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边山野让开身子,把自己停在官道上的车驾露出来,汗血宝马拉车,顶上车盖镶金,围栏为深海檀香木,雕龙画凤,好不华贵。
戚红锦无奈地抬头看了一眼,拘谨地说:
“公子您的车驾是从江家宝库取出来的,也是整个登州城最豪华的,望遍方圆百里也无一车能与您媲美。”
“你知道我的来历?”
井边山野心里一喜,更加昂首挺胸。
戚红锦违心地小声夸赞道:
“江家大孙,登州城内谁不知道您?”
“很好很好。”
井边山野山野满意的点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做出请的手势说:
“既然红锦姑娘你知道我的来历,想来应该明白,只要跟了我便可以一跃成为豪门贵妇,吃香喝辣,横行登州……不,不只登州,整个东南你都可以横着走,不知红锦姑娘能否上车同行,咱们畅游桑海一番,然后带你回我江家祖地,见识一下我族的繁华与昌盛,你看如何?”
田间死一般的安静,戚红锦更是由于低头揉捏自己衣角的时候,用力过度,导致指关节发白,只能死死抿着自己的嘴唇,心里羞愤不绝。
大白天的,同邀乘车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带回族中,明眼人谁不知道,井边山野这是见色起意,想要今天白天就把事情办成,把人家姑娘收入囊中。
急不可待成这个样子,不要说田间的百姓和路上的过客,就连豪横惯了的云中鹤,都觉得此子贼无耻,跟老子有的一拼……
这要是上了车,不只没有名分,糊里糊涂的被夺了身子,能活着走出江家都算幸运的。
伺候得好,可能把你留在江家当个下人,伺候得不好,只怕今晚就得被玩完丢出府邸,若是性情激烈,在伺候的时候誓死不从,惹怒了这位贵公子,恐怕就得永远葬身江家了。
可是,这江山野的背景实在太强大了,除非有朝中大佬降临,猛龙过江,能强龙镇压地头蛇的那种,或者东瀛什么大人物降临,再或者有江湖大侠路过,拔刀相助,否则只凭在场这些百姓,谁又能治得住这位井边山野呢?
所以,人情薄凉,田间的采桑女们在一声声叹息中,只能扭头继续去劳作,权当没有看见这件事。
路上的过客们,尽管有心里不忿者,可这年头车驾也代表着身份。
皇帝九兽拉车,四大诸侯六马同乘,其余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驾三,士驾二,庶人驾一,江山野这个车驾明显超出了规格,用上了皇帝才有资格使用的龙雕,可偏偏他就这么横行霸道,说明他已经豪横到了目无王法的地步,连皇室的规格都敢使用,无人能治,普通百姓又怎么敢出头惹他?
但作为事主,戚红锦不允许自己就这样当一个东瀛崇拜者的禁脔,所以她面红耳赤地开口道:
“请公子自重,登州百姓皆知,你三年前就已成婚,早就是有妻室的人了,怎么能如此孟浪?”
“有妻室难道就得守着她一个人?”
井边山野不以为然地狡辩道: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理当妻妾成群,家里旗帜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不弄个十房八房小妾,岂不显得我江家门庭太小?再说了,我观姑娘你也是一介白身,普通人家,还要下地采桑,生活应该不怎么富足,我作为江家嫡系子弟,身份肯定是比你高的,娶你应该是资格足够的吧?我就实话跟你说了,我这在邀请你上车,并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懒得往你家再跑一趟去下聘礼……我若是过去,说要娶你,你家谁敢拦我?”
“你……”
戚红锦彻底变了脸色,整张脸憋得通红。
可同时她却发现,井边山野讲得这些……都是事实。
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如何能与姜家的嫡系子弟抗衡?甚至江山野都不用上门去提亲,只要让人带个话,父母长辈就没有谁敢违逆,因为违逆的下场早有前例,非得家破人亡不可。
戚红锦眼里藏着深深的厌恶,眼眶发红,可她能做的只有攥紧拳头,投去愤怒的目光而已。
“戚姑娘,你考虑好了没有?”
井边山野有些不耐烦了,高大的身影在身后血色夕阳的印照下,显得有些狰狞,居高临下道:
“你若是不愿上车,我也不为难你,那就只好花些功夫去找你父母了,他们年龄应该不小了吧,希望能扛得住我一拳。”
这么明显的威胁之意,已经是撕破脸皮,不顾脸面了,让戚红锦浑身发颤,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假东瀛人生吞活剥,才能消心头之恨。
但她也是读过书的姑娘,知道形势比人强,逞强只会换来更惨的结果,当下只能咬牙继续推脱道:
“非是红锦不想跟公子走,而是父母已经为了我择了一位良婿,已有婚约,只能辜负公子好意了。”
“你有婚约了?”
井边山野突然大笑起来,满脸的戏谑道:
“你若是有婚约在身,那就不应该是长发披肩,而应该把头发盘起来,表示嫁做人妻,你这明显是胡说八道,你敢不敢说你那夫家是谁,我去找他说说理,让他退婚。”
当场被猜穿,戚红锦的脸色更加通红,但她已经豁出去,哪怕说谎,不然就得真跟这个家伙走了。
“我夫家不是登州人士,只怕公子你找不到。”
“哦?那我就更来兴致了,那你说说,你夫家是干什么的,士农工商,哪一行当?”
井边山野的表情更加戏谑了。
戚红锦抿着泛白的嘴唇,强行辩道:
“他在外当官。”
“做官的?”
井边山野有点意外,尽管明知道戚红锦在周旋撒谎,他还是神色认真了一分,郑重道:
“既然是做官的,那就应该有履历,你若是能说出他的来历,并且比我江家还大,那我转身便走,以后绝不为难你。”
“他,他……”
戚红锦口痴起来,她只是个升斗小民,对官家的事情并不了解,见过最大的官员便是这登州城主,当下也只能凭着自己的想象,尽量把人往厉害了夸,希冀能够吓住井边山野。
“他本是登州人士,小时候遇一太监,便被带去了京城。”
“被太监带去了京城?”井边山野又一次大笑起来:“莫非是入宫当了太监?”
戚红锦面色一红,知道自己这话有问题,连忙辩解道:
“宫里又不全是太监,还有陛下的护卫队,还有禁军。”
“嗯?”
井边山野的面色微微一变,哪怕他在南方,也知道宫中禁军的厉害,大统领王耀乃是孤月宗主的亲弟弟,那等存在就连身在朝中的族祖都得仰望。
“你接着说,我看你能编到什么时候去。”
“我那未来夫君如今应该已有二十岁,虽然他最近没有来信,告诉我他是否升迁,但我相信他已经有资格上朝,能够参与国事了。”
“二十岁,位列朝堂,参与国事?”
井边山野眼里的嘲笑几乎要溢出来,你就算要吹牛,能不能吹得靠谱一些,机会我都已经给你了,可你不中用啊!二十岁就达到这种高度,你让我怎么相信?
不过他还是抱着一种猫抓老鼠的姿态,嘿嘿笑道:
“我就当你说得是真的,你继续,我倒想看看你还能讲出多么离谱的话……提醒你一句哦,他如今远在京城,而我们在登州,光路上来回一趟,快马加鞭,都得走大半个月,他可是来不及救你的。”
“他如今已往登州赶来,携带圣命,准备收拾你们这些东瀛人!”
戚红锦也是有些豁出去了,反正迟早也逃不过悲惨的命运,不如发狠拼最后一下,如果吓不住井边山野,那自己也只能认命了。
“他往登州来了?”
井边山野笑得声震如雷,几乎要捂住肚子。
“红锦姑娘,我江家在东南也是名门望族,门人弟子在全国各地为官,我年轻的时候也走过很多地方,还在京城呆过两年,二十岁就位列朝堂的那种人物,确实有,但那都是皇亲国戚,当朝太师苏天河的门人,要么就是秦王月凌天的属下,可没有太监带过去的人物,所以红锦姑娘你就直说吧,你那便宜夫君姓甚名谁,长什么样子,穿什么朝服,如果真有这号人,我井边山野不但要退避三舍,他来登州以后我家里的族长都得热情招待,否则……今日你必要上我的车,我看谁敢拦!”
井边山野冷漠扫视着向四周的看客们,半握着腰间的倭刀,令所有人毛骨悚然,不断后退。
戚红锦绝望了,她知道自己难逃一劫,也只能根据心中所想的朝中大人物形象,进行最后描述:
“我的未来夫君,应该长得高高大大,白白净净,很俊朗……”
井边山野几乎要笑出声来,却没有打断戚红锦的叙述,权当给她最后一点想象,完事之后自己可就要抢人了。
戚红锦彻底放飞了自己的思想。
“我明白他一定感应到我遇到了困难,正在策马狂奔,领着几十位魁伟的武林高手,拼尽全力赶来,他们穿着统一的服饰,带着一样的佩刀,鬼神辟易,他众星拱月,天生就是世界的中心,不论走到哪里,都很引人注目……他骑着比汗血宝马还要好的马,穿着一身华贵的蟒袍,金丝勾勒,皇帝亲赐,他的武功厉害至极,比东瀛最厉害的武士还要厉害,甚至,他可以在天上飞,只是为了照顾属下,才屈尊……”
整个田间鸦雀无声,不要说井边山野这种大族子弟,就连田地的其他采桑女,还有路边的行人,也都叹息着摇头,明白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人?
这完全就是一个小姑娘对心中白马王子的描述,甚至于,就连戚红锦本人,最后都讲不下去了,会飞的,那是神明,难道你的夫君是神明吗?谁能相信?
她只能面色渐渐的浮现出悲戚,心里的反抗之心也缓缓熄灭了。
可众人没有注意到,随着戚红锦的形容,井边山野的脸色却慢慢变了,看上去有些不安。
寻常百姓不知道京城最近发生的事情,江家这样的大族却是消息灵通无比。
戚红锦形容的这个人,井边山野起初只以为她在胡诌,但这一通叙述下来,还真有一个人,符合这些所有的条件!
那个人,小时候被一个老太监带进宫,如今已是司礼监的秉笔大太监,权霸皇宫大内。
那个人,以一人之力,击溃武林大会的上百位教主,连两位武圣都拿不下他。
那个人,胆大包天到围攻太师府,一拳击杀盖世武圣,霸绝京城。
那个人,创建锦衣卫,身穿蟒袍,半月前领了圣旨,封东南节度使,正南下赶来……
井边山野的身躯在发颤,一股惶恐在心里徘徊。
从京城南下到东南沿海,走最近的路程,肯定要途经登州,说不准,这一两日间自己就能见到这位雄霸京城的鹤公公了。
可自己在干什么?
身为中原人,一身东瀛服饰,吃里扒外,还拜入了隐剑流,相传那位鹤公公嫉恶如仇,瑕疵必报,自己这副样子,还在田间强抢民女,他见到以后,会不会不由分说,一刀看了自己的脑袋?
江家在东南强横不假,但你再强,强得过太后苏家吗,武圣都说杀就杀!
你再强,强得过那一群教主吗?
不需要多的,随便来个金钱帮主这种等级的霸主,你的势力再盘根错节又怎么样,秀才遇到兵,人家手起刀落,屠了江家满门,你又能如何?
打了个激灵,井边山野面色慌张的醒来。
“你未来的夫君竟是如此人物?”
“对,就是这样的人物。”
戚红锦已经放弃了抵抗的念头,低着头,如同待宰的羔羊,只等井边山野一把将她搂起,强行驾车带走。xiumb.com
“既然此人是你未来的夫君……”
井边山野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看戚红锦姣好的容颜,恭敬抱拳道:
“刚刚是我唐突了,告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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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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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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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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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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