两三天吗?还有,之前茂哥打电话回来,问能不能撤回转账是什么意思?他当时急匆匆的,我也没细问。”
“这事,说来话长。”
陆怀安想起来,也觉得颇为无语:“具体情况我回去再跟你细说,反正这边暂时是搞定了,你这边呢?分行建立得怎么样了?”
“还行吧,这个倒没什么问题……”龚皓迟疑了一下,压低声音:“麻烦的是淮扬。”
原来自从传出陆怀安他们跑了的消息后,淮扬不少人都在幸灾乐祸。
原先诺亚的人多得瑟啊,现在呢?
厂长都跑了!
他们想着自己从前厂长跑了的时候,觉得诺亚这些人是真不会想。
赶紧拿东西啊!拿机器啊!
还有人唆使工人去偷布料什么的。
可惜,诺亚这边有龚皓有龚兰压着,诺亚纺织厂这边有杜厂长管着,方舟纺织厂有钱叔镇着。
压根没翻起一丝水花。
陆怀安是厂长,但他权力都不像淮扬厂长这般死死抓在自己手里,他的权力都下放了。
他不在,厂子依然稳得很。
“那你怎么说淮扬有麻烦了?”陆怀安都不解了,这有麻烦的不是他们厂?
“中间还有不少事呢,反正闹到最后,爆出了淮扬已经没钱发工资的事。”
淮扬全靠着国家分配的任务,产量一直没提上来。
就别提跟诺亚比了,跟其他厂子都差了一大截。
“他们去年效益不好,今年分配的任务又少了很多,收支完全不平衡,之前发工资的钱全是他们拆东墙补西墙来的,现在已经撑不下去了。”
担心自己说的不够清楚,龚皓沉默了一会,才补充道:“郭鸣来找过我,我听他那意思,上头似乎有想把整个淮扬塞给你的感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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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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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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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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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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