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瘦的如一根棍一样,可胸腔又圆的像是一个桶,每吸一口气都要费劲全身的力气,这还是稍微平稳的,要是遇上一口痰忽然堵在气管里,上,咳不出来,下,痰液黏在气管口。
然后患者忽然好想被人捏住了脖子一样,双手剧烈的舞动,全身就如同一个蛆一样,在床上剧烈扭动。眼珠子瞬间变的凸了出来,就好像马上要掉出来一样。
强烈的窒息感衍生出的濒死感觉,绝对就如炼狱一样,在呼吸科的老人,一天往往会经历很多很多次这种酷刑,原本就没多少的能量,差不多都耗费在一次次的挣扎中。
真的,憋闷的感受,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想象到的。
“张院!有好几个患者明显气憋,已经有切管的指征了。”呼吸科的副主任看到张凡后,赶紧快步走了过来。
呼吸科,以前在茶素市医院是个相当另类的科室,在护犊子的老居的带领下,每天清晨晨会上雷打不动的哈式英语飘扬在科室里,好多患者都像是看西洋景一样,趴在玻璃墙上,看着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如同念经一样。
老居不光在当地各种关系熟络,在首都的几个专科呼吸医院,也是相当有门路的,毕竟当年共同生死过,所以科室里面的医生护士都围着老居转。
老居好名不好利,这就更让科室团结的如同铁板一块一样,茶素市医院最爱钱的医生,张凡当初呼吸科的带教老师,要是没老居,估计早砸了饭碗了。
这个科室缺点明显,但优点也明显。在医院里,他们科室在核心期刊上发表论文的数量,在医院中是最多的。而且,这个科室的医生护士,最是皮实耐操的。
心内科六十张床,如果加床到了八十张,从主任到医生,从护士长到护士,全都唉声叹气,轮流着去院长那里诉苦。
可呼吸科六十张床,加床到了一百张,人家科室的医生护士,好像没事的人一样。科室带有明显的老居特色,傲娇中带着一股子的坚韧不拔。
副主任塔吉克族,大家都叫她阿依古丽,这名字是缩写的汉音,要是全都喊出来,反正长的不是一般。人家在医务处留的签字底板,也是阿依古丽,反正在市医院包括护士在内,有很多个阿依古丽,不过一般大家都喊她阿主任,她绝对不会如老居一样,会强调一下,每一次都是微微一笑,点点头,好像很是娇羞的样子。
虽然年过四十,但长的还很是漂亮的,看她年轻时候的照片,竟然和乌克兰的那位女检察官有点像。她和老居明显性格不同,老居就像是个骄傲的孔雀。
而阿主任低调的如同一个小透明一样,其实人家不管是英语口语,还是英语书写,比老居的强多了,科室发表论文的功劳中,人家能占一大半,可就是没老居那么护犊子,所以科室里面威望还是没老居高。
听到阿依古丽这么一说,张凡问道:“情况很不好吗?”
“嗯,血气分析都出现二型呼衰了,而且我们床旁呼吸机也不够用了。”
“严重的转入ICU。”
“ICU没有床位了!”
这话一说,张凡也没辙了,其他科室都能想点办法加个床位什么的,反正过道里也是有暖气的。可ICU不行,ICU就像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光加床是没用的,最重要的是附属的仪器你没办法加,因为没多余的。
刚说没几句,护士就喊道,“李老头不行了!”
张凡楞了一下,因为他不熟悉呼吸科的患者。而阿依古丽已经转身开始跑了,张凡紧紧的跟上了阿依古丽的脚步。满楼道的加床,跑都跑不利索。
一般的外科,很少有这种的叫法,几床就是几床,而内科,特别是拥有很多老年病号的科室,很多病号都和医生护士熟悉的不能再熟了,每年都会按时来报道,如果今年没有来,估计以后也就不会再来了。
所以,这种病号和医生护士的关系很特殊,比如一个六十来岁的患者从开始泡医院到七十来岁死亡,十几年下来,走的时候,医生护士虽然心已经硬如钢铁了,可还是不好受的。
往往几个医生凑到一起,会低落的聊几句,我的谁谁谁走了,另外一个也会叹着气说,我的那个谁谁谁今年也没来,估计……
阿主任迅速的跑到了病房中,病房里已经到了好几个医生。“怎么回事,早上不是做雾化了吗!”一进门,阿依古丽一看就知道大概情况,问都不用多问。
老李头,一个干瘦干瘦的患者,约莫有个六十多七十不到的年纪。这个时候,老头的两个脚不停的摩擦着床面,脚指甲划在床单上发出嗤嗤嗤的撕扯声,老头的双手一边舞动一边张开合拢,一会抬起,一会指甲抠向了自己的咽喉,好像要逆水的人要抓住个什么东西一样。又好像想要把脖子挖个窟窿一样。
患者身边的老太太一脸的泪水,一边抓着老头的手,害怕老头自己把自己挠坏了,一边哆嗦的不知道说着些什么。
左右贴着枕头扭动脑袋,真的就像是迪厅里抽嗨了的人,或者像是鬼上了身一样。
阿依古丽一边责问管床的医生,一边一把就把吸痰器抢了过来。管床的医生是个年轻的女医生,这时候紧张害怕的都快哭了。因为这段时间,医生不够,直接让刚毕业进医院的医生当起了管床医生,缺乏经验的她,都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带着哭腔说道:“我昨晚就下雾化的医嘱了,可今天早上查房的时候,雾化就没做。”
“靠边!”阿依古丽罕见的发火了。管床的医生,泪珠珠在眼眶里转动心里委屈的却一句话都解释不出来。ωωω.χΙυΜЬ.Cǒm
张凡倒是什么都没说,快步走了过去,伸手快速的抽掉了老头的枕头,然后把手垫在老头的脖子下方,微微上抬,这个时候,老头的姿势就是如同大公鸡早上打鸣之前,伸着脖子一样。
老头的双手一边抓着阿依古丽的胳膊,一边抓着张凡的胳膊。大冬天穿的不少,可张凡都能感觉到到老头的力量,因为肉都被抓疼了,估计爱美穿的少的阿依古丽疼的更厉害。
但,她们两人纹丝不动。任凭老头死命的抓着。阿依古丽拿着吸痰器,双手一边抵抗着老头的摇动,一边稳稳的沾了点水。然后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张凡。
赫嗤赫嗤声中,贴近在老头身边的医生们,能明显听到痰液就如同滚珠一样,在老头的器官中来回滚动,就是不出来。气憋的声音,听的正常人都难受不已,恨不得让人伸手塞进嘴里替他掏出来一样。
一只手托着颈部,一只手强行捏开患者的下颌。人再濒死状态的时候,力气很是凶猛,要是个女医生估计能让瘦老头拉的摇来摆去的,不过张凡倒是站的很稳。
当张凡快速捏开老头的嘴巴,阿依古丽飞快的把吸痰管稳稳的塞进了老头的器官。
如果痰液会让患者出现憋气感,而吸痰管直接就会造成瞬间的窒息。吸痰器是个什么玩意呢,其实就是个小号的吸引器。再说通俗一点,其实就是个小号的吸尘器。
而吸引管,就是喝酸奶的哪个吸管,当然了这个吸管比较粗,大约比现在喝奶茶的吸管还要略粗一点,阿依古丽稳稳的插进老头的器官后,瞬间开启的吸力,呲溜溜的开始从器官中抽取痰液,这个声音就和有些人喝完大多数酸奶后,还不放弃,非要吸掉里面站在管壁上的酸奶的声音一模一样,最多就是一个大,一个声音小一点而已。
痰液,粘黄粘黄的,粘在吸痰管里,都走的不是很流畅。吸痰是相当难受的。
这个操作,不是插进去一动不动等着吸的,必须要拿着吸痰管的头部,先浅后深,尽量一次能吸的量大一点,进进出出,一边观察着患者的表情,一边试探着往器官深处插进去。
这些动作都是按秒计数的,不能慢,慢了会把老头憋死。
也不能快,快了吸不出来痰液。不光要进进出出,深深浅浅,还要拿着软管子在老头的器官四周旋转着寻找更多的痰液。
老头原本憋气的已经能手舞足蹈了,当吸痰管插进的时候,老头突兀的眼珠子都如同要裂开一样,血丝都是爆出的。
这种感觉有多难受,其他不说,一般人喝水的时候不小心被呛着了,这种感觉比喝水呛了的感觉难受几百倍。
窒息感,抽插感,肌肉强烈的排斥感,说实话,这玩意要不是治疗的操作,绝对能当刑罚来用。
患者难受,医生也不好受。
手里的软软的管子,不光要快速的进进出出,还要随着患者扭动的脑袋活动,而且还必须寻找到站在痰液上的粘痰,说实话,太艰难了。一边看着老头要憋死,一边着急的寻找痰液,而手里的劲道还要控制好,不然这软管自就折叠在一起了。
真的,医生和患者同时都是一身的汗,医生的这种艰难,上了年纪的油腻中年男,绝对有体会,往往对方一个幽怨的眼神,绝对比打个耳光都难受。
“张院,不行,器官水肿了,插不进去。痰液只能吸咽喉浅部的,深一点的地方,根本进不去。”
阿依古丽试了好几次,都进不去。
医疗上的操作都讲究一个轻柔,而且还有次数。比如导尿,老头前列腺肿了,导尿的时候,最多就三次,导不进去就不能导了,必须造瘘,因为人体的这个玩意它不是塑料,也不是橡胶,导的次数多了会水肿。
而吸痰其实也一样,往往第一次如果进不去,后面就更难进了。
“切开包!”张凡对着呼吸科的护士长喊了一句,然后对着站在一边已经惊慌失措的小医生说道,快和家属谈病情去。
而老头的老伴都不敢哭了,拿着电话哆哆嗦嗦的给孩子打电话:“大娃啊,快来啊,你爸爸不行了!”
说话中带着一股子呜咽。
估计是对方挂了电话,老太太一边终于哭了出来,好像给孩子通报后,心里释放了一点情绪一样,一边哭,一边说,“昨天让他做雾化,他嫌气憋,晚上又偷偷的抽烟。
你就不能不抽烟吗,你就不能听听医生的话吗,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啊。都怪我啊,我要是不给你烟,你也不会这样。你千万要坚持啊。”
老太太委屈的都颤抖起来了。
少年夫妻老来伴,好多老人伺候着倔老头,在别人眼里好像觉得为这个老太太不甘心,可谁知道,老太太往往把这个老头当一种寄托,或者当做任务一样。
一旦老头离世,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老太太的精神大踏步的后腿,不用多久,甚至都用不了几年,老太太就不行了。
阿依古丽一听,是自己错怪了小医生,不过错怪了就错怪,谁让她不仔细查房呢,道歉是不可能的,下来不收拾她都已经不错了。
办公室里的医生们能抽出手的,都来到了病房里,这种情况多个医生,就多个帮手,一般情况,都不用其他人招呼,一旦听到那个房间的患者不行了,需要抢救,医生们都会自觉的过来帮忙。
这就是内科的团队合作。
切开包第一时间就拿了过来。
李辉一看管床的女医生哆哆嗦嗦的说不清楚,他立马结果了谈话记录,对着老太太开始宣讲。
老太太原本就紧张,现在都站不住了。
“能不能等等孩子,让他见见孩子最后一面。呜!呜!呜!”老太太估计也没听进去什么,就听到可能会死亡。
李辉毕竟干了几年了,一边说一边把笔塞进老太太的手里,随便花了几下,掉头就走。
“切开同意签字了。”一边走一边朝着病房里喊。
其实,切开已经在进行了。
护士们一边拉着挂在房顶的帘子,一边把周围病床的患者往其他病房搬移。
隔壁床的另外一个老头,脸都被吓青了,太吓人了。在他的眼里,这帮医生就如同杀猪一样,摁着患者就往器官里插管子。
就在他心悸的时候,他得老婆说了一句,“看你还抽烟不抽烟了,昨天晚上你和那个老头一起抽的烟。”
一句话,吓的老头都哆嗦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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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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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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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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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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