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之间,有宦官快步而入,朝天子一拜。
这时,天子才缓缓睁开眼眸,看向出声的宦官,摆了摆手。
宦官领命而去,二德子汇报的声音戛然而止,却还是老老实实的跪伏在地。
很快,靖国公便在宦官的引领之下,步入了殿中,抱拳一拜。
“臣,参见陛下!”
“坐吧。”
天子指了指宦官搬来的椅子,随即摆了摆手,殿中宦官,宫女,包括跪伏在地的二德子,亦是相继退下。
靖国公不经意的瞥了一眼离去的宦官宫女们,随即恭敬的坐在了天子面前。
“说说吧,泉州那边,是什么情况?”
天子挪动了一下身子,抬手倒上一杯茶水,推到了靖国公面前。
靖国公恭敬接过茶水,沉吟一会,才回道:“臣……也刚刚才得到消息,具体内情,臣也不甚清楚。”
说到这,靖国公看了一眼面无波动的天子,又道:“臣想来,应该是另有隐情。”
天子抿了一口茶水:“那你说说看,这个隐情,该不该查?”
此言出,靖国公神色微变,连忙道:“此事臣不敢断言,一切以陛下旨意为尊。”
天子轻笑:“怎么,和朕都不愿说实话了?”
这话说出,二娃子犹豫一会,才堪堪出声:“臣以为,此事当慎重,天下刚定不久,不宜大动。”
天子深深看了一眼二娃子:“新税法公布不到一年,税务司建制也不到一年,大恒立国,也不到五年。”
“人心不足蛇吞象,无规矩不成方圆!”
“人心坏了,规矩坏了,这天下,就乱了!”
“这天下一乱,那就是几百上千万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有些人不懂这道理,你不可能不懂。”
“陛下……”
靖国公迫切解释,却被天子制止。
“人心如何,朕管不着,但规矩就是规矩,规矩绝不能坏!”
“陛下!”
靖国公急了,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修哥,天下刚定,不能再乱了啊!”
这一声哥,亦是让天子已有怒意的声音戛然而止,天子沉默,片刻过后,才扶起靖国公。
天子沉声:“是因为刘起元?”
靖国公沉默不言,两人就这般僵持着。
好一会,天子却是蓦然一叹,摆了摆手:“你去办吧,这天下,确实不能再折腾了!”
“臣明白……”
靖国公拱手一拜,便欲告退离去。
此时,天子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道:“天下安定了,短时间内也没什么大事,没事的话,多来一下宫里,咱们两个,也好久没有聚一下了……”
“臣………俺明白的。”
靖国公拱手再拜,告退而去。
天子默默注视着靖国公离去,眸中隐约可见复杂之色闪烁。
二娃子,还是那個二娃子没有变。
赤子真心,一心为了他这个哥。
可他这个哥……却变了……
环视着这空荡的乾清大殿,唯有他孤零零的一人,天子却是忍不住嗤笑一声,这一笑,却也不知是在笑何人。
但很快,这一抹复杂之意,便被天子压制了下去,属于天子的思绪,亦是再次流转起来。
案情无疑很是简单。
牵扯到了武勋,文官两个体系。
而且都牵扯到了两个体系的上层权贵。
正常而言,这件案子,纵使有再多诡异,定案,完结,是必然的。
但什么时候被翻案,这就说不定了。
天子之疑心,是在于是否有更深层次的幕后之人在布局此案。
其布局谋划的目的是什么,很难看清楚,但,不管是什么目的,同时牵扯到武勋与文官,那必然是为了打破当前的文武秩序平衡。
只有让秩序的平衡乱起来,才有可能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谁有这个动机?谁有这个能力?谁又能在乱局之中取得最大的好处?
这三点,便足以排除掉绝大部分文臣武将。
而显而易见的事,要想达到那三点,且必须是身在京城中枢,才能达成那三点。www.xiumb.com
如若不然,以如今愈发集权中央大政府体制,除非秩序彻底败坏,不然的话,地方根本不可能影响得到中央。
而靖国公,无疑是在京武勋,乃至天下武勋的领头羊,他没问题……
那问题似乎就显而易见了。
在京文武,乃至天下文武,领头羊便是靖国公与内阁首辅刘起元。
靖国公,还是那个靖国公,而刘起元……他都被扯到风暴中心了,自然也不会愿意去彻查,去节外生枝。
如此,文武皆不愿,那案情正常结束,才是正常。
谁跳出来了,谁就是……不畏强权?亦或者居心叵测?
天子抿了抿嘴唇,心中的疑心,在这一瞬间,也消散了许多。
接下来,坐视旁观,一切便会清清楚楚……
……
在靖国公府,七八名在京将帅俨然已经汇聚在了靖国公府中,一个个亦是难掩焦躁的在府中等候着。
往日聚会时的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气氛,在此时,荡然无存。
直到黄昏时分,靖国公的身影,才出现在院中。
“公爷!”
“公爷!”
第一时间,众武勋将帅,便快步迎了过去。
“今天是什么日子,一个个日进斗金的大忙人,竟然都有闲心到本督这里来?”
靖国公视若无睹,行至院中凉亭坐下,虽是调侃,但言语之中的讽刺意味,却是无比之清晰。
如此开门见山,倒是让在场众将有些措手不及,面面相觑之间,贺人龙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率先出声:“公爷,底下人不明事理,俺也是刚刚才知道啊啊!”
靖国公笑了,往后一靠,看向其他几位将领:“你们呢,都是被人蒙蔽了?”
众将也不禁面露尴尬之色,沉默不知如何言语。
“这么容易就被下面人蒙蔽了……本督是该说你们聪明呢,还是说你们愚蠢?”
靖国公起身,随手拿起税案卷宗,丢在了几位将领面前,冷笑道:
“你们的下面人,可有够愚蠢!”
“你们怎么不干脆把张煌言宰了,直接万事大吉?”
众将无言以对,一个个难掩尴尬的杵着,也不敢多言半句,任由靖国公发泄着怒火。
一通发泄后,靖国公怒火似乎也消散了不少,沉吟片刻后才看向了在场众武勋:“本督不管你们做了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
“但规矩绝不能坏!”
“坏了规矩,谁都不好过!”
听到这话,原本一个个难掩忧虑的武勋将帅,也不禁眼前一亮。
不管他们……这话的言外之意为何,他们又岂会不清楚。
不就是此事揭过,收拾好尾巴,下不为例的意思嘛!
“公爷你放心,这事是俺们没管好下面的人,以后绝不会再有了……”
“对,公爷,就是江南那些人,鬼精鬼精的……”
一时之间,一个个武勋将帅连连保证着。
“行了,别跟本督扯这些有的没的。”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若是连自知之明都没有,那就好自为之吧!”
靖国公心情显然并不愉快,呵斥几句,也没有留丝毫情面,直接摆手示意一旁下人送客。
众武勋将帅,一个个完全没有来时的忧虑重重,笑呵呵的交谈之间,便陆陆续续的出了这座靖国公府。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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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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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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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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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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